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就說,他看著像勾愷的朋友,還真是。」
梁菲脫下白大褂,很親切地說:「要不要叫她們給你換杯白水?」
「都說了只對美女友好!」
「嗯,一起上過選修課。」
勾愷是梁醫生的前男友。分手雖然不太愉快,但是勾愷是個富二代,朋友非富即貴還都挺帥,小護士們留著他的微信偶爾看看帥哥還是很養眼的。那群富家子平日活動真不少。不過今日來的這位弟弟出鏡挺少,但還是被眼尖的護士一眼給認出來了。
「我前幾個心理醫生都這麼說,」他笑起來,一排白牙看起來無害又陽光,「但他們最後連我的名字都記錯。」
見他一愣,梁菲笑了下,「這隻是例行詢問,我知道你,勾愷跟我提過,你不用擔心,既然來這裏了,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
「我上個心理醫生倒是對我的名字很熟悉,只不過,他轉頭就告訴我母親,我只是裝抑鬱。」

也許是格外出挑的外形和從小優秀的教養,致使他的言談舉止比很多正常人都懂事禮貌、得當妥帖。相比之前所有來諮詢的患者,坦誠不躲避,禮貌又能拿捏人情世故,如果對方需要,他可以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傷疤攤開讓人觀賞,她只是個普通的心理醫生,但他卻是個令人束手無策的完美病人。
「如果再給你個機會,你還會當乖乖仔嗎?」
梁菲放下筆:「你的母親呢?什麼態度?」
「我聽我弟弟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從小到大都是各種保送,各種評優,家裡的獎狀能糊滿四面牆,而且你的記性特別好,他說你看書一目十行,看一遍全都記住了。上次還看到一個法語教授給你寫了一封推薦信,讓你去他們學校做法語演講。我弟弟說你是他難得不討厭的富家子,待人接物都很溫柔。所以勾愷找到我的時候,我很驚訝。」
「人總有各種各樣活下去和活不下去的理由啊。」葉濛隨口安慰道。
「不用,謝謝,」他也沒多做解釋,淡淡一笑,視線落在她的肚子上,一愣,「勾愷沒跟我說你懷孕了。」
「你啥時候跟A大的學霸小哥哥們勾搭上了?」有人搭腔。
「明天晚上A大有帥哥請吃飯,我幫你們答應了,誰都不許跑。」
葉濛正巧進門,被人點炮,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們,「詐騙這麼多年,也沒見你們騙出個男朋友來。」
某私人醫院精神科VIP診室。
梁菲第二天下班沒走,她調出電子檔案,看著那張標準冷淡的寸照。
「別太花痴,怕你被渣男虐。」
檔案備註:李靳嶼,二十二歲,A大新聞系。
小祝努力回想,「一般般。但是不可否認,他真的很有魅力。明明唱跑調了,所有人都不忍心讓他尷尬,幫他一起往下接。你說說,這樣一個人。為什麼嗚嗚嗚?」
「哎,不是說今天晚上A大小哥哥請吃飯嗎?小祝,小哥哥hetubook.com.com呢?被放鴿子啦?」
心理醫生還沒來,就診桌前坐著一個英俊翩翩的年輕男人。他面前擺著一杯熱氣騰騰、現泡的雀巢咖啡。「梁醫生剛在住院病房開完會,馬上就上電梯了,您稍等。」
「是對美女友好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梁菲馬上解釋。
梁菲似乎是沒想到,「你記得?」
他溫和一笑:「那倒也沒。」
舍友一進門,就見小祝坐在電腦前正在看校招信息,跟霜打得茄子似的,沒精打采地拖著音說:「取消了。」
「別開玩笑!人家很優秀人很好的,還是個富二代。」
S學院宿舍,三台立式風扇嗡嗡轉動,股股熱浪撲面,蒸得仙人掌都發蔫。
輔導員聽完當即一通數落,話不怎麼好聽,但發自內心:「你們這些外地姑娘沒權沒勢沒背景,本來就落後別人一大截,大學四年也不努努力,光混個文憑,找不著工作就回家啃老,不知道你們父母含辛茹苦供你們上學是為了什麼?」
「打住。」
「靠,你耍我們啊!」
「好。」他乖順的說。
他完全不像得了抑鬱症需要心理諮詢的,笑起來人畜無害還英俊帥氣挺有感染力。
「你本來就是公認的校花,誰詐騙了!」舍友笑嘻嘻地把她拉過來,「財經院那院草還在追你嗎?」
「是不是三點水的木,左臉頰有塊胎記?」
「巧合巧合,」小祝笑眯眯道,「咱們S學院雖然是個小三本,但都新和圖書聞系的,以後也還是有機會跟他們成為同事嘛!說不定人家在外頭風風火火上新聞的時候,咱們能在一旁扛個攝影機遞話筒什麼的,而且A大的學霸對咱們這種學渣都很友好啦!」
「他不一樣,他是小開圈裡的傻白甜,勾愷說他是被人賣了不僅幫著數錢還幫著理財的那種。特別單純。至今都沒交過一個女朋友。」
「懶得找。」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你從小一直以來太優秀,沒有受過任何挫折,抗壓能力相比較一般的男生,可能會弱一點?有時候別人的不注重細節,可能傷害了你?」
他也馬上露出一個令人心動的笑:「沒事,我並沒有生氣。」
照片中的男孩英俊挺拔,有蓬勃的少年氣,精緻、稜角分明的五官稱不上多令人難忘,但偏偏擁有一雙令人心動的深情眼,漆黑的瞳孔里彷彿藏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鹿,眼底儘是溫柔和笑意,單是這麼靜態的照片,卻也能感受到他張揚的氣息,整個人意氣風發宛如一棵青澀明朗的白楊樹。這樣的人,無論在哪,明亮乾淨的都如同一束光。
「今天A大小哥哥發過來一條消息,說聚會取消,我問他為什麼,他剛剛給我回過來一條消息,說他們新聞系一個學弟自殺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你咋沒把濛濛照片發過去啊?就說咱們學校校花主動約呢!」
「葉濛同學說了,是為了聽您的諄諄教誨。」小祝面不改色心不跳,將平日里葉濛的小皮勁兒和_圖_書學了個十成十。
「三個都沒記住?」
「你是想說我扛不住事兒,太矯情?」他挑眉,半開玩笑說。
「玩這麼大?我們已經丑到需要用自殺來逃避飯局了嗎?」
「我母親非常相信他,所以我給了他一筆錢。」他靠著椅背,不知什麼時候拿起了擺在桌上的棒球,有一搭沒一搭地拋著玩,「勸他轉行。」
「其實在勾愷之前,我聽我弟弟提過你。他叫梁沐,他也是A大的學生,跟你不同系的。」
晚上,S學院宿舍。
「我剛剛下午才去買的小裙子。」
「好的不學,你跟葉濛學,沒皮沒臉,走走走。」話這麼說,臉上還是笑著的。
「真的,絕種了。」
「我也很驚訝,我從小就很乖,但我身邊的人都更喜歡我哥哥。」
不等舍友說完,一言未發的葉濛胡亂抽了幾本書塞進背包里,顧不上封拉鏈,含了口水轉身躲進衛生間。小祝忙不迭跟上去,陰魂不散地哐哐大力拍門:「我不是沒有警告過你哦,下周就要交第一個月的實習報告了,你實習單位到底找到沒?」
「是。」
「好,謝謝。」
「三個。」
「你乾脆懶得吃飯算了。」小祝癟嘴。
然而過程並沒想象中那麼順利。

「不會。」他似乎厭惡極了現在的自己。
「厲害厲害,這馬賽克的像素你都能看出來,明年升你當護士長。」
電梯門叮咚一響,跟滅霸打了個響指似的,所有人光速消失。梁菲從電梯出來,跟護士www•hetubook•com•com台唯一留值人員要了杯咖啡。
「……你看起來確實不像有抑鬱症,」梁菲若有似無地掃了眼他清秀的喉結,那上面有個淡淡吻痕,不過更像是一個疤,「所以你認為心理醫生都是騙錢的?」
「這麼純情?」
「你找過幾個心理醫生?」梁菲見縫插針地問。
小祝雙唇彷彿被膠水沾住,蠕動了幾次都沒張開口,眾人瞧她這若喪考妣的表情,才意識不對勁,「怎麼了?」
梁菲說:「所以,你的母親並沒有捍衛你身為病人的尊嚴。」
舍友哀嚎連天。
三本院校就這樣,輔導員擔心她們找不到實習單位影響今年學校的就業率,提前好幾個月就找小祝談過關於實習的事情,不過葉濛家庭情況特殊,沒當一回事,小祝也只能支支吾吾跟輔導員打馬虎眼:「濛……葉濛同學可能畢業要回老家,所以不打算在北京找實習單位。」
梁菲進門就看見一顆金貴漂亮的後腦勺。桌上的咖啡已經涼透,杯圈細膩乾淨,咖啡沫全沾在原始高度。她估計這位全身上下無一不是名牌貨、連手機殼都得帶個logo、一看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手都沒往處伸。
二零一四年。

「別擔心,孩子不是他的,」梁菲不免覺得這話有點奇怪,自嘲一笑,直接開門見山道,「那咱們進入正題?」
小祝憋著勁,想哭哭不出,因為去年在勾師兄的聚會上見過這位學弟,還聽他唱了一首歌,葉濛問她好聽嗎。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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