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之章 流浪貓·記憶·夢裡花
6

「……」
「哎呀,小藍,你看我家小乖這樣打扮起來是不是很可愛呢?」
「很好,」陰沉的聲音在診室迴響著,影映在玻璃窗上的那個黑影也似乎輕輕地晃動,「那麼等他下次過來,一切都按計劃行事。」
「當然是考試啊!」藤星衣想也不想,大聲地回答!
「哎呀!星星,小藍!你們放學回來啦!」早該登場的媽媽,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終於穿著可愛的米色圓領小風衣,拎著一個白色圓形小包,施施然地從家裡走了出來!
「請進!」
「星——衣——」
聽見這個機械但格外清脆的聲音,藤星衣猛地一震!還來不及反應,那個女生已經抬腳,像機器人一樣走下台階,慢慢走到了藤星衣面前,然後又慢慢抬起右手,突然一下子牢牢抓住藤星衣的手腕!接著,滿意地抬起頭,對他再次露出了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
「真的嗎?」費藍臉上寫滿「不相信」算了,「反正男生都這樣,一點也不懂得照顧女生的心情。」
看著神情木然的小乖,王醫生就像藤星衣所預想的那樣,驚艷地瞪大了眼睛。
梁依依掃視了一下費藍,又看了一下一臉焦躁的藤星衣,目光最後定格在兀自攥緊藤星衣手腕的女生身上,「呵呵……」他的眼睛里一道笑意閃過,接著便抿緊嘴笑起來。
「是。」王醫生微微頷首,而當他抬起頭時,空蕩蕩的診室里明明只有他一個人,那個黑影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
他拉開門,徑直走了出去。然而他卻完全沒有覺察到,就在他關上診室門的那一剎那,珍視里的光線似乎一下子變得陰暗,而在原本應該寬厚仁善的王醫生嘴角,浮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壞笑。
藤星衣有些不耐煩地瞥了小乖一眼,毫不留情的抖了抖手臂甩開了他,「等一會我不在,你要乖乖地聽王醫生的話!不準搗亂!否則我就不帶你回去了!」
「唉,走了。」望著費藍和媽媽遠去的身影,藤星衣無奈地看了一眼獃獃地站在一旁的小乖,然後雙手插在口袋,懶懶地向前走去。他邁了幾步,回頭髮現小乖還站在原地、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盯著自己。
那是6歲的小星衣為了幫小小藍收留三隻流浪貓,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儘管流浪貓長大后,很少再回到這個小木屋裡來,可是小屋卻一直被費藍細心地保存了下來。每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陣子,費藍便會小心翼翼地給小木屋重新刷一遍漆,儘管藤星衣對此不大理解,可是她還是很開心地這樣做著!
費藍趕緊收起臉上的怒氣,可是向來都藏不住心事的她,不管怎麼努力隱瞞,心中的困惑和不安還是寫滿了整個臉龐!
「啊,今天一整天都好安靜呢!」費藍和藤星衣緩緩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仰望天空,深深吸了口氣,輕鬆地說著,「小春被他爺爺送去郊外的溫泉療養院了,聽說要等到下個星期才會回學校。楊夢臣學長最近一直在市裡做巡迴報告,好像非常風光哦!」說到這裏,費藍突然轉過頭,睜大眼睛看著旁邊神情有些煩悶的藤星衣,「星衣,你今天很沉默呢,該不會是覺得他們都不在,有點不習慣吧?」
「啊啊……哈哈哈……」提起這件事,藤星衣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說,「小藍,你想太多了啦!那天鏡子里的『我』變得那麼恐怖!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呢!至於夢學姐,你一定相信我,我們沒什麼的啦!」
「那個,」費藍好不容易從強烈的震憾中回過神來,她驚訝地看著女生,又盯著女生緊緊抓住藤星衣的手腕,聲音變得找不著調,「星衣你說的那個客人,就、就是她嗎?」
想到這裏,藤星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容,手尷尬地在後腦勺上上下撓著!
「進去吧!」聽到房間離船來一聲清亮的回聲,藤星衣便推開門走了進去,小乖則寸步不離跟在他身後。
他愣了愣,轉頭一看,發現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的小乖,不知道什麼時候伸出了手,緊緊地拉住了自己的衣袖!小乖仰著頭愣愣地看著他,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說話。
「抓住——了——」
「星衣,你來啦!」埋頭在辦公桌上翻閱檔案的王醫生,抬起頭對藤星衣熱情的打了一聲招呼,「這是一個朋友送我的。我剛才接到你媽媽的電話,說換成你帶小乖過來。啊,就是你旁邊的這個孩子吧。」
「星衣,你還好吧?」看見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母子對決,費藍一頭冷汗,直到看見藤星衣遲緩地點了點哀怨的頭,才戀戀不捨地被梁依依拉去。
藤星衣不好意思地拚命搖頭:「他就是小乖,呃——怎麼說呢?雖然他現在穿成這個樣子,和-圖-書不過他其實是個男生,呵呵……呵呵……」
不經意間,他旁邊的玻璃窗上,突然影映出一個黑色的人影。與此同時,診室里響起了一個陰沉的聲音。
突然,女生朝著藤星衣迸出一個向日葵般明媚燦爛的笑容!嘴裏還喃喃的說著——
白氣、黑霧,還有家裡來路不明的小乖,這接連不斷的奇怪事件,讓藤星衣忍不住煩悶地踢飛了路邊的一顆小石子!
「男生?」盯著小怪可愛的能擰出蜜來的臉蛋,王醫生的眼睛瞪得比剛才更大了!突然,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呵呵呵呵!一定是你媽媽把他打扮成這樣的吧?看來,我這個高中的老同學他在話劇社養成的愛好還真是一點也沒有變呢!對了,星衣,我要先帶小乖去做幾項檢查,可能要花兩個小時的時間。你可以在這裏等我們。」
萬里無雲,晴空一碧如洗,夕陽默默地映照在兩個並肩而行的身影上。
「好的,謝謝你王醫生。」藤星衣轉過頭看著小乖,「好了,那我們就家去吧!」
藤星衣一愣,茫然而又慌亂地低下頭,認真打量著她,心裏突然一驚!一邊嘴角死命地向上抽搐起來!
「星星,幹嘛這麼生氣啦,」看見自己的兒子火冒三丈,梁依依眼角向下一耷拉,委屈的眼睛里拚命冒著閃亮的小星星,「媽媽找不到適合小乖穿的衣服,所以就去找你陳姨借了小藍初中時的洋裝啊,小藍,你現在有空嗎?陪阿姨一起去幫小乖買衣服吧!」
「可是星星,考試和小乖的身體比起來,哪個比較重要?」
「咦?!怎麼可能?!」藤星衣嘴角抽搐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故意眉飛色舞地說,「小藍,你別開玩笑了!還好那兩個傢伙不在,我總算可以過上兩天太平日子!不過小蠢那傢伙的爺爺來頭還真是不小呢,我聽田雞說,他以為小蠢真是被那兩個『黑白大盜』害的,居然叫人跑到警察局,硬是把那兩個倒霉蛋狠狠揍了一頓呢!」
「嗯,」王醫生笑笑點了點頭,「你按時回來就可以了。」
「咦?男生?!」聽見藤星衣的話,費蘭眼睛瞪得更大了,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著藤星衣面前的小乖,「啊,原來他就是小乖啊我媽昨天說了一晚上關於他的事呢!我還以為……」
「咦?可是為什麼是我去?我還要溫習,過兩天就要考試耶!」藤星衣渾身無力,痛hetubook.com.com苦地大叫!
「對了,」費藍看著藤星衣憂鬱的側臉,神情變得暗淡,聲音也有些悻悻的,「星衣,你不要忘記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哦!」
藤星衣家的門緩緩打開。
當藤星衣和小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王醫生緩緩低過頭,他鬆開了交叉的十指,重新拿起了那份他沒有看完的報告,臉上溫和的笑容頓時消失了,臉色變得晦暗,而窗外黃昏時刻的霞光使得他劉海的陰影覆蓋住了他的眼睛,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陰冷!
「唉,也沒什麼別的事啦!」藤星衣兩手提著書包壓在脖子后,一邊走,一邊抬起頭悶悶地看著天空,「還不是BBS怪貼的事情咯!雖然帖子已經不再更新,也找到了搗鬼的人!可是我感覺事情非但沒有結束,反而越來越複雜了!但又怎麼都找不到頭緒。」
看著小乖的臉,不知道為什麼,藤星衣似乎卻能感覺得到,小乖是在害怕。
「我……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帶他去!」聽見自己小時候一件件糗事都被媽媽毫不留情地抖了出來,藤星衣終於已經認輸,梁依依半秒內又變得春光燦爛,「小藍,我們走!」
「嗯!」費藍溫柔的笑容,總是會藤星衣覺得心裏暖暖的,他開心地笑著點了點頭,可是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心裏一涼!
「哼,你們男生果然都是這樣!」費藍生氣地撇過頭去,聲音像浸過了陳年老醋,散發出嗆人的酸味。
費藍賭氣地一扭頭,目光落在了家門口那個歪歪扭扭的小木屋上,心弦被稍稍撥動了一下。
「呵呵啊……呵呵……」
而那個女生,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頭隨著目光緩緩地移動著。當他的目光碰觸到正站在費藍對面的藤星衣,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對了,星衣,」費藍轉過頭,叫住正經直往家的方向走去的藤星衣,目光溫柔地看著他,「過兩天有一堂小考,最近你落下了不少的課,我帶筆記去你家幫你溫習吧。」
「啊!」藤星衣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王醫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出去一小會。我剛才約了一個朋友見面!」
「噢!我的天啊!」梁依依突然一聲哀號,做出一副頭暈目眩狀,像林黛玉一樣蹙著眉頭,往費藍肩上一倒,眼底嗆著淚光,「怎麼會這樣!星星,從小我就教育你要做一個善良體貼、助人為樂的好孩子!和_圖_書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反而變得這麼冷酷無情了呢?難道你忘了嗎?你5歲那年,把媽媽的新裙子剪了一個大洞,媽媽沒有責怪你,就是要讓你明白到,善良和寬恕會讓人感覺多麼的溫暖!你6歲那年,在幼兒園的院子里爬樹,結果屁股卡在了樹枝上,是媽媽不顧自身安危,把你救了下來,就是為了讓你懂得,助人為樂有多麼可貴!你7歲……」
一個洋娃娃一樣美麗無暇的漂亮女生神情木訥地站在門口。氣息的紅色公主小洋裝,紅色蝴蝶結緞帶,點綴著紅色小絨球的紅色小短靴,一身耀眼的玫瑰紅,美到讓人屏息!
診室就像王醫生給人的感覺一樣,明朗而又溫暖,窗台上依舊擺滿了他精心培植的大大小小的盆栽,正在夕陽的餘暉中輕輕舒展自己的枝葉。
「嗯!」
藤星衣帶著小乖穿過一條筆直的馬路,熟悉地拐上一棟白色洋房的二樓,在樓梯口左邊的第二個房間門口停了下來,接著他禮貌地敲了敲房間米黃色木門。
小乖又對著藤星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從凳子上站起來,緊緊跟著藤星衣,朝診室的門口走去。
聽到藤星衣的說話,小乖認真地盯著他,微微張開嘴唇,似乎是沉吟了一會,然後用力點了一下頭,「嗯!」
聽到這個聲音,王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聲音凝重而又恭敬:「就如您所猜測的那樣他的體質非常特殊。」
「……」
他在害怕什麼?怕自己一個人留下來嗎!王醫生是非常溫和又開朗的人,跟整個社區的人都很熟,有什麼好怕的?
「星衣,你來得正好,小乖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王醫生放下了手中的資料,抬起頭,依舊笑容溫柔地注視著藤星衣,「不用擔心,小乖身體的各項機能指標都非常的正常。只是可能受到了某些精神上的刺|激,導致暫時性失去了記憶。我已經聯絡了一個會催眠術的同行,他答應下星期過來,幫小乖做一次輔導催眠,看看能不能喚醒他的記憶。」
小乖愣了愣,拽住藤星衣的衣角,一步一步向前行去,唇角淡淡地浮起一抹燦爛的微笑。
「王醫生,我回來了。」兩個小時后,診室的門再次被拉開,藤星衣微笑著站在門口,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一進門,他就注意到原本一動不動坐在一張小凳子上的小乖,立刻翹起嘴角,望著他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孟青霓學姐啊和圖書!」費藍有些不快地嘟起了嘴,瞟了藤星衣一眼,「那天他對著魔鏡許願,鏡子里出現的可是你的影子,你怎麼能把她給忘了呢?」
徵得了王醫生的同意,藤星衣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可是他剛轉身準備離開,卻發現自己的衣袖被什麼拽住了!
「啊哈哈哈!對不起,小藍!我剛才差點忘記了,我們家今天來了客人。可能有點不太方便!不如我去你家好了!」
「喂,等等!」看見媽媽和費藍轉身就準備走人,藤星衣突然意識到什麼,拎起仍和小乖黏在一起的手,大聲喊住他們,「那這個傢伙怎麼辦?!」
藤星衣充滿挫敗感地往回走了幾步,草草將衣角塞到小乖手裡,「真是麻煩,好了,跟著我別丟了。」
費藍探出身體,歪著頭湊近藤星衣,「星衣,那你現在還在擔心什麼呢?不要說沒有哦——你心情不好是滿不過我的。」
看見這個可愛到讓任何看見她的人都會忍不住衝過去緊緊抱住她的女生,費藍和聞聲剛轉過頭的藤星衣都愣住了!
「結果怎樣?」
「王醫生,您又收集了不少新品種呢!啊這個四片葉子的盆栽好特別,葉子竟然還是紫色的呢!」
「小乖?!原來真的是他!!老媽,你到底在搞什麼呀?!」一直百口莫辯、汗流滿面的藤星衣終於按耐不住早已在胸膛里熊熊燃燒的冤枉怒火,「你幹嗎讓小乖穿成這樣子啊?!他不是男生嗎?!」
「阿姨好!」
「是誰?」藤星衣眼睛一亮,驚訝地轉過頭去看向費藍。
糟糕忘了家裡還有個可疑的小乖,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讓小藍被牽扯進來。
咔嚓。
費藍微笑著正準備點頭答應,可是突然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笑容也凍結在了嘴邊!
該不會是路都不會走吧?真是敗給他了。
「很好,」看見自己的威脅起了效果,小乖變得比剛才更呆了,藤星衣總算輕輕舒了一口氣。
「這個……這個小藍……」藤星衣奮力甩了幾下,卻都甩不掉女生的手,他焦躁地撓撓頭,手無足措地響小藍解釋著,「是不過也不是!」
咔嚓!
環視著靜默的診室,王醫生沉默了一會,接著他的嘴角僵硬地向上翹起,原本溫和的胖臉上浮出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
媽媽轉過頭,沖藤星衣露出了他的招牌式笑容,「我剛才已經約了王醫生給小乖做身體檢查,你現在就帶小乖過去吧!」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