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了身再次衝程微一禮，語氣恭敬：「小神醫，我這麼說，不只是因為今科能夠考中榜眼。當初我樂極生悲，一口痰迷了心竅，表現得和瘋子無異，實則卻好像有一部分自己脫離到體外，冷眼看著自己發瘋胡鬧、干盡荒唐事，卻偏偏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那時候我就想，只要能夠清醒過來，考不中算什麼？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今日的孟老爺已經大為不同，全身上下煥然一新，兩鬢雖依然斑白，精氣神卻好得很，乍一看來，竟好似年輕了十來歲。
黃氏想了想，點頭：「也好。」
黃氏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與夫君章子銘商量：「咱們要不要也去謝謝那位程三姑娘？」
黃氏白他一眼：「你不懂。」
章子銘攬著黃氏笑道：「你還真覺得是那位程三姑娘的緣故？」
孟老爺把那金匾放下。千恩萬謝走了。而濟生堂大門口看熱鬧的人卻久久不息。
m•ｈｅｔｕｂooｋ•cｏｍ•ｃoｍ「三叔放心，我會努力的。」
她匆匆離開怡然苑，站在前往靜逸軒的路口許久，才默默回了飛絮居。
「母親，找我有事兒？」
「嗯。」
程微垂下眼帘，淡淡道：「不去，我很忙的。」
「是呀，往常你二哥不是出遊就是讀書，也沒去過。他今科中了狀元，當然要跟著去。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
真的是世外高人，哪裡會頻繁出入各個高門大戶，不過這話她只能在心裏尋思一下，卻不好說出口了。
她拒絕得太利落，韓氏怔了怔才道：「你二哥也去的。」
韓氏看程微一眼，很是無奈女兒和自己無話可說，找了個自以為程微感興趣的話題：「你二哥的親事，定下來了。」
章子銘失笑：「怎麼了？人家素塵道長是世外高人，哪裡會計較這個。」
程微笑了笑：「二哥知道就好。」
「父親不是說——」
程微聽后怔了怔，腦海中自和*圖*書然浮現出一張平庸的面龐。
程微忙避開：「孟老爺不必如此，醫者救人是本份。」
孟老爺卻不理程三老爺的話，堅持一揖到底，才直起身子，正色道：「程大夫此言差矣。學無先後，達者為師。小神醫年紀雖小，卻救了我及一家人，完全當得起我一拜。」
黃氏伸手捂住他的嘴：「這話可不能亂說。」
孟老爺說到這裏，忍不住抬手拭淚，年過半百的人語氣竟然哽咽起來：「真的，那時候我真後悔。數十年寒窗苦讀，我錯過了太多，要是就這麼瘋癲下去，才要後悔一輩子。小神醫，是你給了我們一家人新生，別說給您送匾作揖，就是給您磕頭都是應該的。」
黃氏氣得拍開他的手。嗔道：「你這樣說，我聽得不痛快！咱們先前那幾個孩子都是不到三個月就莫名其妙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微沒理會韓氏的揶揄，緊緊捏著茶蠱，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不知給二哥定的是htｔps://m.h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哪家的姑娘？」
韓氏覺得無趣，嗔她一眼，才道：「也算是個事吧。再過兩日天子要率領眾臣前往清涼山避暑，往年你父親都是帶著程彤、程曦去的，這次他特意要我問你去不去。」
程微這才抬起眼帘：「二哥也去？」
這一次，終究是沒有勇氣再去找二哥問一聲：那個姑娘，你可歡喜？
程微沉默良久，問：「二哥知道嗎？」
「看你，怎麼還驚訝成這個樣子？又不是給你定親。」
程三老爺拉住孟老爺，附和道：「是呀，她一個小姑娘家，哪裡受得如此大禮，孟老爺不必客氣了。」
程三老爺拍了拍程微肩膀，語重心長道：「微兒，好生努力。濟生堂有你，是咱們程家的幸事。」
她說著。撫了撫肚子：「這一胎，看的還是那些大夫。喝的還是那些葯，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去找程三姑娘求了一杯符水，現在它都快五個月了，不是程三姑娘的功勞，又是誰的？」
「是忠定和圖書侯府的嫡長女。」
程微並不知道自己成了許多人私下談及的人物，她彷彿一下子發現了治病救人的樂趣，在濟生堂呆得時間更長了，以至於這一日臨近傍晚，被韓氏派來的人請了回去。
「這麼說，那位程三姑娘豈不是比素塵道長還厲害了？」
韓氏笑看她一眼：「我就知道那日你躲著偷聽了。其實我倒是覺得忠定侯家的女兒比徐大姑娘強一些，你父親一心想著給你二哥定下徐大姑娘，沒想到徐大姑娘不合適，自然不好多說什麼了。」
「小神醫，我能有今日，多虧您妙手回春，請受我一拜。」
「你這個傻丫頭！」韓氏恨鐵不成鋼伸手點了程微額頭一下，想說什麼，到底忍了下來，嘆道，「罷了，不去就不去，今年因為科考耽誤了時間，比往年去的都晚，天已經熱起來了，路上不是好受的。」
「不去。」程微毫不猶豫地道。
韓氏白她一眼：「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你好歹是個姑娘家，整日泡在濟生堂像什麼話和圖書？」
程微抿抿唇，沒吭聲。
孟老爺送匾一事很快就流傳開來，好事者翻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沒過多久，滿京城都在津津樂道「小神醫妙手回春。瘋舉人得中榜眼」一事，甚至被說書人編成故事在茶館里大說特說，好賺幾個辛苦錢。
章首輔府邸。
「小神醫果然仁心仁術。」
程微畢竟只有十四歲，一個年紀能當她祖父的人在她面前畢恭畢敬，簡直要把她捧到天上去。哪裡好意思，好在她不管心裏如何想，面上卻很沉得住氣，側開身子淡淡道：「孟老爺能想開就最好了，不必把這點事放在心上。對我來說，無論您是什麼身份，在我眼裡都是需要幫助的病人。」
咣當一聲，程微碰翻了手邊的茶蠱，還好茶蠱是空的，在桌子上打了幾個轉，將要落下去時被她一把抓住。
韓氏撲哧一笑：「問的什麼傻話，你二哥要親自去人家府上送雁的，怎麼能不知道？」
「好，好，我不懂。你想謝程三姑娘，咱們等生了再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