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會明白我的意思的，他一面興奮地想，一面催司機開快一點兒。
在寂靜的黑暗中，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姐姐給他買的《一千零一夜》中那個關於瓶子里的魔鬼的故事。
原本她的語速還是緩慢的，越說到後面越快，聲調越高，在寧靜的夏夜裡，那種減利的語調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陳阿姨凝視著眼前這個知書達理的女孩子，又想起以前程落薰那個瘋瘋癲癲的樣子，心裏頓時生出一些難以言說的情愫。
愚鈍的我看著他們，以世俗的思維在揣度，是什麼令他們這樣堅持，在我們這些人眼裡看來，這件事既不能獲得利益，又不能獲得樂趣。
還沒等康婕說什麼，那邊就掛斷了電話，她握著手機一臉無語地看著窗外熾烈的目光，感嘆道：人生如戲？人生比戲曲折多了！
頓時，康婕只覺得眼前一黑，彷彿那無數個感嘆號化為了棒槌狠狠地敲擊在她的腦門兒上。
出於禮貌她還是回了一條：不好意思，請問你是不是發錯了？
康婕抬起頭來看著素然姐平靜的臉，點點頭道：「他們自己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在這裏，它成為了一種期許。
整個晚上她們都沒有說起宋遠和李珊珊的事情，素然姐那句用在我身上的話其實用在宋遠他們身上也恰如其分，康婕不是傻子，自然聽得懂弦外之音。
「康婕，我跟你商量件事！你一定要幫我……其實很簡單的，上次你不是當著猴子他們的面羞辱了我嗎，我後來跟他們說我又碰到你了，我們現在關係特別好……你別笑，難道我們關係不好嗎？然後他們又要跟我打賭，看我能不能泡到你……你別生氣，聽我說完嘛……這樣，你跟我配合幾天，到時候說我們性格不合也好，說你覺得我不夠成熟也好，總之什麼理由都可以，反正你先配合我幾天，我就是想贏個面子回來……行不行？」
看到康婕回來了，她后媽陰陽怪氣地說：「哎喲，大小姐拿了好多錢回來孝敬你爸爸啊？」
她拉開門，對著裏面欠欠身，知道車開走之後她才轉過身來往家裡走。
她揶揄道：「你是珊珊派來的先鋒部隊嗎？」
「雲南的那些都收到了，拉薩的還沒有。她也真是洒脫，說出去走走，一走就走那麼遠。」素然姐仰頭喝了一口紅酒。
李珊珊看到這條簡訊的第一反應是將手機狠狠地擲向牆壁，一聲清脆的聲響過後，手機支離破碎，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她一個人號啕大哭。
不記得哭了多久，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跑到門口撿起那幾袋東西，像抱著什麼寶貝似的緊緊地抱在懷裡，口中碎碎念道。
林逸舟，你能不能告訴我，死亡是不是終點？
吃完飯蕭航原本還想安排一下接下來的活動，找機會慢慢說服她，但被康婕義正詞嚴地拒絕了：「我才不像你們這些富二代一樣，每天忙著吃喝嫖賭呢，我得回去了，明早要上班。」
她想了一會兒：「你們這次賭什麼東西？」
恍惚之間他想起剛跟李珊珊認識沒多久的時候，姐姐為了慶祝落薰考上大學請客唱K，他上完衛生間出來洗手的時候從鏡子里看到了正在補妝的李珊珊，對方也從自己那邊的鏡子里看到了他，四目相接，電閃雷鳴。
康婕正要反駁卻被蕭航一把拉到了身後：「是啊，也麻煩你們對她好一點兒，以後考試要給她抄啊。」
我不在長沙的那段時間里，康婕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聊，至於同為朋友李珊珊和宋遠之間的矛盾她又不好多說什麼。
面對生活，面對命運中補課避免的噩夢，我們以前無能為力，以後也一樣。唯一可做的就是在漫長的人生中，盡量學會坦然地去接受，也許終其一生，我們都找不掉一種方式來對抗它們。
為什麼要等他，我也曾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是出於我這麼多年來一直不安於室的乖張和叛逆，還是僅僅因為好奇？
我在大昭寺門前那堵被稱做艷遇https://m.hetubook.com.com牆的牆下坐著，靜靜地看著磕長頭的的藏民們，虔誠寫在他們的臉上。
「不用你陪我。」李珊珊深吸了一口氣，「他媽的真以為我就在他這棵樹上弔死了嗎？我自己找樂子去，你專心去上課吧，考個博士回來揚眉吐氣！」
蕭航一臉肉痛的表情：「你別羞辱我了……你讓那些真正的富二代情以何堪哪？」
「你覺得背叛不算是做錯事嗎？那我也可以跟除了你之外的女生……亂搞嗎？」宋遠在說道那兩個字的時候，還是有一點點猶豫的，可是看到李珊珊那張毫無愧色的臉，他就一咬牙說了出來。
「你試試看！」
雖然兩人的話都說得清清淡淡的，但是批次心裏的意思都已經傳達給對方了。
我想我之所以要等待陸知遙，大概就是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能讓我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而在等待中，那個世界已經嶄露雛形。
離下課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康婕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晚上一起吃飯吧！！不要說你有約了！！！有約了也要推掉！
想到這裏，康婕覺得如果自己再拿腔拿調地耍脾氣，也真是太做作了。
「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
不顧橙橙目光里的殷切挽留，沒等到散場，他就迫不及待地告別了那群同事，伸手攔了輛的士回家——不是姐姐家，是他自己跟李珊珊的家。
宋遠坐在會中天國際的車上，發了這樣一條簡訊給李珊珊，最後摁掉了關機鍵。
為什麼瞬息之間，他就好像換了一張臉似的，馬上暴露出本性？
「最近你們出去玩兒得多嗎？」陳阿姨沒注意到她神色異常。
等她爸爸回來的時候，康婕已經走了，她用腳指頭想也能想到那個八婆會跟她爸爸說些什麼。
告辭的時候，素然姐將她送到電梯口，忽然說道：「今晚小遠公司里的同事過生日，他湊熱鬧去了。」
見唐熙臉色越來越尷尬，陳阿姨連忙補充道：「他們分手很長時間了，已經完全沒有來往了，我想他一定是不記得這回事了，所以到現在還沒改。」她拍拍唐熙的肩膀，「他們根本就不合適，那時候我就想說了。而且，我想，小君他心裏也很明白，他到底應該跟什麼樣的女孩子在一起。」
「在你心裏，我一直都是個骯髒的人，我虛榮，我拜金，我水性楊花，不知廉恥……我知道，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的嘛，他媽的你認識我的時候不久知道老娘是這樣的人嗎？你還跟我在一起幹什麼？要不是你，我這張臉會變成這樣嗎？」
可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當他興沖沖地回去，摸黑爬上年久失修過道里連一盞燈都沒有的樓梯，打開那扇用根鐵棍就能扒開的舊鐵門時，裏面竟空無一人。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夜晚，沒有人的街道上，這一聲耳光顯得格外響亮。
想到這裏，他忽然很想回去抱住她，為自己這將近一個多禮拜的出走向她道歉。
他媽的才過去多久啊，怎麼會搞成這個鬼樣子呢？想起他們的現狀，他有些鼻酸。
有人說，夜再長也會天亮，可是她生命中這段漆黑的時光是否真的太過於漫長了？
這種老街道的路燈總是一副風中殘燭的樣子，好像一個老人佝僂的背影。
長得好像永遠無法看見曙光。
宋遠沒在家，只有素然姐抱著女兒在看電視，對康婕造訪的目的，她一臉洞悉真相的表情。
紅燈很快就過去了，當她奮力地推開車窗玻璃，想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看錯的時候，那台卡宴已經呼嘯而過，甩開公交車一大段距離。
這麼一想，她只好回他道：我在上課，改天再約吧。
她記得從藥店出來的時候，巷子口的路燈已經亮了。
可是那一瞬間過後，她也不想忍氣吞聲了：「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就是，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只是哪天要是你兒子少了只手，少了條腿……」
宋遠捂著臉和圖書，冷冷地看著她，之前的所有愧疚都被這一耳光打得煙消雲散了，縱然此刻她站在自己面前聲淚俱下地控訴著，他也沒有一丁點兒感覺。
只要你曾經被馴養，這個世界就不會是原來的樣子。
從布達拉宮對面的廣場看過來，似乎覺得布達拉宮不過爾爾，並不如想象中的雄偉壯闊，難怪有些人說看到布達拉宮外形的第一眼時，內心的期待會落空。
於是我想，信仰與感情一樣，都不可用理論和邏輯來解釋。
「馬上就回來。」他說的是真話，他一秒鐘都不願意再待在這個破房子里，不想跟這些破桌子椅子破沙發待在一起。
她仰起頭看著那盞昏暗的燈，心裏充滿了無法言語的凄楚。
這下，康婕真有點兒招架不住了。
此時此刻，她看著那個號碼真是欲哭無淚了，得罪這個傻×是不是不太好啊？別人一定會覺得這個女孩子小肚雞腸沒有度量吧，其實別人怎麼看無所謂，問題是那個別人，有可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啊，讓老大對自己印象不好，不利於工作發展啊！工作發展不好直接關係到每個月實打實的收入啊！
我默默地摘掉了帽子和墨鏡，邁出左腳，踏入了殿堂。
其實那頓飯兩人都吃得挺輕鬆，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蕭航在有說康婕答應他演演戲，康婕只重複三句話「滾」、「找別人配合你去」、「他們笑的是你，關我什麼事」，但總體來說，算得上是一頓愉快的晚餐。
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我決定去八角街逛逛。
陸知遙曾和我講過，大昭寺是朝聖者磕長頭的終點。
可是，她心裏想，我憑什麼要存你的電話號碼？有空吃飯？你吃屎去吧！
下了樓梯，他雙眼無神地沿著街道緩緩地走著，快走到街口的時候，他站住了。
對長沙發生的一切，我全不得而知。
她的聲音將康婕拉回了現實。
沒錯，人生比戲曲折多了！
宋遠覺得在這個夜晚，他完完全全理解了那個被封閉在瓶子里整整四百年的魔鬼，如果剛剛推開門發現李珊珊不在的時候，他僅僅只有一點兒小小的失望，隨著時間慢慢地流逝，他心裏那些熱切和愧疚，漸漸地也都一併消散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錚錚地砸了下來。
「真的？你不計較了？」
那晚康婕本來想直接回去，可是中途轉念一張又決定去素然姐家裡看看淺淺……當然，她不太好意思說自己的真正目的其實是去幫李珊珊偵查一下情況。
可是就在康婕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公交車停在某個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她分明看見李珊珊坐在停在公交車旁邊的一輛卡宴的副駕駛座上。
「是真的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在忙些什麼呢？」素然姐也故意順著她的話說，就是不提宋遠的名字，也不說他上哪去了。
拉薩的夜，清冷平靜，我在等待著一個人，一個我對他了解僅限於他的樣子和名字的人。
康婕不想理這個八婆，乾脆也就沒做聲，沒想到那八婆得寸進尺：「看樣子沒拿錢回來，反而還要找你爸爸要錢嗎？」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們還是要一天一天活下去，每天睡前都要確定自己明早還會醒過來，這樣一天一天地，活下去。
「我看不見得呢。」康婕幽幽地說，「她只是不說，其實她心裏還是放不下，林逸舟也好，許至君也好，我看她一個都放不下。」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一個人表達自己的歉疚，他是真的不懂得表達。可是這天晚上，他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躍著，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口齒伶俐過。
夜再長也會天亮，可是她生命中這段漆黑的時光是否真的太過於漫長了？
但是一走進正殿，那種不能言說的莊嚴肅穆便迎面撲來，縱然再浮躁的心情，也會立刻平靜下來。
「宋遠，你一聲不響地跑出去一個禮拜，住在你姐姐家裡，高枕無憂，你有沒有想過我一個人是怎麼熬過這些天的？你連問和圖書都沒有問過我一句，這幾天我過得怎麼樣，吃什麼，睡得好不好，你都不關心。你心血來潮地跑回來，發現我不在，你的第一反應不是我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而是我跟別的男人亂搞去了……」
「宋遠！×你媽，你再亂講一個字試試看！」
「這次我認認真真地，就上次自己無禮的行為，向你道歉。」在光線曖昧不明的餐廳里，總是一臉無賴相的蕭航換上了一副正兒八經的表情，認真地對康婕說。
一分鐘不到手機又振動了：我靠！我是蕭航啊！你沒存我的號碼啊！你這個騙子！
我看著那些落在地上的錢，這些原本在現實社會裡蘊涵著功利性質的紙張，到了這裏，它原本的意義卻變得十分模糊。
康婕還沒說完，她就被她后媽撲到在地上，兩人廝打起來。
那天她回去看她爸爸，結果不巧她爸不在，倒是她后媽一個人在家裡看電視看得不知道多開心。
連最開始的擔憂和焦灼都不存在了，現在他心裏只有無法抑制的失望和冷漠。
那天當著老大的面蕭航興緻勃勃地跟她要了手機號碼，當場就撥通了驗證真偽，礙於老大的面子，她只好假裝不計前嫌，裝模作樣地在手機上摁了幾下。
「無論你走到哪裡，你都在我心裏，只要我看見金色的麥田，我就會想起你。」這是我最喜歡的那本童話故事中，小狐狸說的話。
「算了，都過去了。」對自己的小心眼兒，她也有些心虛，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底氣不足。
「嘩啦」一聲，康婕將桌上的瓷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有那麼一瞬間她心裏都在罵自己：你個傻×，又上當了吧，又被她氣到了吧，來之前不是不是說了不管她放什麼屁都不理她的嗎？
她原本也不是那麼沒有娛樂精神的人，以前她們在一起玩兒的時候什麼下流的玩笑沒開過啊，個個都是千錘百鍊出來的女流氓，而蕭航只不過是在一個錯誤的地方，一個錯誤的時間段開了一個並不算太過分的玩笑，而且當天晚上猴子他們走了之後，他一個人在酒吧外面等了那麼久，就是為了跟她說聲對不起……
「我能忙些什麼啊，賺錢糊口唄，上星期回去看了一下我爸爸，他最近過的還蠻太平的，總體來說，我暫時沒什麼麻煩需要處理。」康婕輕描淡寫地回答素然姐時，腦海里閃過了那天的真實情景。
可能是到哪個朋友那裡去了吧，宋遠邊這麼想邊拿出手機來，反正她朋友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都問問好了。
看著他那張恢復了平時嬉皮笑臉風格的面孔，康婕真的覺得自己快瘋了，這叫什麼事啊，現在還沒到本命年啊，怎麼就這麼流年不利啊！
她就這樣碎碎念著，緊緊地抱著那些已經被蹂躪得變了形的紙袋，跌入了沉沉的夢裡。
人群中又有了小小的騷動，大家紛紛發出感嘆。
素然姐把淺淺抱回房間之後拿了瓶后就出來：「別人送的，陪我一起喝點兒吧，自從落薰出去之後，好久沒人陪我一起喝酒了。」
「阿姨，您放心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八角街應該算是拉薩最熱鬧的地方了，真有點兒長沙步行街的架勢，人山人海擁擠如潮。
仔細看才知道原委，在這人山人海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轉寺的藏民，年邁的婆婆，壯碩的漢子，皮膚黝黑卻有著一雙有別於城市女孩兒的明凈雙眼的藏族姑娘，還有穿著披單的喇嘛。
「去死。」康婕也懶得跟他廢話。
接下來去做什麼呢？總不能這麼早就回青旅吧，我可不是跑到拉薩來做宅女的。
明明是盛夏，可是宋遠的兩隻手，比冬天時還要冷。
魔鬼說，在瓶子里的第一個世紀，我想，誰要是在這個世紀里救了我，我一定會報答他，讓他一輩子都有花不完的錢。在第二個世紀開始的時候，我又想，要是有人在這個世紀里救了我，我必須報答他，替他挖出地下的所有寶藏。可還是沒有人來救我。到第三和_圖_書個世紀開始的時候，我發誓，誰要是在這個世紀里解救了我，我一定會報答他，滿足他的三個願望，可是仍然沒有人來救我。
她不在。
「呃……」唐熙覺得再不拋出那個疑問她心中那個謎團就要爆炸了，「阿姨，我剛剛用手機搜你們家的WIFI時，發現名字好奇怪……叫，程落薰打敗許至君，那……是什麼意思？」
還是你們最好……還是你們最可靠，不管我多醜你們都不會嫌棄我，只要有錢就可以擁有你們，不需要付出感情，不需要成熟痛苦，就可以擁有你們……還是你們最好……
「阿姨，您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您放心吧，我平時跟小君在一起會適當地給他一些各方面的建議，我知道我這麼說也未必能減輕您的擔憂，但是您試著相信我，好不好？」
不知道在黑暗中站了多久，鄰居家的狗叫聲將他從混沌中驚醒過來后他才感覺到兩條腿都站得麻木了，這才頹然地往沙發上一倒。
旁邊的一個導遊輕聲向旅行團里的人講述著每一尊佛像的來歷，我湊過去蹭著聽了一些。她站在一尊佛像面前笑著說，以前佛祖的臉是沒這麼胖的，後來每年都要刷金粉上去，慢慢地就變胖了。
康婕還沒說什麼，上課時坐她旁邊的兩個女孩子正從教室里出來，看到這場面便順勢調侃：「康婕，你男朋友對你真好，還跑來接你。」
很土吧，在我年少的時候我也覺得這四個字是千千萬萬祝福里最沒創意的，可是當我長大之後才發覺，其實這簡單的四個字，就是中國漢語里最美好的祝語。
遵照我的諾言，我也替康婕在這裏投下了一份期許，希望佛祖保佑她萬事如意。
「你打算怎麼騙我？」宋遠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聽到這裏，康婕也懶得裝聾作啞了：「我爸爸的錢本來就是歸我的，他現在不給我，以後也是要給我的。」
她接著又說，這裏，最不值錢的就是金子了。
時光彷彿倒退回幾年前的某一天，也是在十字路口，我們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奧迪里李珊珊明媚嬌艷的臉。
從布達拉宮出來之後我頓時覺得自己回到了人間，其實這麼說或許有失妥帖，但就是那麼一種感覺。
康婕獃獃地看著路邊閃爍的霓虹燈，茫然地想，是我看錯了吧？應該是我看錯了吧……
陳阿姨看著唐熙溫柔的笑臉，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欣慰地想，自己的眼光到底是沒有錯的。
「你們兩人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我覺得吧……你們還是應該多加強彼此之間的溝通。」在電話里，康婕語重心長地對李珊珊說了些廢話。
可是當他挨個地打給認識的朋友，所有人都說沒有和她在一起，不知道她在哪裡的時候，他心裏那些溫柔的、澎湃的、激蕩的東西，隨著一通通電話慢慢地熄滅了。
殷紅色的液體緩緩地流入高腳杯，在等它沉澱的過程中，素然姐一直默不作聲，康婕也獃獃地看著電視屏幕上走馬燈般的山寨化妝品廣告，一時之間，兩人都不曉得要說什麼。
李珊珊一直走到街口的路燈底下才看到宋遠，看到他蒼白的臉，她有那麼一瞬間的驚慌失措，可是立刻，她就鎮定了下來。
與此同時，唐熙正在許至君家的廚房裡幫著陳阿姨洗番茄，長久以來，她心裏那個巨大的疑問，終於在五分鐘之前找到了解開的線索，眼下那句話就在嘴邊，她一直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陳阿姨，想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開口。
「我為什麼要騙你？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李珊珊剛強的語氣不是裝出來的。
在第四個世紀被人搭救之後，早已喪失希望的魔鬼說，誰要是現在來救我，我就殺死他。
那個黃昏，拉薩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場雨，我坐在一家小麵館里要了一份拌面，一個人獨自享用著這廉價的晚餐。
其實我一直不知道信仰究竟為何物，它是一種什麼力量，那樣威嚴，那樣強大，那樣不可侵犯。
「我覺得他不是那種人啊…hｔtｐs://ｍ.ｈｅtubｏｏk•ｃom.ｃｏm…」康婕坐在去上課的公車上，壓低了聲音，生怕引起周圍的人注目。
突然手機亮起來，是姐姐：「還不回來？」
然而他們是那樣堅定地相信，每日磕五百個長頭，每月轉寺轉佛塔便可消災避難，便可不受輪迴之苦。
「他不是那種人誰是那種人？不對！男人都是差不多的，這麼多年來我還看得不明白嗎？沒到手的時候個個都把你奉若女神，一到手了，都是這樣的，真的……」說著說著，她的聲音里似乎都帶著哭腔了。
「老子講了又怎麼樣？」
沿著一座座佛像流連過去，在每一座佛像面前我都誠心地雙手合十，頷首低眉，也學著身邊一些遊客那樣拿出一些散錢往黑色的容器里塞，塞不進去的就任它飄落在地上。
在車上的時候，趁著酒意，他醞釀了很多很多想要對她說的話，其實那些字字句句在跟她分開的這些天里，無時無刻不在他的心頭徘徊著，可是他以前真的被寵壞了，他驕傲慣了，都是別的女孩子哄他，而且哪怕作出那麼過分的事情，姐姐也都原諒他。
被拆穿的康婕尷尬的笑：「也不是啦，就是好久不見了，來看看你們嘛。」
「這是她自己的事，讓她自己面對吧。」
那次同事的生日聚會他喝了一些酒，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被橙橙擋住，關切地問他，你沒事吧？
如果康婕看到這一幕，她會確定自己在公交車上確實沒有認錯人。李珊珊正從那部酒紅色的卡宴上下來，手裡提著好幾個Dior、Givenchy的白色紙袋。
「你就是虛榮，就是拜金，就是水性楊花，你改不了了！」宋遠被她激得完全喪失了理智，再不制止她，更難聽的話他都說得出來。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她下課之後，竟看到蕭航站在大廳里等她。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滿面春風地迎上來：「你們老大跟我講你報名自考，我找了好半天問了好多人才找到這裏來，不用太感動啦，賞臉吃個飯吧。」
原本只是逞口舌之快，卻沒想到被八婆抓到了話柄：「哎呀，你這是咒你爸爸早點兒死啦？是的吧？我早就看出你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幸虧我早就給你爸爸打了預防針，要他防著你，省的棺材本都被你騙走……」
「你冷靜點兒啊……我下課後過去陪你，你別做什麼偏激的事……」康婕都語無倫次了。
第二天中午康婕在永和豆漿又遇到故意去找她的蕭航時，我已經跟著一群不知道是東南亞哪個國家的遊客一起進入了布達拉宮。
「唐熙，我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哪天……」
康婕看著那個號碼想了好半天，實在是沒一點兒印象，這麼熱愛感嘆號……難道說……是咆哮教主馬景濤？
同樣不開心的還有宋遠，他跟李珊珊都感覺到感情遊走在分崩離析的邊緣上了。
聽到這個問題，陳阿姨一怔，轉過來看到唐熙一臉認真的表情她陳吟了片刻，決定說實：「落薰是至君以前的女朋友，來過我們家幾次，有一次兩人不知道玩兒什麼遊戲，落薰贏了，就把無線網的名字改成這個了。」
坐在牆下的那一刻，我帳然若失地想，那我的終點在哪裡？
「你有沒有收到落薰寄的明信片？」過了好久，康婕想起了什麼似的說。
算了，爸，我不想為難你，我是個沒用的女兒，不能替你爭氣，至少能給你減少點兒麻煩吧，她邊這樣想邊拐進了街角的藥店，買了好幾個創可貼貼在被八婆的指甲抓破的地方。
「一個破TOUCH，東西不貴，我就是想贏點兒面子回來……你就幫幫我唄，又不會少塊肉。」
大家都輕聲笑了出來。
一開始他並沒有想到別的地方去，只是熱情有一些受挫，但也不怎麼要緊。
「溝通個毛線，他已經在他姐姐那裡住了快一個星期了，以前他從來不會這樣，要我說他根本就是不喜歡我了，一定是被他公司那個不要臉的小賤人勾引去了！絕對的！」李珊珊完全不能保持心平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