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姬姒的大招

見到陳十三姑這麼危險了。站在岸邊的陳氏諸婢,一個個緊張無比地看著姬姒。因為姬姒能不能救回自家小姑,關係到她們的性命前程。這些婢女看向姬姒時,既緊張又說不出的感動。
如陳十三姑這樣柔弱到了極點的小姑,幾乎是剛一落水。她便失控地哭叫起來。於是,因著她的哭叫。她第一時間就吞了幾口水,當姬姒游到她身邊時,她已雙手亂舞,整個人開始下沉。
因姬道性急,用過餐后,幾人便出了家門。
就在她騰地站起,走到姬姒面前,猛地朝她扇了一記耳光,令得姬姒踉蹌的退後幾步時,突然的,有一個小姑尖聲驚叫起來,「啊!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可是,她們派出的人雖然來得快,姬姒卻走得更快,不一會功夫,她便順著小道回到了自個驢車上。
於是,有兩個響亮的婢婦聲傳來,「是!」
從兩個婢婦來請,到走到陳十三姑之側,這一段路,姬姒走得很慢。
此刻。那幾條蛇已經被趕過來的眾小姑的部曲收拾了,只有一個陳十三姑還在水中。部曲都是男的,雖然擔心陳十三姑的安危,可他們不敢冒然下水,而他們這麼一耽誤,姬姒也游到了陳十三姑身側,並抓住了她的頭髮,把她朝著岸邊拖來。
姬道自是歡喜,他高興地叫道:「好啊好啊。」說罷,他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驢車。
再說,不管他以後還走不走前世的路。幼年時的知識積累,以及學習的帝王之術御人之術,都是對他有用的。而這樣的知識,只能來自春秋戰國諸子學說,而幫秋戰國諸子學說,姬姒這個莊園里收藏的,不說是江南第一,至少也是江南前五!
姬姒醒來時,已經是中午過後,也不知怎麼的,她覺得自己精神抖擻,心裏歡喜愉悅,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姬姒自去年那場落水后,一直有注意練習游泳,再加上她營養向來均衡,可以說身體健康得很,走不了幾十步,她便已恢復了力氣。
直到姬姒在驢車上把濕衣換好后,姬道才爬上驢車,他接過秦小草手中的毛巾,一邊給姬姒拭乾頭髮,一邊不解地問道:「姐姐,那些人找你是想向你道謝,你為什麼要躲?」
當下,極其隱密的,幾顆石子先後擊中了二個靠到潭邊的小姑,令得她們撲通一聲落入了潭水中。
「是!」
姬姒微微一笑,輕聲又道:「記得,多強調陳家那個排行十三的小姑,是怎麼對自己的恩人大打出手,在發現和圖書自己被救后還出言不遜的。」她細聲細氣地說道:「多加一些內容,盡量說得精彩些。」
陳十三姑一眼看到壓在自己身上姬姒后,又隱隱感到頭皮生痛,大腿內側劇痛,當下她明白過來,這些,都是這個讓自己噁心的姬氏小姑施加於她的。
陳十三姑的身側,還有四個小姑。每個小姑身邊,各帶了兩個婢女。此刻。這些婢女正在往草地上鋪上雪白的厚緞,焚上由鮮花熬成的香,或是煮酒或是點茶,或彈琴鼓瑟。一個個的,都在專心致志地為她們的小姑,營造出一種安逸華美的環境。
堪堪走到半山腰,突然的,前方傳來了一陣女子的笑聲,那笑聲喧嘩了一會後,有人看到了姬姒,於是,屬於陳十三姑那尖脆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咦?那不就是那個姬小姑嗎?記得昨日我讓她滾時,這個寒門女可是臉都青了的呢。嘿嘿,最好笑的是,她還以為蕭奕哥哥會為她出頭,卻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笑過後,姬姒挑了挑眉,只見她拿眼瞟向陳十三姑,雖沒有說一句,可那眼中的鄙夷,陳十三姑卻是清清楚楚接收到了。
因為姬姒走得慢,所以,她當來到陳十三姑前面時,便隱隱看到了樹林中鑽來鑽去的黎叔瘐沉等人的身影。
回到莊園后,莊園里的僕人,如鄭吳等人雖然覺得姬姒夜不歸宿不好,可邀她的人是名滿天下的名士謝琅,世上所有人都知道,謝琅這人光風霽月,他既然留宿自家小姑,那定然是有非常坦蕩非常重要非做不可的理由。於是,姬姒這樣一個小姑在外面宿了一夜不回來,她家裡那麼多飽讀詩書的婢僕,非但沒有怪責,反而人人坦蕩。
五個小姑實在驚怕到了極點,有一個小姑雙腿一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有一個小姑則是拚命地朝著幾下鑽去,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至於陳十三姑和另外兩個小姑,則是一邊尖叫一邊後退,雞飛狗跳中,已經一個個挨到了潭水邊。
姬姒暗嘆一聲,見到終於有士族前來,她連院子也不曾進去,便讓黎叔驅車離開烏衣巷了。
姬姒楞楞地應了。
姬姒越是虛弱,那個尖叫喝罵著的陳十三姑,就更顯得不堪了。
姬姒蹲在姬道的面前,扳開小少年因憤怒而握緊的拳頭,她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姬姒走了幾步,便看到幾個士族郎君正在那裡高談闊論,他們正在就玄學和佛學上的一些內容做辯論,正是激動之時。
https://m•hetubook•com.com人落到水中時,死亡的恐懼會使得人無望地掙扎,現在陳十三姑也是,雖然被姬姒拖著游向岸邊,可她雙手還在胡亂舞動。
姬姒回頭看著他,她輕言細語道:「烏衣巷百數年來,沒有住過非一流士族,咱家現在進去了,只會引起相鄰士族的懷疑。若是有人留了心查探,發現咱們這種沒上一百士族名譜錄的人,居是那院子的主人,那後果有二種,一,某士族出面,把咱們的院子強買了去。二,那些鄰居覺得自家的地盤之側混進了庶人,便如玉蘭旁邊生了雜草,他們感到被羞辱了,隨便找了個什麼借口,便把我們一家驅逐出建康,院子也歸了他們。」
就在秦小草姬道一圍而上,給姬姒披上外裳,半扶著她離去時,身周身後的眾士族,終於紛紛議論起來。
這時刻的清遠峰上。到處都是士族郎君,士族小姑,這些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人,享樂成了他們人生唯一的目標。所以,幾乎建康所有的名士秀山上。天天都有打扮得宛如神仙中人的士族子弟遊玩。
陳十三姑得到這句話,不由格格一笑,她接過那個小姑遞來的茶水,轉頭對著姬姒樂道:「喂,聽到沒有?這是本小姑賞你的茶水,快上來謝恩!」轉眼她又細聲細氣地說道:「可是這謝恩的態度,得讓本小姑滿意才行哦。」
這時正是士族們活動的時候,姬姒的驢車,只在院落前停留這麼一會,便引得好一些士族指指點點。
陳十三姑這一冷落,便是小二刻鐘,眼見酒溫了又冷,一個小姑才細聲細氣,大發憐憫地說道:「阿芝,我看她還挺可憐的,要不,賞一口茶給她喝喝?」
就在這時,姬姒瞟到了樹林后那一閃而逝的影子。
那小姑的驚叫,引得所有人都回頭看來,便是不遠處的那幾個郎君,也停下了交談,一個個緩步走來。
姐弟兩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中經過了昨晚上姬姒呆了一晚的清遠寺。
孫浮剛剛得了令離去,那一邊,被姬姒相救了的另外兩家小姑,已派人尋她了。
姬姒看了姬道一眼,心下想道:其實,你也是出身士族。
姬道歡喜應道:「好。」
她要這般羞辱姬姒,對姬姒來說,卻是滿意的。她目光一瞟,果如她所料,右側五十步遠的地方就有一處半畝大的潭水。
孫浮等人知道,她這是怕陳氏的人到莊園里找她。當下響亮地應了。
然後,在越來越多的人圍觀下。姬和圖書姒不顧生命安全,不顧疲憊,游向了陳十三姑。
二個小姑一入水。驚嚇聲更響了。眼見她們的一些部曲沖了過來,姬姒突然乾脆利落地脫下外裳,一個箭步跳入水中,只見她先是游到水深處的那個小姑旁,把那小姑拖到岸邊后,姬姒又游向第二個小姑。
姬姒獃獃地看著那人的驢車許久,才回過頭來吩咐道:「走吧。」
姬道一直在回頭看著自家院落。
說到這裏,姬姒轉頭命令道:「孫叔,你就近找一家客棧,咱們去住幾日。恩,等流言成了事實后,咱們再回莊園。」
這時,陳十三姑正與四個士族小姑姿容端曼地坐在那裡,為了表示對姬姒的不屑,陳十三姑明明把她喊了來,卻完全理之不理,任由她被兩婢婦左右挾持地站在那裡,卻是當做沒有看見一樣。
你不喜歡士族?
見漸漸遠離了喧囂,姬姒轉向一側迎上來的孫浮,低聲吩咐道:「雇上一些人,把剛才發生的事散播出去!」
不過,這時的士族男女走路都是慢的,事實上,這種走路都需要人扶持的狀況,想快也快不到哪裡去。
她的驢車剛啟動不久,謝廣追過來了,他告訴姬姒,他家郎君說了,讓姬姒回去后,好生休息兩日,後日再來此地。
姬姒一直縮著頭,安靜而懼怕的向後退縮著。在看到周圍的士族郎君聽到這裡有蛇,而不敢靠近后,她看了一眼與主子們一樣被這些無毒蛇嚇得瑟瑟發抖的婢女們,朝著角落處隱不可見的使了個眼色。
潭水離岸很近,不一會,氣喘吁吁的姬姒便拖著陳十三姑上了岸。就在把陳十三姑推上岸的瞬間,姬姒隱不可見的伸出一隻手,在她的大腿內側嫩肉處狠狠一掐!
姬姒的動作隱蔽,自是沒人看清,只有因劇疼而清醒了一點的陳十三姑,陡然睜開了眼。
然後,陳氏對於姬姒這個救命恩人,還不得不感激,尋了她幾天也沒有尋到人後,陳氏只得大張旗鼓地讓下人送了幾車綿緞錢糧過去,當然,另外兩個士族,也有送感謝禮過來。於是一夕之間,姬姒的家產,又增加了不少!
當下,她由衷的一笑。
見到小少年露出掉了兩顆牙的燦爛笑容,姬姒心下想道:以阿道的聰明。如果能上四大學館的童子館學習,定然成就顯著。可是,我還不是士族,阿道去了,定然要日日面對諸般羞辱,再則,家裡這麼多飽學之士。實在犯不著……
很快的,他們來到了烏衣巷,就著契紙上的地址,姬姒來到hetubook.com•com一個院落前。這個院落銅門緊鎖,透過高高的圍牆,可以看到裏面綠樹成蔭。
看著掩映在青翠當中的寺院,姬姒說道:「阿道,咱們去拜拜佛吧。」
瞟了自家部曲的身影一眼后,姬姒又是一笑。
說是這樣說。內心深處,姬姒卻是不太想姬道出去的,在她的記憶中。自家這個幼弟真切地印證了孟子那句「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話。也就是說,在姬姒眼裡,他就是個麻煩體。那些年沒有她庇護的日子,自家這個幼弟受了多少苦,遇過多少磨難羞辱。她現在一想起還心尖子都疼。
弟兩人沿著山道,朝著寺院一路玩去。
當下,她的動作先於大腦,右手一揚,便是一個耳光重重朝著姬姒扇來。「啪——」的扇了姬姒一個巴掌時,陳十三姑的嘴裏還沒有閑著,她尖聲叫道:「你這噁心的賤人,誰允許你碰本小姑了?來人,來人,這個賤人居然敢碰我,快快!把她拖下去打殺了!」
就在姬姒游向第二個小姑時,只聽得撲通一聲。陳十三姑終於落水了。
而這個時候。兩個婢婦已經來到了姬姒面前。
陳十三姑這樣一個士族小姑,本就是很多寒門庶族關注的重點,現在她又做出這等忘恩負義的事,一時之間,陳十三姑便成了家族教育不當,驕縱不知恩的女子典型。第四天,她定下婚約有了兩年,本擬今年嫁過去的夫家上門來退婚了。雖說最終還是沒有退成,可陳十三姑的名聲,真毀得差不多了。
說到這裏,陳十三姑提起聲音,朝著左右笑道:「去!把姬小姑給我請過來,告訴她,我們這些士族小姑正閑極無聊,等著她來取樂呢!」
陳十三姑先是一怔,待她轉頭看清那些事物時,不由尖叫起來,「蛇!蛇!快來人,快來人啊!這裏怎麼會有蛇啊!啊,有蛇!」
到烏衣巷看自家院子?這簡直是人世間最大的快樂事,當下,幾個婢僕都笑眯十地應了。姬姒見到一側的姬道和鄭吳等人也眨著眼看著自己,便說道:「別急,明後日你們去也是一樣。」
這邊,姬姒這邊蹤影全無,姬氏莊園的僕人口口聲聲只說,自家小姑遇水受涼尋醫去了,於是,那一邊的陳氏,只能看著流言越鬧越大。
見到姐姐願意帶自己出門,姬道那張嬰兒肥的臉,頓時笑得見眉不見眼了。
不等她們強請。姬姒已是一www•hetubook.com•com笑,她緩緩提步,朝著陳十三姑走去。
姬姒一笑,她懶懶地趴在榻上,輕言細語道:「我要是不躲,就得接受他們的謝禮。這些士族的謝禮哪是那麼好收的?別的不說,外面都說陳十三姑對救命恩人大打出手時,如果陳氏家族出面,非要我向眾人解釋原由,要我說陳十三姑的好話,我是說還是不說?而我走了,那以後的事就與我無幹了。」
姬道的臉色不好看了,小少年鼓起嬰兒肥的雙頰,過了一會,他才緊握著拳頭,恨聲說道:「我不喜歡士族!」
姬姒是有點累了,她沐浴過後,便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這一瞬,無邊的恐懼與厭惡混合在一起,成了衝天的怒火。
姬姒回頭。隱不可見的一笑后,她拖著第二個小姑也游到了岸邊。
她對上一直以來忙著讀書,忙著替她挑起家裡擔子的姬道那巴巴的眼神,心下一軟,便道:「阿道,你與姐姐一道出去走走罷。」
果不其然,一聽完姬姒的話,小姬道立刻雙眼放光了。他咧著缺了牙齒的小嘴,頭一轉,一溜煙的朝山下跑去。
當下,陳十三姑大怒!
卻原來,只見四五條小臂長的蛇,正蜿蜒著爬向了幾個小姑!
不過,關於姬道的身世一事,姬姒沒有被觸發,知道的還不多,再說,在她的記憶中,姬道認祖歸宗后的日子並不好過,她前輩子一直恨自己不能長久庇護於他,現在有了機會,她怎麼也會庇護到他長大成人,有了自保之力。
聽到前方傳來的鬨笑聲,看到那些婢婦開始提步,姬姒冷冷一笑,暗暗想道:還真是巧了,昨天被你羞辱了,我正想怎麼扳回這一局。現在你就送上門了。
過了一會,小少年那抿緊薄唇,微帶不快地聲音響起,「姐,為什麼這麼在乎別人的看法?為什麼到了自家院子外,卻不敢進去?」
……這實是意料中的事,對眾士族來說,有山有水才稱得上風景,才值得她們駐足。
于陳十三姑瘋狂的喊叫聲中,姬姒艱難地向後退去,這個一口氣救了三條性命的弱女子,整個人在風中瑟瑟發抖,顯得虛弱到了極點。
姬姒一笑。
然後。姬姒的目光,又轉向了陳十三姑等人。
於是,用過餐后,姬姒對著秦小草和孫浮幾人說道:「昨日謝廣郎君說是給我們置換了院子,咱們今日去看一看吧。」
這還是其次,因著她的救命之恩,陳十三姑也罷,另外二個小姑也罷,不敢說姬姒的壞話了,不然的話,忘恩負義的帽子,就會套在她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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