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場外是非生

「八斤,算了。」程微的聲音傳來。
那人把舉子扛了起來,茫然無措地四處環顧,嚷嚷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
「原來是這樣。我看您這夠著急的,穿的還是下地的衣裳。是那舉人老爺家的佃農?」
合著警告了半天,白費口舌了!
說到這裏搖搖頭。五大三粗的漢子目中淚光閃現:「可憐啊,那位舉人老爺家中只一個老母和一個妹子。妹子大半夜上了吊,老母一大早發現就哭昏過去了,如今只剩下半口氣了。」
程微把所有情緒收斂起來,揚起臉問:「二哥,你考得如何?」
程澈面上微笑不減,心中卻打起鼓來。
「三姑娘,您要不去那邊茶樓上坐會兒吧。」八斤勸道。
程澈手臂有些僵硬,好一會兒才笑道:「傻丫頭。」
程微望著程澈,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大概是見八斤沒有追究剛才的魯莽。那人如實解釋道:「俺是來報信的。俺們鎮子上有位老爺www•hetubook•com•com參加考試,他家中出了點事兒。」
程微揚起唇角奔過去。
哥哥臉皮突然這麼厚,她該怎麼辦?
「對了,八斤剛剛怎麼回事?」
八斤苦著臉不敢再勸,心想等會兒公子出來,見三姑娘這種乍暖還寒的天兒在這裏守著,又該訓他了。
程微心中一動。
他這是被妹妹調戲了嗎?
程微頓時忘了其他,忙踮起腳尖眺望,待看清一個個走出來的舉子雙目無神,面色發白,走路發飄,不由心焦,往前走了兩步。
八斤這才鬆開那人的手,見他像個憨厚人,冷著臉提醒道:「別怪我不提醒你,你在這裏要是衝撞了人,說不定就要惹出大麻煩來。」
等等,微微剛剛還說什麼榜下捉婿,原來不是擔心他,而是自己躍躍欲試?
程微忍不住看過去。
鳴鑼聲忽地響起。三聲過後,貢院緊閉的大門一下子開了。應考的舉子們涌了出來。
不怪八斤https://m•hetubook•com.com好奇,舉子不同於秀才,已經有了做官的資格,就算是寒門出身,一旦中舉也會有些家底,來個莊稼漢在這守著,畫風略有些奇怪。
八斤來了好奇心,問:「我說。你也是來接人的?有親戚朋友在裏面考試?」
程微搖頭:「二哥說了,每一場都是第三日的申正時分就結束了,時間已經快到了,我等在這裏就好。」
程澈就站在她面前不遠處。
「嗯。」程微點點頭,「二哥,你先回府歇息,我想去濟生堂看看。」
二月十一,是考生們第一場考試結束的日子,到了這日下午,程微再也坐不住,早早地帶著歡顏並程澈的小廝八斤去貢院門口等著。
「微微,那舉子是不是挺年輕的?」程二公子不動聲色地問。
那人二十齣頭的模樣,一身短打扮,春寒料峭的時節,褲腿兒居然是捲起來的,踏著草鞋,甚至能看到小腿肚上的泥點子。
他科考一場和_圖_書,把妹妹搭進去了,那可就虧大了!
八斤一把抓住那人胳膊:「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冒冒失失的衝撞了人怎麼辦?」
程微嘴角揚起來:「二哥等三場考完再說這話才好。哎呀,二哥,你長得這麼俊俏,要是放榜時,有人榜下捉婿怎麼辦?」
差一點,差一點二哥就與這次春闈失之交臂了!
不同於那些舉子飽受蹂躪的樣子,他發不亂,衣整齊,長身而立,如松如竹,好似一縷清風,能拂去人心頭所有鬱氣。
程微嘆氣。
程澈拉住她的手:「手凍得冰涼,怎麼等在這裏?」
想著他說家中妹妹為了他,悄悄與四十多歲的殺豬漢子訂了親,然後把下聘錢給了哥哥當盤纏,程微心中生了憐憫,吩咐八斤道:「八斤,你且過去,把那二人領去咱們醫館。」
八斤愣了愣,心下雖奇怪,還是點點頭:「是,小的這就去。」
程澈一時無言。
八斤氣得瞪眼。
程二公子越想越不是滋味,可惜程微輕和-圖-書紗覆面,瞧不到她表情。
程微……
程微心中一陣后怕,挽緊了程澈手臂,輕輕道:「二哥,我就是想最早見到你。」
「二哥——」春風掀起覆面的輕紗,露出一雙明亮如水的眸子。
「薛老爺——」那漢子旋風般沖了過去,颳起的風把程微帷帽垂下的輕紗都吹了起來。
微微這樣子有些不大對,居然會為了一個陌生舉子心情不快,還如此熱心幫那舉子的忙。難怪剛剛他一眼看到微微時,微微的注意力卻沒在他這邊呢。
他被八斤攔住,一下子無所適從起來,無措地道:「對不住,俺不是故意的,俺就是著急——」
「微微,你操心太多了。」程澈拍拍妹妹的肩頭,一臉嚴肅,「你二哥自幼習武,不就是防著這一天嗎?」
就見那人衝到一個年輕舉子身邊,拉著他連說帶比劃一會兒,然後那舉子直接栽倒了。
那人顯然是個見識少的老實漢子,聽八斤這麼一說,更是惶恐,諾諾點頭道:「俺知道了hetubook.com.com。」
程微豁然抬頭。
程澈就笑道:「當然沒有辜負三妹在這吹冷風一場。」
那人擺擺手:「哪啊,那位舉人老爺就在俺家隔壁住的。今日天還沒亮,俺剛起來準備下地呢,就聽說他家裡出事了。」
聽了這人的話,她怎麼就莫名想到那個去醫館治手的呆舉子呢?
她等得心焦,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這時一人從身旁擠過,若不是被八斤擋著,險些撞上。
八斤才走,程微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微微。」
程微這才從與兄長相逢的喜悅中脫離出來,聲音少了剛才的歡快:「二哥,是有一位舉子家中出了事,聽報信的人說了后,突然昏倒了,我就讓八斤領他們去濟生堂了。」
她有心問問。可畢竟不妥,便收回目光,望向貢院大門。
她已經認出來,那舉子正是那日前來醫館的呆舉子,薛融。
來貢院外候著的大半是各府的下人,也有舉子們的親朋好友,不一而足,程微帶著帷帽站在其中,並不算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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