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等人睡了,徐燕時從床上下來,襯衫一套,就這麼赤懷懶散地敞著,拿了包煙,到陽台上坐到天亮,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如破曉的光傾瀉而入。
他難得穿了件黑襯衫,領口敞了兩顆扣,露出那截胸膛都是紅的,顯得臉更清白冷峻。
然而,要命的是,周煜晨跟他其中幾個朋友似乎認識,率先走過去打了個招呼,一幫男人就著昏弱的光線,說說笑笑,勾肩搭背,氣氛和諧,他也笑。周煜晨將目光落在徐燕時身上,笑著點頭向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問道:「不介紹下?」

向園轉身便走。
向園拿起包,轉身就走,「再聊。」
徐燕時最終是沒忍心,眼神軟下來,把人放下來,打開窗,給自己點了支煙抽,黑襯衫全然凌亂,胸前兩顆敞著,胸膛那塊仍是紅的,他手搭到窗外,輕撣了下煙灰,看著窗外,淡聲:「晚了,回去吧。」
瞳仁比一般人黑,所以瞧上去總也冷淡。複雜的情緒,也比一般人多。
另外,外憂內患俱在,賴飛白給她一份清單,有些人手頭緊,會挪動工程款,或者剋扣工程款,如果老爺子不親自盯著,底下人為了賺錢什麼臟手段都用,偷工減料,豆腐渣工程,層出不窮。一層層剝皮下來,老爺子一個人坐鎮到現在,實屬不易。
許鳶等在門口,沒想她這麼快就出來了,「聊怎麼樣了?」
楊平山說得委婉,向園實際明白,這段時間跟賴飛白對接東和的年報和所有資金對流情況,才知道有些東西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那堂課,教師格外靜,頭頂的風扇在不知疲倦地嘩啦啦轉。
那天她一進門,就看見他和一群人坐在一起。
半小時后,在徐燕時認真且嚴謹的指導下,車子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了下來。
「問什麼?」他沒回頭,靠著座椅,視線仍然落在窗外,抽了口煙說。
那晚,直到凌晨四點,徐燕時還沒放過她的意思,向園最後哭著滾下床,被人裹著被子抱回來,套了兩層被子,男人身軀壓在被子外,哄她入睡。
怔了三秒。
「我回醫院看下爺爺。」
他嘗試著進入。
「我要回家。」
車燈剛打亮,明晃晃的光線打入灌木叢www.hetubook.com.com林里。住院部的長椅上坐著一個人,不同酒吧那時的鬆散,黑襯衫扣得一絲不苟,連袖扣都扣上了,袖口處的鑽石袖扣在黑夜裡閃著熠熠星光,車燈落上去,一閃一閃地刺她的眼睛。男人神情鬆散,微眯著眼,透著前擋風玻璃淡淡地瞧她,那模樣顯然是喝了酒後的微醺狀態,眉梢都勾人……
他叼著煙,隔著青白的霧氣,眼神里似乎藏著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緒,熱烈克制,壓抑又深沉,像針一樣,狠狠地刺著她。
隨後,向園聽見他解皮帶的聲響,在靜謐的車廂中,扣子輕撞,發出一聲脆響,似是鑽石掉落在玻璃櫃面上那般,心猛地揪起,手指不自覺地插|進他的黑髮里輕抓。后脊背酥麻眼神繾綣地看著他。
兩人從上車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向園對他家的路不太熟,問了他兩遍,他不搭理,闔著眼靠在副駕養神,她手機又沒電,輕輕推他,想讓他研究一下車載導航。他仍是一副老神在在、老僧入定一動不動鐵了心將她無視了個徹底。
車門一關上,空間窄密,彼此的呼吸如擂鼓在耳邊,心臟快速跳動,耳膜一漲一漲,蟬鳴聲在車窗外漸弱。
「梁老師,出於個人原因可能無法參加這次面試,如若未來還有機會成為您的學生或戰友,打罵隨意。但這次,向園需要我,我不能放下她不管。承蒙您跟師母厚愛,不勝感激。深恩負盡,死生師友。抱歉。學生徐燕時。」
車子四平八穩地行駛在平穩寬闊的公路上,夜空高懸,車廂寂靜,氣息逼仄。
自己則去陽台抽煙了。向園沒動,站在套房的客廳里靜靜看著他,他背倚著欄杆,取了支煙,低頭吸燃。
向園懵然看過去,徐燕時連襯衫都沒脫,直接進來同她親吻,任憑頭頂的水澆濕了他的襯衫,溫柔的水柱順著兩人緊貼的身軀像一條滑膩的泥鰍在他們的貼合的縫隙里穿梭,填補了兩人心底的空虛。
接連數次,見她臉上泛了點紅暈,徐燕時才作罷。
教室里是一股股難以消散的熱風,窗外是夏日的蟬鳴,學生們都疲乏,卻在那年夏天,瞧見了這個鐵面無私的梁秦教授,在看了一條簡訊后hetubook.com.com撐著頭,紅了眼。
向園:「這哪?」
他一笑,拿起洗手台上的紅酒,又喝了一口,下一秒,向園被他抵上冰涼的瓷磚,她忍不住摟緊他溫熱的身軀,大力汲取他的氣息,唇不由張開,那紅酒又再次全數灌進她嘴裏。
「我在想,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公司出了那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還是你認為,你跟周煜晨結婚拿到那十億,東和就萬事大吉了。一個腐爛到根子里的公司,你認為,十億夠填補嗎?如果哪天又需要五十億,你是不是得跟他離了,又找個能給你五十億的男人結婚?」
司徒明天最近情況好轉,在向園的勸說下,答應做穿刺,不過老人家做穿刺也受罪,這段時間向園讓他先調整一下身體狀態等舒服了一點再做。向園幫他掖好被子,關了燈,就在微弱的月色,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老頭越來越乏,眼睛漸漸閉上。向園又在床邊靜靜坐了會兒,才離開。
「酒店。」男人一本正經的模樣,彷彿是說來到了神聖的研究所。
下一秒,浴室門被人推開,廁所亮著紅光,瞧不太真切,向園以為是被風吹開了,誰料,一個修長挺拔的人影立在門口。
向園未著寸縷,縮在他懷裡,男人身體滾燙,體溫灼人,卻很舒適,相比較身後冰涼的瓷磚,她只能一個勁的往他身上貼。

直到拐進一條荒蕪人煙的小路,兩旁樹木高大幾乎擋住了所有慘白的月光,黑漆漆地伸手不見五指。徐燕時忽然開口讓她停車,隨後他二話不說推門下車。向園以為他醉酒要吐,立馬緊跟著下了車,誰知,這男人闊步迎面朝她走來,酒氣籠罩著她,高大的身子擋著她的去路,將她掉了個個,反手推推搡搡把她塞進汽車後座……
「我們這算什麼?你一個要跟別人結婚的人,跟我這樣,不合適吧?」他表情冷淡說。
徐燕時全程一言不發,開錯路了也不提醒,任由她七歪八拐地離他家越來越遠……
……
向園受不住他這樣的眼神,多瞧一眼,都覺得心悸,她收回神,心怦怦跳地跑去洗澡。
向園放棄與他溝通,氣不過這德行,索性憑著記憶,胡亂開。
向園看https://m•hetubook•com.com著他從容淡定地解開安全帶下去,半天沒動,徐燕時過來輕敲了下車窗。
男人隨著吐出的煙霧,抬頭,視線也隨之落到她身上。
向園掙了掙,沒掙脫,聽他緩吐了口氣,把煙掐了,「走吧,我給你指路。」
向園疼得直抽泣,眼淚在眼框里打轉,泫然欲泣地看著他。
「各安天命?」向園笑了下,一身簡單的黑色西裝,在陽光下幾乎白得發光,西裝袖子微微拉到手肘上,露出一截纖細嫩白的手腕,身材修長且纖瘦,堪堪在那立著,單薄得如同秋葉,卻擁有不容忽視的氣場,聲音清麗地說:「您以為這事兒就這麼了了?楊總,未免太簡單了吧?」
周煜晨這人善交際,管他是不是真的佩服,顯露出一種崇拜之情跟人套套近乎准沒錯:「就喜歡你們這種學習好還長得帥的,」拍了拍徐燕時的肩,「下回有空聊。」旋即帶向園到一旁坐下。
他沒搭理她,徑自去前台開了一間房,沒一會兒,單手抄兜靠著立在酒店門口沖她揚了揚手中的房卡,向園沒動,轟了轟油門以示抗議。
緊跟著,手中的房卡換成了她的手機。
被人牢牢拽住手腕扣在身旁,「去哪?」
那天林凱瑞告訴他之後,他一直在忍,看她究竟什麼時候會告訴他這件事,哪怕只是一句話,都沒有,手機微信一條都沒有。他都表示理解,她現在估計也是自顧不暇,焦頭爛額,直到今晚。
向園心神恍然地點點頭。
突來的空虛,向園往他那邊靠了靠,「你不問我嗎?」
向園再次見到徐燕時,是在工體的酒吧。自醫院那一別,兩人都各自忙,也沒找機會正兒八經地坐在一起談。她是怎麼也不捨得提分手那兩字。她想,總還有辦法。
徐燕時更甚,索性咬著她的下唇、只是咬著,含著一動不動,微仰著頭,那雙深黑的眼,直勾勾又深情地看著她。
徐燕時一邊親她,一邊調大水柱,水流過邊全身,他襯衫全濕,服帖地裹著他勻稱結實的身材,勾勒出更緊實的線條,她視線模糊,被水流遮住,像蒙了一層細薄的紗霧,將他身形顯得更朦朦朧朧。距離眼角最近的位置,是男人低頭吻她的下巴頦線條,削瘦,流暢,和-圖-書倒是教她瞧了個一清二楚,心跳在這個霧氣氤氳的浴室里,如同瘋了一般,瘋狂地跳動著……
房間靜謐,打火機輕輕地發出「嚓」的一聲。
許鳶接過,忙問:「那你呢?」
梁秦醒來沒看手機,是在給學生上課的時候,發現手機里躺著一條未讀信息,他當下隨即點開。
有人勸他:「真行,喝多少了你,買醉來了?」
兩人就在隔壁桌,向園依稀還能聽見他們在討論什麼推進器的型號,徐燕時靠在一旁不怎麼搭腔,偶爾搭一句嘴,也是調侃性質的,酒倒是喝了不少。
……

徐燕時這才將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仍是笑著,沒有一點不高興。
進了門,徐燕時把兩台手機丟到桌上,邊鬆開襯衫領口邊對她說了句,「去洗澡,早點睡。」
向園掏出車鑰匙遞給她,「徐燕時在裏面,喝了不少,麻煩你等下送他回去。」
今晚男人眼神里的侵佔性更強烈,也冷淡,卻勾著火,低頭扣住她的後腦勺。
眼鏡男說:「我以前大學同學,失聯五年,最近聯繫上了,我之前跟你提過的,徐燕時,未來科院之光。」
早年時候,東和風頭正勁,鼎盛時期,一旦有貪官落馬,東和總是第一個盤查對象,時不時會有紀檢部門過來檢查;一旦發生天災人禍,地震海嘯塌方,司徒明天一準被叫去談話,這次準備捐多少?給個數。捐多了人家說你做作,捐少了,嫌你小氣。一雙雙眼睛都盯著。
結果越洗越熱,氤氳的霧氣也蒙上了眼睛,心跳更劇烈,像一顆不斷膨脹的氣球,在她胸腔里,不斷發漲,最後漲到撐著她的胸口,完全喘不上氣。
他編輯了一條簡訊給梁教授。
心下卻沒著沒落的想:這樣的男人,真的要麼不碰,一旦碰上,怎麼都吃虧,往後找誰都覺得沒他有味道。
向園不說話,轉身要下車。
這幾天,向園跟家冕焦頭爛額地聯繫其他銀行貸款。
徐燕時回頭,不帶任何情緒地問她:
徐燕時欺身過來,直接咬住她的唇,一邊密密親她,一邊調整姿勢。
向園不搭理,賭氣似的在車裡坐著。
……
向園跨坐到他身上,將他抵在車座上跟他接吻,兩人誰也不說話,彷彿用接吻在宣洩,輕重慢咬,眼和*圖*書神直盯著彼此。
他斜眼睨她,「你認識路嗎?打算繞到天亮?」
周圍四五個男的圍著,向園一個都沒見過,應該都是他未來的同事。
被劫持了你就眨下眼啊。
各家銀行給的託詞都相當一致,就算能貸出來的也都是小額,千把萬。還不夠她填補一個工程款的。她挺心灰,在停車場樓下抽煙的時候,碰見了楊平山。他似乎剛簽完單出來,讓司機沖她滴滴鳴了兩聲喇叭,車窗緩緩降下,沖她淡淡一笑:「向園?」
男人坐在吧台中央,一身黑,頭髮剔削更短,一股禁慾氣質。在昏暗環境襯托下,顯得格外乾淨利落,看上去尤為年輕英俊,在人堆中扎眼。她立馬就被吸引了視線。
……
他笑笑不答。
「酒吧,為什麼跟男的去酒吧,為什麼坐了一會兒又走了。是不是出軌了,有沒有愛上別人?你還愛我嗎?諸如此類。」向園在腦中已經演了幾百遍這種你聽我解釋我不聽的戲碼。
楊平山不以為意的一笑,小丫頭沒見過世面,大言不慚,緩緩升上車窗。
幾乎同時,他也朝門口這邊淡淡瞥了一眼,隨即不動聲色收回。昏暗的淡白色光線在他身上交錯,光影瞬息變幻,偶爾有白色的光點從他臉上滑過,冷硬的下巴頦線條緊繃,在這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倍顯性感。
壓根不等周煜晨反應過來,也不等他招呼,就從門口出去了。
他嘴裏含了一口酒,一邊親她,一邊撬開她的唇舌,緩緩將紅酒度進她嘴裏,旋即咬住她的唇,一滴都不讓漏,手扶著她的後腦勺,拇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眉眼間都是調笑:「還喝么?」
楊平山慢聲叫住她,真誠地給她一句建議:「小姑娘脾氣別這麼急躁,辦法總是比困難多的,相信我,順便替我跟老爺子問好,這麼多年承蒙他照顧,如今走到這一步,也算是各安天命了,東和的問題,不是我,也不是他,是這個社會,是這個國家,或許你現在,還不懂,等你在商場打磨久了,你就會明白,當一個企業做大做強的時候,他就不再是個人企業,賺錢多少已經不重要。總會有人想要力壓你一頭,槍打出頭鳥,這句話你總聽過吧?」
她意亂情迷,不想他停下來,開始胡言亂語:「分手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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