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點沙縣人很多，這平地一聲驚雷，不說喬麥麥那幾人，連餘下的顧客也都紛紛轉頭錯愕地盯著他倆瞧。服務員在一片好奇的目光中，鎮定自若地給這位「渣男」送上一屜熱氣騰騰的蒸餃。
喬麥麥克制著自己顫慄的身體，低聲說：「我沒錢。」
李靳嶼有點百無聊賴地倚著巷子盡頭拐角處的牆，單手抄兜，另只手不知道從哪撿來個棒球，往地上一遍遍丟，彈起又淡定從容地穩穩接住，幾個來回，僻靜的巷子里，只聽到幾聲規律的砸球聲，卻瞧不見人。
但整條巷子的對面有個居民樓的監控，能把L的I部分照得一覽無餘，裡頭出不來人，外面進去的人監控一查就一清二楚。
李靳嶼低頭打開手機，用瀏覽器匿名輸入一個ip地址，頁面突然跳出一個藍綠色的網頁，全是英文字母，他快速輸入一串密碼之後，登錄上一個賬號，將訂單截圖給他們看了下，昨晚剛買的片，淡聲問：「兄弟，信了嗎？」
喬麥麥全身知覺其實已經麻木，但她還是能感覺到，葉濛在她手上一長一短，輕輕敲了三下。
「不做我走了。」李靳嶼直接扔了球，準備起身離開。
巷子很僻靜，也很乾凈，牆角沒有亂七八糟的破銅爛鐵，一路全是整潔的石磚牆，牆角開著一株臘梅，黃艷艷的，遺世獨立。一片淡黃色的花瓣掉落在地上，乾淨的像一個剛出世的小姑娘。
他背後是一束光，車燈通亮，粉塵在空氣中肆意飛揚，將他整個人照的清晰很多，他們發現這個男人眉目很英俊，冷白皮，看著一身風流，眼神卻執著冷淡。
矮個男人說：「你女朋友這麼好看，還看片啊？」
哇，這個人渣。壞人怕什麼，就怕六親不認的人渣。此刻，主動權顯然是掌握在李靳嶼的手裡。
但如果沉下心思來想想，這場交易註定是有失偏頗的。喬麥麥只是他們一個小模特之一，李靳嶼要的只是刪掉她的底片，對他們來說損失並不大。而如果能藉此機會換來暗網的渠道，帶給他們的將是類似一張蜘蛛網般的潛在暗網客戶。就算這小子騙了他們，他們損失的也不過是喬麥m.ｈｅｔuboｏk•ｃｏm.ｃom麥這麼一個小模特，這場交易，怎麼看怎麼划算。
不過還是警惕性地問了句，「我們要怎麼相信你？」
這條巷子是個L型封閉型小巷。巷長几丈，L尾部拐角位子以前是鎮上挺有錢人家的後院門，但後來這家人舉家遷至廣東，院子空置下來，結果早幾年又不巧死了個人，原主覺得不太吉利，便著人將後門給封死了。這邊其實就是個丈米寬的死胡同。裡頭是沒有監控的。
可以這麼說，暗網上存在一批無法預估的買家，如果他們的片子能在暗網上打開渠道，相當於這兄弟倆發橫財了。但是暗網因為審查嚴格，防止有警方卧底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一般人是很難在暗網上打開銷路的。他們其實也一直在找這個路子。
「有人在後面打球吧，你慌什麼。虧心事做多了？」
七點四十五，李靳嶼仍是淡定從容地一下下嘭嘭嘭彈著球，最後看了眼時間，巷子外忽然變得噪雜起來，應該是老太太們一如既往地下了廣場舞。
「那我們坐在這裏幹什麼？」
葉濛將目光轉向旁邊兩個男人，盡量讓自己笑得人畜無害，對喬麥麥說：「那很抱歉了，我只能報警了，你跟你哥欠我的錢，我只能找警察處理了哦，別說我不念舊情，是你哥太渣了。」
喬麥麥一愣，似乎沒料到葉濛早就想到了，心下苦澀，「你們都猜到了？」
葉濛直覺是不能，但李靳嶼說可以，他說可以那就應該可以，他可能計算過角度，不過李靳嶼觀察力這點還是讓葉濛震驚了一下，畢竟不是誰都能精準記住老太太們的生活作息和監控器的角度。他平時得多無聊啊，這種細節都關注。
「你不虧心啊，咱們雖然沒做什麼實質性的壞事，但那婊子要是真的找警察，咱們那麼多照片也很麻煩的。」
她渾身上下冰涼，像一具沒有任何血色的枯骨，葉濛心下也是一跳，彷彿握住了一根毫無生命體征的枯枝。葉濛怕叫那兩人看出破綻，直直地看著她說：「喬麥麥，我跟你哥分手了，所以請你把欠我的五十萬還給我。」
葉濛輕輕在她手腕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敲了下，示意她別慌。
三腳架男人又加了句，「放心吧，咱們只是拍幾張照片沒事的。」
三腳架男人充耳不聞地將相機里的SD卡取出來，心中只剩下博一把的決心，「他又不是要全部照片，喬麥麥的而已，就算沒了，我們還有別的貨，把你相機里的也給他！」
葉濛拿著手機計算器，一本正經地跟喬麥麥坐在門口的位子上計算五十萬如果分期還的話，需要多久才能還清，每期又需要還多少。
「這麼跟你們說，你們平時接觸的買家，通過微信和qq，都是實名的，任何一種方式都有被抓的可能，只有暗網沒有，因為暗網上的所有的信息都是虛擬呢，警方只能追蹤到國外的伺服器。」
三腳架男人說：「出事你不會跑啊，應該不會出事，喬麥麥這麼缺錢，她不可能主動跟那女的說我們是做什麼的，斷自己財路，除非她不想在鎮上混了。放心吧，能幹這行的都不是什麼貞潔烈女，先盯著，如果有什麼異樣，我們就先跑。到時候再弄死喬麥麥這個臭婊子。」說完，他眼光里，閃過一絲狠厲。
葉濛低頭看了眼時間，「等七點四十五，等老太太們練完廣場舞。」
喬麥麥僵住。
矮個男人還有些憤憤不平，在身後說道：「這小子六親不認的，哥，咱們別上當了！」
再過個一分鐘，人流量最大，老太太會密集地穿過巷子口，直接可以擋住照這個巷子的監控，但他還是得注意監控的角度。
「老太太的密度我能理解，畢竟她們都喜歡擠在一起走，但她們的身高能擋住我哥嗎？」喬麥麥問。
葉濛宛如林中松竹，堅忍不拔地要把戲演下去：「我要跟你分手，你先把你妹妹欠我的那五十萬還給我。你妹妹不是恰好也在那邊嗎？我去跟她說去。」
喬麥麥被葉濛猝不及防地拉住手腕，終於有所察覺，麻木地抬起頭瞧她，那干如死海的眼底，突然閃過一絲驚詫的慌亂，第一反應是想躲。
喬麥麥獃滯地看了一圈，沒看見李靳嶼，心底有些沒底，又怕連累葉濛，只能期期艾艾道：「我……我等下…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還有事。」
「等什麼？」
「不然呢，揍他們一頓嗎？你哥這個身子骨吃得消嗎？」葉濛低頭看了眼時間，指節敲了下桌子，「不過得用點特殊手段，只能擋監控了。我去把車開過來，你哥應該快出來了。」
一整個下午，喬麥麥被那兩個自稱招人體模特的「攝影師」，脅迫著拍下不雅照，他們在她身上撫摸著找尋靈感，以拿了他們高額報酬不聽話就要公布底片為由逼迫著要求她拍下一組性|虐主題的照片，他們在她身上，滴蠟，抹油……她驚恐，尖叫，想要逃離，最終都沒有成功。
他哼笑了聲，收起手機，揣回兜里，倚在牆上，懶洋洋地拋著手裡的棒球說，「如果不是我妹，這事我也懶得管，她都跟我求救了，沒辦法，當哥哥的總該盡一份力不是？」
葉濛淡定，笑笑說：「沒錢，你就不能走，我是一刻也不想跟你哥過下去了，現在必須，馬上，咱們把話說清楚，欠我的錢，你究竟什麼時候還？」
矮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猝不及防地被李靳嶼抓著衣領頂上牆，並且輕輕在他肩上漫不經心地替他撣了撣灰，笑了下，說：「我這人是六親不認，只認女朋友，下次再盯著我女朋友的腿看，信不信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眼珠挖掉。」
李靳嶼接過兩張SD卡，「我怎麼知道你們有沒有備份，雲盤呢？」
「沒必要報警，」其中一個拎著三腳架的男人突然開口，「我跟我兄弟去後面的巷子里抽兩支煙，你們儘快把錢的事情說清楚。」
「臭婊子。」矮個男人也跟著罵了句。
李靳嶼從容地靠在椅子上，彷彿真就欠了一身桃花風流債，一副縱橫情場的老姿態，長手撈過隔壁桌的醬油醋，這時候還不忘地問她：「要不要辣椒？」
李靳嶼撲哧低頭笑了，一臉的散漫，「你們沒資格跟我談條件，喬麥麥只是我表妹，又不是我老婆，也不是我親妹妹，我跟她感情沒那麼深，你們刪不刪，這檔子生意做不做，要不要賺錢，我隨便的。」
葉濛頭也不抬地在手機上一通亂七八糟地摁：「不知道，可能已經回家睡大覺了吧。」
三和_圖_書腳架男人還是留了個心眼說：「那這樣，你先幫我聯繫上路子，我們一定把你妹妹的底片刪掉。」
葉濛抱著胳膊，靠在椅子上說：「這裡有眼睛的人，應該都猜到那兩個男的是幹什麼勾當的。只不過，他們不願意給自己惹麻煩，他是你哥，他沒辦法。」
聽得兩個男人有些心慌。
又是一陣猥瑣地笑。
葉濛已經把車開到巷子口，李靳嶼走到拐角處的時候，車燈猝不及防地打進來，將整個漆黑幽靜的巷子深處都照著通亮，甚至有些刺眼，那兩個男人，看見李靳嶼緩緩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折身朝他們走回來。
三腳架男人說：「聽過，但是不太確定暗網上的買家到底靠不靠譜？」
兩人說完朝巷子後走去，稍微矮點的男人，警惕性極高，時不時回頭瞧葉濛一眼，心下疑慮：「不會出事吧，哥。」
「兄弟，你說認真的？你真有路子？」
別害怕，哥哥在。
兩人嘖了下，沒想到這哥看得還挺刺|激的。
喬麥麥低著頭，對身旁的事置若罔聞。她好像真的不太對勁。那兩個男人結完賬正準備走人，葉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落在後面的喬麥麥，笑盈盈地沖他們說：「兩位大哥，請等一下。」
葉濛突然就覺得以後他倆真沒法吵架，李靳嶼拿捏她完全綽綽有餘，全看他心情了。這麼一想著，就更入戲了，就差拎著個小手絹，如泣如訴道——
「哥，你聽見了嗎？」
「等。」
看她這認真勁，喬麥麥心裏不由得生出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真的欠了她五十萬，她四下看了眼，「我哥呢？」
喬麥麥不算個保守姑娘，男朋友也交了很多，對待這方面還算開放，所以當初朋友找上她的時候，她滿口答應，人體模特也算是個掙錢職業。誰知道，遇上兩個變態，那兩台罪惡的相機里，全是她的照片。
兩人站在巷口邊罵邊給自己點上煙，濃烈的煙草氣息吸入肺里，精神大振，目光逐漸猥瑣，莫名閃著綠光，像兩隻潛伏在黑夜草叢裡伺機捕獵的青蛙。矮個男人一腳踩上牆面，非常粗魯地吐了口氣：「嘿嘿，不知道那女的干不幹，她身材可比喬麥麥帶勁多ｈttps://ｗwｗ•heｔｕbｏok•cｏm.ｃｏm了，前|凸|后|翹的，還有那雙腿，剛一進門，我就注意到了。下次，要不找人給她弄暈帶過來。」
喬麥麥雙唇乾裂，彷彿被粘住了，良久，只聽她蠕動著雙唇道：「我哥把他們引進去是為了刪底片嗎？」
這是她跟哥哥之間的暗號，之前跟哥哥一起玩密室逃脫的時候，解出來的其中一個密碼，縮寫是——BHP。
李靳嶼聽得一頭黑線，用不用這麼真情實感地黑他啊。他本來都慢悠悠地夾了一個餃子往嘴裏塞，聽到這，直接給撂了，半真半假地威脅道：「欠收拾是不是？」
「行，等我消息。」李靳嶼轉身走了。
喬麥麥心頭一攝，終於明白過來這拔樹撼山似的陣仗是為了什麼，他們這麼大費周章地又是假裝吵架，又是利用老太太擋監控。如果不是為了顧及她的顏面，他倆直接報個警，輕輕鬆鬆等警察過來處理。但這樣，她大概沒臉在這邊生活了吧？
「喬麥麥，你要報警嗎？」葉濛看著她，問。
「等下，」三腳架男人沉吟片刻，一咬牙，痛快道：「刪，現在刪掉，你幫我們搞定暗網的路子。」
這話一出，李靳嶼真是百口嘲謗，萬目睚眥。圍觀群眾的目光瞬間急轉直下，不過幾道吃瓜的視線中，居然還夾雜著一絲絲難以言說的艷羡。
「你碰了，你碰了，你們還拍了照片，嗚嗚嗚，你個渣男，我在家盡心儘力為你照顧老太太和妹妹，你居然在外面玩女人。」
兩男人齊刷刷叼著煙，不敢置信地彼此互視一眼，其中那個三腳架男人順手給李靳嶼遞上一支煙，李靳嶼沒接，仍是單手抄兜地靠著牆，漫不經心地一下一下丟著棒球玩，笑了下，說：「有，聽說過暗網嗎？」
「都沒來得及上傳，照片全部在這，這相機卡里都是新換的，只拍過你表妹，」說著，他又把雲盤打開，把手機打開，「刪的一乾二淨了。」
「怕你就別干！」男人碎罵了一句，「剛膽子不還大得很，想迷暈那女的？」
兩個男人其實還沒明白過來，喬麥麥是什麼時候求救的，難道是他們猥瑣的太明顯了？
矮個男人似乎還有些猶豫，遲疑地喊了聲，「哥！你怎麼知道這小子靠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