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新生

床榻上的人雪衣烏髮,雙目緊閉,一張臉比紙還要慘白。
「陛下,上朝一事——」朱洪喜在一旁小心提醒道。
太子七竅流血,太子妃金簪刺心,種種詭異令太醫們不敢深思,硬著頭皮全力施救。
程澈立在那裡,一時竟不敢上前:「太子妃——」
「好了,進去照顧太子與太子妃吧。」昌慶帝擺擺手,疲憊地閉上了眼。
他同樣惱怒兒子的不管不顧,可一想到險些再次失去這個兒子,那些責怪的情緒就都煙消雲散了。
腳步聲漸近,一雙小小的手拍著他的後背。
到了這個時候,太子妃能否醒來全看天意,他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程澈輕輕攬過程微,又把阿棗抱在懷裡,笑道:「看來還是兒子的哭聲管用。」
程微看著父子二人,微笑起來。
而這種發現,更令他心頭不安。
程澈一把推開礙事的人,只著雪白中衣大步往外走。
安置程微的房間其實就在隔壁,程澈推門而入,裏面眾太醫紛紛側目,見是太子,一個個頗為詫異。
www.hetubook.com.com小傢伙張開雙手就要往程微身上撲,哭得委屈極了,顯然是不懂母親怎麼不理他了。
房門猛然被推開,含蓄的冬陽照進來,明明是舒適的,他卻只感到刺骨的冷。
昌慶帝一臉無奈:「還是不吃不喝,就守著太子妃寸步不離。」
「璟兒,你怎麼出來了?」聽到動靜的昌慶帝從花廳走出來。
太后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直接從乳娘懷中接過阿棗,塞進程澈懷裡:「抱著吧,這是你兒子。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就想想他吧。」
他回頭,就見阿棗被乳娘抱在懷裡,正沖他咧著嘴笑。
程澈溫柔地笑:「那我該好好感謝她呢。」
她與二哥都能活下去,共享壽數,雖然只有尋常人一半,亦是上天垂憐了。
那笑聲刺得程澈心生生地疼,把小傢伙抱到程微面前。
朱洪喜心中一凜:「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一人硬著頭皮道:「太子妃照顧您太累了,去歇著了。」
太后一瞬間彷彿老了十來歲,遲緩搖了m.hetubook.com.com搖頭:「不,哀家也在這裏等著。」
「臭小子,你給我放手!」程澈黑著臉喝道。
「我夢到了先祖程嬌。她對我說,當身中血咒之人自願終止換血術,施法之人願以心頭熱血與其毒血相融,血咒就會解除了。所以她喊我快快醒來,別讓夫君與兒子再胡鬧下去了。」
「殿下,您不能下床走動啊,要好生養著——」
「要……要看三日內太子妃能否醒來……」
昌慶帝從椅子上跳起來:「太子怎麼樣?」
她終於從那場噩夢中醒來,與她愛的人們一起,有了全然不同的人生。
「是呀,我聽了她的話,果然就聽到阿棗在哭,於是便睜開了眼。」
太后見此雖心疼,卻沒有攔著。
「父皇,兒臣想去看看太子妃。您能不能告訴兒,她在何處?」
只吐出三個字,就好似心頭壓了巨石,幾乎喘不過氣來。
「說,太子妃到底怎麼了!」
聽到門響,程澈沒有回頭,目光一直不離程微左右。
「太子妃——」太醫猶豫一下和-圖-書,才道,「金簪刺入太子妃的心口,好在刺偏了半寸,能不能醒來,就要看天意了。」
當然,同樣改變一生的還有許許多多人,那便是另外的故事了。
一貫溫潤如玉的太子猛然厲喝,駭得眾太醫腿一軟,一人大著膽子道:「回稟殿下,太子妃……被金簪刺入了心口——」
程澈身子一晃,抓住床欄深吸一口氣:「還有沒有救?」
「母后,您回去歇著吧,朕在這裏等著。」
昌慶帝睜開眼:「就說朕身體微恙,今日不早朝了。太子的事不得傳出去半個字,誰若管不住自己的嘴,朕誅他九族!」
阿棗見父親如此吃東西,拍著巴掌咯咯笑起來。
「二哥,我昏迷那兩日,做了一個夢。」
瞬間的茫然被掩去,程澈猛然坐了起來:「太子妃呢?」
門吱呀而開,在這寂靜而又凝重的氣氛里,顯得格外刺耳。
昌慶帝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去,把阿棗抱過去,交給太子。」太后吩咐道。
這樣的眼神,讓他只能把滿腹疑問盡數壓下去,吩咐一側的內hetubook.com.com侍道:「帶太子過去。」
臉上恢復些許血色的程微倚著床頭屏風,含笑望著在一起玩鬧的父子倆,心頭無限感恩。
昌慶帝就站在不遠處,把程澈面上表情看個清清楚楚,他頭一次發覺,原來那個無所不能的優秀兒子,眼中也是會流露出尋常人的脆弱與無助的。
程澈抱緊了阿棗,垂眸看著笑得無憂無慮的兒子,眼角漸漸濕了:「孫兒知道了。」
熟悉的家居擺設,只有幃帳換了顏色,一群人圍上來:「殿下,您終於醒了!」
眾太醫見此,更不敢言語。
阿棗一見程微過來,忙把程澈往外推,一邊推一邊撲到程微懷裡,小手亂摸一通,準確抱住了自己的口糧。
他抓起一側高几上擺放的糕點,大口大口塞進嘴中,隨後拿起茶壺對著壺嘴灌了起來。
願意吃東西,就是好的。
眾太醫見此悄悄退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
「太子妃怎麼了?」程澈伸出手,顫抖著撫上那張慘白的臉。
程澈定定盯著回話的人,那人不由移開了目光。
昌慶帝跌坐回椅子www•hetubook•com•com,不知不覺中,已是淚流滿面:「那就好,那就好。」
程澈閉了閉眼,一步步上前,終於來到程微床前。
「痴兒,真是個痴兒,難道太子妃有事,他也要丟下這一切跟著去嗎?」
兩日後。
為首的太醫幾乎是哽咽著回答:「陛下,太子殿下有氣息了。」
緩了片刻,他又問:「太子妃呢?」
「說,太子妃到底怎麼了?」他說著就翻身下床,忽然發現身體比往日還要輕盈,就好像跟隨多年的頑疾一下子痊癒了。
一個月後。
太后急得嘴角生了一串水泡:「太子還是那樣嗎?」
東宮的燈火徹夜未熄,同時徹夜難眠的還有太后與昌慶帝。
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
「什麼夢?」
那哭聲讓在場之人俱是心頭一酸,歡顏與畫眉更是忍不住低泣起來。
天漸漸亮了,當第一縷晨曦透過窗欞投進去時,程澈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阿棗笑容一收,打量程微片刻,忽地嘴一癟,大哭起來:「娘,娘——」
程澈背過身去竭力控制著顫抖的肩膀,不讓眾人看到他的脆弱與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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