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烏龍

換了別人,她可以任性,可在長年累月以葯當飯吃的小表弟面前,她怎麼好意思呢?
和舒唇色淺淡,輕輕抿了抿:「誰說都不打緊。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你快吃吧,不然又涼了。」
程澈喊了兩聲沒有回應,不由一驚,推門而入。
「這個病,說好治也好治,說難治,是最難的。」
保胎符她已經記下了繁複的筆畫走向,只差用混了鮮血的硃砂實際繪製了,一滴鮮血只能繪製一張符,而依著她學習制符以來的經驗,不繪製個數十張,恐怕是難以成功的,於是又拿起銀針扎了指肚一下,忍痛把血珠擠出來。
「誰說你是病秧子了?」程微挑眉,眼底有了慍怒,「是不是容昕說的?」
她有些賭氣問阿慧:「這樣總行了吧?」
程微差點脫口而出「那是當然」,剎那間想起阿慧的異樣,怕她不教,轉了口風道:「用是想用的,至於怎麼用,當然是要聽你說了再看。」
程微訕訕坐起來:「和舒,原來是你啊。」
程微聽到腳步聲,臉發燒,慌忙扯了錦被遮住自己,心中尷尬又忐忑。
而此時,正聚精會神學習的程微根本留意不到外面的動靜,她拿了一根銀針刺入指肚,然後擠出一滴鮮血,啪嗒一聲,血珠落入一小碗清水中。
程微鬆了口氣:「就是時間長了些,不打緊和圖書。」
見程微和軟下來,和舒吩咐歡顏:「去給姑娘盛一碗熱的來。」
少年抬腳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來,轉頭問:「程微,我只聽澈表哥說你不舒服,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啊,紅棗好像是補血的。」
這樣看來,還是先學了培元符,讓舒表弟能夠維持現狀,等將來一切安定下來,她再好好替他治療吧。
程微怔了怔,霞飛雙頰,掩飾道:「我前些日子不是腳傷流了好多血嘛,一直吃著紅棗呢。哎呀,我就是昨日趕了那麼久的路,受風著涼了,你快些去忙吧,我,我困了。」
阿慧這才信了:「你記著自己說的話就好。那我就告訴你,這培元符並不難學,比起你學的保胎符還有止血生肌符來,容易掌握多了。只是,先天體弱其實是最難調理的病症,想要讓先天體弱之人恢復如常,需服九次,三月服一次,共需兩年余。」
他快步走過去,看看程微指肚上的血珠,還有那一碗血水,又心痛又惱怒,一把抓住程微,氣道:「微微,管事媽媽沒有對你講嗎?來月事是女子的正常現象,你怎麼能如此自虐!難道以為血從指間流出,月事就不來了嗎?」
程微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呀——」阿慧拉成了聲音,程微的心跟著提起來。
見程微還想說什麼m.hetubook.com.com。問道:「以前,你不是也這樣餵過我么?難道我是個病秧子,在你眼裡。就連這麼點事情都不能做了?」
久病成醫,對於一些食材的藥性,和舒是了解一些的。
「這就是我要說的了,你學會了培元符,同樣是三個月給他服用一次,但不要增加血引,這樣的話,他雖不能恢復成常人,至少不會變得更糟。」阿慧怕小姑娘家對誓言不當回事,再次警告道,「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幾年你要學習的符成百上千,說不定還要以符救人,精血有限,要是不聽我的勸,一心用培元符給你表弟治病,影響了別的,那可別後悔!」
阿慧解釋道:「這種先天生的弱,是內症,屬於大方脈科,只一道培元符就可治療。」
和舒臉一沉:「不餓也要吃,再怎麼樣,飯總比葯要好吃吧?」
阿慧猶豫了一下,道:「那好吧,咱們先說好了,你就算學了這符,怎麼用必須聽我的!」
阿慧的聲音響起:「你是說,胎裡帶的毛病?」
門合著,屋子裡悄無聲息。
程微想了想道:「嗯,我表弟早產,從小就體弱,外祖母很精細的給他調養著,還是不見好轉。」
「怎麼說?」
程微眼睛一亮:「阿慧,教我。」
他說著,斂了笑容,數落道:「程微,你不舒服,怎和_圖_書麼能不吃飯呢?」
不只不見好轉,在那場噩夢裡,舒表弟恐怕還沒活過十六歲。
有一陣子沒吼人的阿慧再次吼起來:「你懂什麼,你每次制符,需以自身一滴鮮血混入硃砂為引,而培元符則不同,第一次需一滴,第二次需兩滴,第三次需四滴,以此類推,且不得中斷,一旦中斷要成倍增加。你算算看,為了治這麼一個人,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昨晚,她都幹了什麼蠢事啊!
聽到八斤的回話,程澈有些不放心,抬腳去了程微那裡。
和舒坐在一側問:「程微,你好點兒了嗎?」
她當然希望舒表弟徹底好起來,可是事有輕重緩急,如果為了治好表弟,耽誤了救治大姐姐和外祖母她們,她同樣會追悔莫及的。
為什麼她會這樣狼狽,大姐姐,還有程瑤,她們第一次來月事時,也會像她一樣蠢得不可救藥嗎?
程微躲在被子里,裏面黑暗一片,又像是回到了用布巾遮眼的那幾日,心頭忽然有些難受。
這句警告讓程微打消了立刻給和舒根治不足之症的念頭。
「給我吧。」和舒伸手接過來,拿白瓷勺子舀起,放到唇邊吹涼,遞到程微,「快吃。」
程微心中一緊,對阿慧更是戒備,面上卻佯作不滿道:「學個符還要發什麼誓呀?好吧,那我程微在此發誓,學會培元符和_圖_書后,若是不聽阿慧的,胡亂使用,要我一輩子嫁不出去!」
阿慧好一會兒沒有吭聲。
和舒把勺子往旁邊一移,皺眉道:「搶什麼。你不是不舒服么?」
阿慧疑慮未消,逼程微:「你發誓!」
程微想到了端莊溫婉的太子妃,又想到永遠寵辱不驚的二姑娘,實在想不出她們也曾狼狽丟醜過。
「我不餓。」一聽到「不舒服」三個字,程微就覺得彆扭,恨不得這幾日不用見人。
血珠散開,清水氤氳成淡紅色。
程澈走進來,看到這場景都嚇懵了,厲聲喊道:「微微,你在幹什麼?」
程微頗不自在,伸手去拿勺子:「我自己來。」
「阿慧?」程微催促著,見阿慧還是沒有反應,皺了眉,「你以前說,符醫十三科,要一一教會我。既然這培元符屬於大方脈科,你怎麼又不說話呢?」
等和舒走了,程微問阿慧:「那種天生體弱之人,有什麼符可治么?」
程微盤算了一下,大姐姐那裡好歹知道從何處入手了,而外祖母是患什麼病去的目前卻一無所知,還有九堂伯將來為何能做官,是否和二哥的慘死有關,都要想法子去探查,這麼一想,時間完全不夠用了。
和舒頗為不解小表姐的慌亂,深深看她一眼,邊往外走邊嘀咕:「腳傷了,該吃豬蹄啊。」
和舒別開眼:「誰要你謝了,既https://m.hetubook.com.com然吃完了,你好好歇著吧,我走了。」
良久,被子忽然被人掀起,眼前大亮。
到了晚上,程澈沒有露面,遣人來問程微,是留在屋子裡吃,還是過去一起吃。
程微乖乖吃了。一碗熱粥下肚,果然覺得沉墜的腹部舒服許多。不由沖和舒一笑:「和舒,多謝你。」
又是一陣沉默,阿慧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這符你現在學了,就要給你表弟用吧?」
一想到剛剛喂她吃粥的小表弟只剩下兩三年的壽命,程微的心就針扎一樣疼。
深感時間緊迫的程微自然選了在屋子裡吃。
「噯。」歡顏把涼透了的紅棗粥撤下去。不多時又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來。
剛剛心心念念盼著二哥來,可是二哥來了,她又實在覺得無法面對。
孱弱的身體。不堪的身世,他已經背負了十幾年,還有什麼怕人說的,只要他在乎的親人們不嫌棄。他就好好活著,爭取活得更好。
腳步聲近了,她悶聲道:「二哥,你出去吧,我想靜靜。」
也許有一日,他也能練槍給程微看。
和舒露出明朗的笑:「你以為是澈表哥啊?歡顏剛剛過去,澈表哥正和世孫一起練槍,我聽說你飯都沒吃,就過來瞧瞧。」
程微默默算了算,不由駭住,喃喃道:「可是我表弟身體不好,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身體越來越糟。」
「好。」程微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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