第二十六章 黎明之前(一)

梁津舸喉結上下翻動一遍,慢慢向後靠在椅背上,不動聲色的低下頭。桌布掩映著,桌子下面光線昏暗,陳當好今天穿了條肉色亮絲絲|襪,而此時此刻,她的腳尖就點在他小腿上,漫不經心的畫著圈。
手指從她手背上滑過去,還是一樣的觸感。時間讓觸感變得陌生,梁津舸不禁抿起唇,跟在陳當好身後進屋。
那些飄遠的思緒重新回到梁津舸年輕的身體,沿著血液流動向某一處聚集。察覺到他的變化,陳當好狀似不經意,朝他看一眼,眼神漠然,腳尖卻換了方向,越發朝著他的大腿靠近。
陳當好卸了妝,身上穿著一件水紅色睡裙,別墅里供暖充足,這睡裙便將領口開到了胸前。梁津舸目光灼熱,眼神落在她胸口,在她面前,他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麼正人君子。心裏分明那樣急切,腳步卻要放慢,慢到陳當好終於抬起頭,認真看向他,媚眼如絲:「怎麼不過來?」
他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呢。梁津舸望見她的第一眼,比腦子更早喚起記憶的是身體。她回來的時候穿了件駝色大衣,很保守的設計,連脖頸都被領子擋去大半。他站在門口,她走過來,他便自然低頭,從她手裡接過那個小巧的箱子。
梁津舸的手似乎有魔力,但凡落在她身上,都好像通著電。而被絲|襪包裹的小腿手感細滑,他手掌逡巡幾圈,再看向她時,就帶了幾分似笑非笑的味道。
受餐桌長度限制,梁津舸的手在到達她小腿肚的地方停下。陳當好坐直了身體,想把自己的腿向後撤一些以躲避他的觸碰,稍稍使力,卻被他握緊。
她這麼說完,扭頭下車,季明瑞只覺得心裏暖意融融,當真是立春了。齊管家和梁津舸早已站在門口等候,目送著陳當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與他們會合,季明瑞才吩咐司機開車離開。看看日曆,也已經三月,新的項目招標在即,他不在的時間里公司腳步確實比之前慢下來不少。心裏不知怎麼的有了些壓力,季明瑞深吸口氣,聞到車廂里陳當好留下的香水味道。
生活總不是沒盼頭的,吳羡去世之後,陳當好便能名正言順的到他身邊來。
陳當好不再吭聲,只是靜靜點頭,平靜眼神里看不出情緒。她眼裡沒有厭煩對他來說已經像是恩賜,鬆開了手,季明瑞看她自己打開車門,一腳已經邁出車外,陳當好忽然回頭,認真凝視他的眼睛:「明瑞,我記得你下個月要過生日了。」
他期待夜色,期待天完全黑透,期待齊管家今晚身體不適早些休息。身體里的怪獸無時無刻不在撒潑,這怪獸只陳當好一人能哄好。他坐在桌前看她,看她慢悠悠的端起碗,再慢悠悠的夾菜吃飯,她動作自然的就像他們之間清清白白,將他的慾望襯托的分外不堪。
很多時候,季明瑞會錯覺般認為,陳當好是愛他的。
對那一天,他期待已久。
他的雙手從她肩膀上拿開,風在這時吹過來,讓陳當好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手裡的煙只燒了一半,她抬眼看他,看他把衣服套在身上,抬手時露出一截精壯的腰腹。緊了緊身上的披肩,陳當好輕聲喚他:「梁子,你來。」
陳當好從小到大沒有正兒八經的旅行過,只因沒有那樣的經濟條件。他們出去了一個月,在每個地方停留的時間都不長,為了多見見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這其中季明瑞給她拍了很多照片,照片里的陳當好面若桃花,以往繁重的妝容也被卸下,她看hetubook.com.com著鏡頭,乾乾淨淨的一張臉,眼神清透。
他原本暖回來的心又涼下去,沒有回抱她,梁津舸輕輕點頭:「嗯。」
「我走了。」
「……嗯。」
綿密的親吻和愛撫在摧毀陳當好的理智,月光下糾纏在一起的人喘息交融,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聽見梁津舸性感而沙啞的叫她的名字。行動先於理智,她伸手撈住他的肩膀咬下去,血珠子落進嘴裏,那絲腥甜終於算是慰藉了她心裏連片的荒蕪。
陳當好叼著煙,略微詫異地看他一眼,淡淡笑道:「隨便,只要別當著我的面。」
沉浸在歡愉里的人是不知時間流逝的。凌晨兩點,洗完澡的陳當好圍著自己的毛絨披肩,坐在窗前打開窗戶,冷風飄進來,吹散一室旖旎。她給自己點了根煙,火星亮起,她扭頭看向還躺在床上的男人:「還不回去?天都快亮了。」
陳當好起身,將自己抽了一半的煙遞到他嘴邊,梁津舸微微開口,那根煙便輕巧的被他銜住。放鬆了雙手的陳當好將披肩解開,她裏面還穿著那件水紅色睡裙,披肩在這一刻成了她的羽翼,擁抱他的同時將他包裹在她的馨香里:「早點去找吳羡,求你。」
只一眼對視,陳當好神色平靜,他也一樣。
又或許痕迹不在脖頸,梁津舸的心思飛遠了,臉色愈發難看。在他準備放下碗筷之前,腿上忽而有輕微觸感,他下意識的抬頭,對面的陳當好神色自若,正認真聽齊管家講面前這一道西湖醋魚的做法。
陳當好的臉紅起來,再聽不進去齊管家說什麼,此後話題只笑著應和,心裏忽然跟梁津舸產生了一樣的期待,期待夜幕降臨,期待午夜鐘聲響。
他就是在等她這一句。
別墅里還是老樣子,高高吊燈,和*圖*書富麗堂皇。牆壁雪白到壓抑,小陽台的窗戶打開了,春寒料峭自然也不會有人到上面去吹風。陳當好的行李箱自進門開始就被梁津舸拿在手裡,不重,他單手就能將它輕鬆拎起。眼下別墅里的三個人都不擅於言談,所以即便是久別重逢,也少了那麼點熱乎勁。
腳下步子挪動,兩個人位置調換,陳當好背部靠牆,被他頂在牆壁上索吻。梁津舸伸手於牆壁上摸索了一陣,有開關閉合的細微聲響,四周暗下來,只余月光瑩瑩發亮。月色下陳當好的肩頸泛著冷白的光,隨著他的唇舌到達,那層冷白色的皮膚便不害羞的紅起來,透著點欲說還休的粉。
梁津舸低頭去看,是一張黑色內存卡。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搞到的這種東西,當然也不打算問。伸手默默接過來,腦海里閃過季明瑞那張年近半百的臉,不適感讓他微微皺眉,說出的話不經大腦:「我能看么?」
合上門,梁津舸靠著門板看她。
等待的時間總是叫人煎熬,這夜偏又下了雨,夾雜著冬末未竟的雪花。梁津舸上樓的時候,齊管家剛剛進門沒多久,他明知這樣做冒險,腳步卻先於理智想要去到她身邊。隔著一道門,他輕輕咳嗽,門裡的人便知道是他來了,門鎖輕聲打開,門縫裡透出屋內暖黃的燈光。
季明瑞大約真的對陳當好上了心,為了陪她寧願將公司的事都暫時放一放。生死是大事,何況陳當好在這個世界只剩一個父親。他是想要陪伴她的,人在情緒脆弱的時候更願意去依賴別人,他不是沒有私心,他恨不能就在這個當口趁虛而入。
「煙既然戒了就別再抽了。」
有溫熱手掌搭在她肩頭,梁津舸站在她背後,慢慢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抱緊。溫存不過一分鐘,陳當好抬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他:「你把這個給吳羡吧。」
重新拿起筷子,梁津舸低頭吃飯,左手從桌子下面伸過去,趁她來不及撤走,抓住了她的腳踝。陳當好明顯身體一滯,大概沒猜到他會這麼大胆,心裏還沒準備,他的手已經烙鐵般沿著她的腳踝往上摸去。
往年季明瑞生日,必然是要找個好點的酒店辦上幾桌,讓平日里不怎麼往來的商人高官,都能在這樣的場合認識聯絡。而在這樣的場面,吳羡作為他的正妻自然也是會出席的。看得出他眼裡一瞬間的驚喜和為難,陳當好笑了笑,安撫似的在他手背上拍拍:「放心,小禮物,我也不會去打擾你的。」
他們回來的那天,立春已過。冬季說來漫長,卻也是到了盡頭。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季明瑞要趕回公司開會,並不打算下車,還握著陳當好的手,他靠近了去親吻她的頭髮:「這幾天我可能不過來,有事讓齊姐或者梁子聯繫我。」
梁津舸眉目溫和的望著她,月光下她比平日里還艷:「嗯?」
身後沒有回應,陳當好似是想起什麼,走到門口從貼身的包里拿出什麼東西,捏在手裡坐回窗邊,接著抽煙。她在心裏暗自思索這根煙燃盡她就起身讓他走,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在惶恐什麼。
她是想念他的。
也許因為愛他,所以她慢慢的不再抗拒他的觸碰和親吻。這幻覺的滋味太美妙,以至於回陵山的那天,他心生無數惆悵。風華別墅依舊是他的地盤,被關回去的陳當好卻定然沒有在外面的歡喜神韻,兩相矛盾的選擇里,季明瑞還是忠於自私的自己。
陳當好耳朵尖已經泛紅,邊聽齊管家說話,邊自己伸手扯了幾縷頭髮去遮。梁津舸卻不體諒她的辛苦,手掌來到腳踝,沿著一路曲線落和-圖-書在她腳背上。他將她的腳固定住了,沒給她亂動的機會,右手貌似不小心,筷子便掉落在地。
「嗯。」
「學校那邊再開學,我跟教授打個招呼,爭取讓你早點進電視台實習。」
梁津舸低下頭,不知怎麼,心裏湧上些許失望。她或許並不思念他。男人不怎麼豐富的想象力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他望著她,目光順著她的下巴一直來到她的領口。梁津舸試圖從她身上發現那麼點痕迹,季明瑞留下的痕迹,他在某些瞬間會錯亂的認為自己才是她名正言順的男人,這感覺在最近瘋狂折磨他,讓他心力交瘁。
對面的人身體一僵,碰巧這時候齊管家說起了什麼有趣的事,陳當好扭著身體笑,順勢將自己的腿從他手裡掙脫出來。梁津舸拿著髒了的筷子去廚房,站在廚房裡他似乎想起什麼,遙遙向她望過來,偏生陳當好正在看他,眼神對上,她一眼就知道他在回憶那個夜晚,廚房裡的放縱歡愉。
陳當好有著讓男人又愛又恨的浪蕩。
季明瑞一愣,大概是沒料到她會記得,往年的那一天,陳當好即使知道也什麼表示都沒有。他覺得受寵若驚,臉上還維持著剛剛的淡然鎮定,輕輕點頭:「嗯。」
「不好意思。」梁津舸開口,彎腰低頭去撿他的筷子,這時候若是細聽,這短短四個字其實已帶了幾分低啞。臉向桌布下靠近,他帶著惡作劇的心思,一手撿起筷子,順便快速在陳當好腳背上隔著絲|襪咬了一口。
房間不大,梁津舸邁大步,兩步便能到她跟前。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剛一靠近,她便抬手環住他的脖子。相愛的男女像兩塊磁石,南北極相差懸殊,卻還是牢固貼合,陳當好稍稍仰頭,他的唇便準確落下來,陳當好在心裏發出滿足的喟嘆。
「我給你準備份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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