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星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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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了生平最大的勇氣,撥通了康婕的電話,她那邊很吵很吵。
李珊珊推開「懶蟲」經理辦公室的門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外面喧囂的音樂聲還在繼續,貼面熱舞的男男女女半男不女也沒有減少很多,她一路前進,誰也沒有能力阻擋她衝進了經理室。
哭到她覺得可以收聲了,對方的耐心也快到極限了,她才慢悠悠地從包里翻出煙點燃,語帶嬌嗔地說:「我剛剛吃夜宵去了,才吃一半你就把我叫回來,我委屈。」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麼舒服的房子,李珊珊說搬就搬,她給我的解釋很文藝:「因為那裡不是家。」
他永遠都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小小的面孔,笑容清新。那時,她說:「我不喜歡念書,我就是喜歡玩。」
李珊珊把包用力地甩在柔軟的沙發上,全身發抖,緊接著她開始哭。
劉總笑了笑,像是對自己的嘲諷,然後說:「那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嘛,要是不合理,我們再協商。」
我忽然笑了,豬也會咬人嗎?
在這個過程中,宋遠那個叛逆得要死的人卻始終是一副逆來順受心甘情願的笑容,我明白,這種笑容的原因,除了愛情,沒有其他。
我笑笑:「沒什麼問題,以前認識一個人,也用這款。」
她當時那個笑容,真的就像春天花|蕾徐徐綻放,無論往後的時光怎樣如洪荒般沖洗我的記憶,我都不會忘記那一刻,她呈現出來的笑容。
關於林逸舟,她很了解,可是她並沒有說任何勸我不要跟他來往之類的話,而是說:「要是真的喜歡了,誰拉得住你。」
後來好幾次都是這樣,我們一起吃吃喝喝,眼角眉梢也曖昧四起,可是他就是什麼也不說。
為什麼,有些人可以長得這麼漂亮!
他當時心裏認為,這個小丫頭跟那個姓宋的小男生頂多也就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搞不出什麼大動靜。
李珊珊板著臉下樓來,氣鼓鼓地給宋遠打電話:「是和_圖_書啊……每次我回來送錢,她就回來拿錢……還不是我媽媽覺得對不起她……憑什麼啊,又不是老娘欠她……」
得到允許之後,李珊珊雀躍著衝上去抱著他的光頭猛親一記:「說好了,那我這幾天就看房子去,你看,你對我好,我就聽話不胡鬧,我多乖。」
這盒艾蒂多諾雪茄還是李珊珊某次心血來潮的時候買給他的,只是因為她喜歡這個牌子的廣告語:每抽一支艾蒂多諾,就像經歷了一次愉快的航程。
而我今天的不敢卻絕對不是怕這個電話會影響到她的工作,而是像懷疑自己得了癌症的人不敢去醫院確診一樣。
她笑了,那個笑容讓我覺得時光倒退到了那天下午,我一個人赤足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滿心都是倉皇和無助。
接下來,她起身離開之前,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像是對著死去的屍體再補上一刀:「對了,跟周暮晨上過床的,不止我,不信你去問問……」
她開開心心地離開之後,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推門進來,臉上是忿忿不平的表情:「劉總,你的事她管得這麼寬,怎麼她的事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站在二十二樓高的陽台上振臂高呼:「賜我一個煤老闆金龜婿吧!」
那個經常跟奧迪A6一起出現的光頭男人處變不驚地看著破門而入的李珊珊,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都道歉了,那天真的是逢場作戲,就是個合作夥伴帶來的女的,後來我們一點聯繫都沒有。」
她的聲音還是輕輕的:「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是恨我。」
我曾經放棄過一個孩子,是他的。
那個下午,我們一起吃完飯,宋遠要先回家,趁著李珊珊不注意的時候他悄悄跟我說了一句「我跟姍姍的事別跟我姐說」。
我本來還高興的,因為又蹭了一餐不要錢的飯。但是在她艱難地擠出下一句話之後,我也呆了。
https://m.hetubook.com.com冷眼看著我:「煤老闆哪裡都是黑的,心也是黑的,還有,我是叫你來幫我搬家的,不是站在陽台上給我丟人現眼的!」
李珊珊咬著嘴,不說話,眼睛亮亮的看著他,那個樣子是人看了都會心疼。劉總也知道自己拿她沒什麼辦法,於是好言勸道:「要不等你考到駕照了,給你買個寶馬MINI。」
她一連幾聲「喂……死人……說話啊」之後,我用幾乎是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問她:「你跟周暮晨……是不是……上過床?」
到底哪裡才是家呢?

他走之後,李珊珊跟我說:「落薰姐,陪我回家一趟好嗎?」
接到李珊珊的電話,叫我去陪她搬家,坐在公車上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想打電話給林逸舟。
漂亮就算了,為什麼身材還好,身材好就算了,為什麼還那麼有錢!所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外星人快點來把那些又漂亮又聰明又有錢的女孩子全抓走!

就像我好久以前那樣——他眉頭開了,所以我笑了。
我發現這個女人真的很有本事,她看你一眼就知道你的軟肋在哪裡,如果她無心愛惜你,那麼她一句話就可以致你于死地。
她家住在一片老式的居民區,沒有電梯的那種,我抽著煙在樓下等她。
這一玩就是兩三年,她16歲出來混,遇到他,一直專心專意地跟著他,雖然花錢大手大腳,但也總能哄得他高興。
李珊珊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委屈地說:「如果我這次輕易的原諒你,你以後肯定又會犯類似的錯誤,你們男人全都這樣,得寸進尺。」
我看著他手裡的「黑冰狼」,怔了半天,他問我:「有什麼問題?」

我沒話找話地說:「姍姍,我覺得你們兩個人要是結婚了,生個孩子,肯定特別好看,真的。」
他說到做到,第二天真的打電話叫我陪他去新和*圖*書世界百貨買了個新的,我們一致看中的——哈雷火燙鷹,跟之前的黑冰狼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我真是被豬咬了,有些豬,是很厲害的,扮豬是可以吃老虎的。
「這樣……」她的表情是若有所思:「可是我覺得,應該都跟你說清楚比較好,其實暮晨……當初真的還蠻喜歡你的,不過對我有責任罷了……」
房內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再沒有別人,她哭得很盡興,在這期間她還拿出了鏡子照了照,想應證一下她新買的睫毛膏是不是真的像廣告上說的防水性那麼好。
孔顏走過來之前我還在想,林逸舟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要麼讓我死,要麼讓我活,這樣半死不活釣著多難受啊。


我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咖啡色的眼影真漂亮,嬌蘭的還是香奈兒的?
前段時間她說她在某個牌子賣場做銷售,店長是個很厲害的人,所以我沒事都不敢給她打電話。
李珊珊這才察覺我確實有點不對勁了,她又推了我一下:「怎麼了啊,真的被豬咬了?」
我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表示我絕對不是賣友求榮的人。
她說:「今天是我交家用的日子,我姐姐應該也在家。」
李珊珊和宋遠兩個人穿著白色外套站在樹下等我,我遠遠看著他們,心裏嫉妒得要死。
是的,孔顏最後補給我的那一刀就是康婕,她後來說的那句話是:「不信你回去問問你的好姐妹康婕,感覺如何。」
劉總長吁一口氣,知道風暴已經過去了,於是笑著點頭:「你開心就行。」
那端所有的嘈雜聲都消失了,漫長迂迴的沉默過後,我只聽見康婕的聲音無力地說:「落薰……我想跟你好好解釋一下這個事……」
沒有再聽下去,我乾脆利落地掛掉電話,對著牆壁用力地摔過去,電板都從手機里摔了出來。
她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我抬頭看到這個暌違許久的面孔,覺得有一點陌和圖書生。
那天晚上他把我送回家的時候,我們在門口說了一小會兒話。
我能承受得了嗎?我不知道。
我繼續抽煙,沒有搭理她。
李珊珊一個抱枕扔過來,我差點沒被那股衝力推出護欄!

在路上的時候我們彼此都很沉默,除了她無意間問起我跟林逸舟之外,我基本沒有說話。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其實這個女孩子是有靈魂的,無論她將自己置身在何其骯髒不堪的環境中,她的靈魂依然純潔無暇。
可能是提起周暮晨,我的聲音里那些細微的顫抖還是泄露出了端倪,林逸舟想了想,偏著頭說:「那我不用這款了,改天叫你陪我去選個新的。」
這句話里的深意我一時沒有體會得到,她湊到我耳邊輕輕說:「我曾經放棄過一個孩子,是他的。」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定義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坐在顛簸的公車上,看著手機上他的名字,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摁下通話鍵。
我的聲音有一點啞啞的,我說:「孔顏,自始至終,就算我罪有應得,我搶了你的男朋友,我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起過去,我真的很想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
無數巨雷炸開,轟鳴聲在我的腦袋裡響起,我整個人呆若木雞。
「不,我不恨你,我也不恨他,我不恨任何人。」我終於受不了還是開口了。
我不知道我這句話哪裡出了問題,竟然招來他們兩個一致的沉默,車內的空氣陡然之間就變了味,李珊珊不罵人了,宋遠也專心開車了。
光頭男劉總嘆了口氣,他倒是真的挺喜歡這個喜怒無常的小姑娘,只是他的年紀和精力,實在招架不住這個小姑娘的新鮮花樣,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支雪茄,點燃,靜靜地看著沙發上這個眉眼精緻的女孩子。
她伸了個懶腰:「車子我倒是沒什麼很大的興趣,就是想搬個房子。我不想住現在那裡了,一天到晚吵死人,換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地方行不行?」
這一天的李珊珊,跟我之前所認識的她,完全不一樣。
我們離曖昧很近,可是離愛情,似乎又好遠。
但是拿在他手上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就是這個了。
其實雖然她自己沒有明說過,但是我也看得出來,她闊綽的花費的絕對不是來路正當的錢。
可是我根本哭不出來,我看著遠處的霓虹燈,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也許我今後的人生還要面臨很多很多比「好朋友跟最喜歡的人上床」更殘酷的事情。
她掛掉電話才看到失魂落魄的我,我盯著花壇的泥土裡的一條拱來拱去的蚯蚓發獃,她推了我一把:「發什麼呆啊,你被豬咬了啊?」
她彈彈煙灰,看著從遠處買了奶茶朝我們走過來的宋遠,側過臉來對我笑:「此心安處是吾家。」
她是他的洛麗塔。
這種難堪的沉默一直持續到我們進入了李珊珊的公寓,那就是我夢想中的房間,粉色系的牆紙,大大的落地玻璃外陽光傾瀉,五十寸的彩電,雙門冰箱,榻榻米,還有那麼多潮爆的新鮮玩意,再加上她洗手間和化妝台上所有我只在時尚雜誌和百貨商店裡看到的瓶瓶罐罐們……
宋遠開車的時候,李珊珊一直在旁邊罵:「看路好不好,這個橋本來就複雜,你還這麼走……左拐,你是豬啊,叫你左拐……好啦,好啦,半個小時,回到原地,開心啦……」
其實後來在學校里徐小文追問我跟林逸舟究竟是什麼關係時,我之所以沉默不語,除了是嫌棄他八卦之外,也是因為我無從回答。
她在我身邊的石凳上坐下來,輕聲說:「穿那麼多耳洞,不痛么?」

李珊珊跑過去把手機卡取出來,再跑過來死死地抓住我,好像怕我會哭。
其實也不是錯覺,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在很久之前共演了一出鬧劇之後,再也沒有任何的交集。只是她和周暮晨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那個印記,是怎麼都擦不掉了。
劉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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