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謝琅的溫柔攻勢

就在這時,謝琅站了起來,只見他朝著身後撐舟的部曲一招手,喚道:「拿弓箭來。」
崔子度長吁短嘆一會後,感慨著又道:「那個叫周玉的,到底是什麼來路?好好的河壩,他說放就放,差點一篙子把我們那十幾個人都弄死了。奶奶的,他自己倒是發了大財。聽說那慶山游匪的幾萬匹馬,以及那馬背上無數的黃金,都落到了他的手中。」
而且,他的聲音那麼溫柔,那澄澈悠遠的眸子笑意輕輕,姬姒哪裡會說「不去?」當下,她輕輕地恩了一聲。
隨著鏗鏘幽遠的琵琶聲一入耳,舟上眾人都搖頭晃腦起來,他們半閉著雙眼,一邊欣賞著這無上弦樂,一邊看著這長河落日。
眼看太陽漸漸西沉,輕舟開始返航,在第一個平緩處放下崔子度等人後,這時的舟上,已只剩有謝琅和他的二個撐舟的部曲,以及姬姒了。
湖面青山如舊夢。遠處夕陽成故景,這一切的一切,是那麼的美,美得簡直讓人無法不傷感。
早在崔子度說出「姬小郎」的名號時,謝琅那雙澄澈悠遠的眸子,便瞟向了姬姒,見她挺不好意思的,他才轉頭看向天邊。
謝琅這話一出,眾人更是笑得前仰后俯,袁三十郎啪啪啪的打著自個大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崔子度則是哈哈笑道:「就是就是,今天我們都去迎接病弱謝郎了,也親見了他吐血,因著這個,陛下還溫言安撫了十八郎一番呢。哈哈哈哈。」
姬姒也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
風華絕代的白衣郎,就這般站在一葉舟上,他挺拔的身姿隨著波浪而微微起伏,他那雙澄澈悠遠的眸子,一直在溫柔地看著她,直到他的輕舟去得遠了,姬姒彷彿還能看到他的雙眸……
謝琅又瞟了姬姒一眼,轉而他輕笑道和*圖*書:「好,我就等你介紹了。」
兩手相握。肌膚相觸,這是一種怎樣的快樂?姬姒不由自主地唇角彎了起來。她悄悄的,喜悅地看了謝琅一眼后,連忙垂下眸,把心底湧出的小小快樂藏了起來。
坐上可容二三十人的大舟后,崔子度就著紅艷艷的夕陽光朝姬姒打量一番后,奇道:「你這小姑,與我剛剛結識的一位朋友有點相似呢。」
可惜這時輕舟已過,裴五郎的嘯聲,轉眼便被風吹了個一乾二淨。
這一轉頭。幾人都是一陣大笑。
只見一座青山的半山腰上,建著一幢竹樓。而那竹樓之前,樹著一根特別高特別直竹竿,那竹竿的頂上,一件破破爛爛的男式褻褲正迎風飄蕩。
於是,眾人拋開周玉不提,繼續談談笑笑起來。
原來那天的洪水,竟是周玉放了上游的河壩所至?
這裴五郎越是罵得起勁,眾人便越是笑得歡。謝琅不丁不八地站在那裡,側著頭笑吟吟地看著裴五郎暴跳如雷的模樣,等他罵完后,謝琅才悠然回道:「不好意思,我還真是病弱謝郎,上午歸建康時,皇家前來迎接,我還吐過一口血來著!」
也不知是不是姬姒的錯覺,這一段前往湖心亭的路,明明甚近,卻似繞了一大圈,直到繁星滿空,天地都是一片黑暗了,輕舟才飄到了湖心亭處。
袁三十郎叫道:「小阿姒不知道裴五是誰吧?那廝啊。也是個大士族的子弟。那廝說了,自他建了這竹樓后,每有人從湖畔過。就要去他家落坐,他那家簡直都成酒樓了。既然如此,乾脆就讓人人都知道這裡有家酒樓。於是你看,那廝也不知從哪裡搗弄了這麼一條破爛褲子,充當起了酒樓旗幟。」
這袁三十郎的歌聲,粗放而微啞,混在這比南方和圖書士人喜歡的諸般樂器都更見慷慨氣的胡琵琶聲中,倒是非常的相襯,一時之間,舟上眾人,都聽了個如痴如醉。在這種輕鬆,愉悅的環境中,姬姒感到握著自己的,那白皙修長的手指是那麼的溫暖,她隨著風輕輕開了口,「十八郎,你的事都辦完了嗎?都過關了嗎?」
就在琵琶聲珠玉滾動般的奏到了高潮時,一側,那袁三十郎站了起來,只見他雙手撐腰,放聲高歌道:「青山如帶,綠水如繞,最是人間華美天……」
那一側,裴五郎先是一怔,轉眼也放聲大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他那笑聲,已變成了長嘯。
這個人,永遠這麼聰明,他一眼看穿了姬姒的難以決定,也不相逼,便這般自然而然地轉過了話題。
山腰上的竹樓中,一個披頭散髮的青年郎君沖了出來,他跳起腳來咆哮道:「誰?是誰竟敢射我招牌,斷我旗幟?」一轉眼,他看到了笑得前仰后俯的袁三十郎等人,看到了手裡兀自拿著弓的謝十八,不由跳起腳來罵道:「好你個謝十八!都要及冠的人了,還越活越小了!我這旗幟招你惹你了?」轉眼他又放聲大罵道:「你謝十八就慣會皮裏陽秋,要是讓建康的小姑知道你如此健碩,殺得了人舞得起弓箭,還動不動就射人旗幟,定然大為失望,再也不會相信你白衣謝郎體柔膚脆,堪為士族表率!」
夕陽下,她仰著小臉看著他,那烏黑漆黑的眸子,盪著憂心太久后的不安。
就在姬姒痴痴地回頭看去時,謝琅拿起一根玉簫在手,嗚嗚咽咽的吹奏起來。
這時。輕舟已入了湖。崔子度在這邊纏著謝琅說話,舟尾,袁三十郎等人。已自顧自地垂起釣來,不過,這般輕舟飄移,他們又哪有可能釣得魚上。所https://www.hetubook.com.com圖者,不過一樂耳。
鬧了一會,謝琅悠然說道:「此景甚美,此心甚安……崔子度,來一曲胡琶琶吧。」
當她走到岸邊,回頭望去時,只見兩盞燈籠已掛在了謝琅的身後,光芒照耀下,黑暗中的阿郎,當真雙眸如星。
他這話一出,眾人樂器也不彈了,歌也不唱了,一個個迫不及待地轉頭看去。
她轉頭看向身側的謝琅,望著夕陽光下,這個華美得彷彿珠玉般耀眼的郎君,姬姒心下想道:也不知為什麼。只要在他身側。我總是無比快樂。
天空,越來越黑,越來越黑了。
就在姬姒眯著眼睛看向遠處的蜿蜒山脈上。隱約可見的行人時,她的手一暖,卻是謝琅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因姬姒的驢車放在清遠寺的湖心亭外,輕舟繼續前進的方向,自然就是湖心亭了。
崔子度朝自個大腿重重一拍,叫道:「照啊!還是只有你謝十八為我說一句公道話。總之。這一次要不是那位姬小郎,我崔子度就倒大霉了。說起來,那位小郎君風姿不凡,長相也甚是華艷,改日我介紹他與你認識認識?」
那部曲連忙走到一側,從一個木箱子里拿出了一把弓一根箭遞來。
就在這時,袁三十郎嘎嘎一笑,指著前方大樂道:「快看快看。裴五那廝回來了!」
轉過頭,崔子度對著謝琅說道:「謝十八,可惜那天你沒有去,那個姬小郎年紀輕輕,卻膽子奇大,人也聰明得很。你說我怎麼就這麼笨呢?怎麼就沒有想到慶山游匪這麼多年作惡多端,恨他們的人無數,便不說仇恨,便是他們幾十年搶劫的巨額財富,也能令人心動……這麼明顯的局,我居然一點也不防備,就那麼坐著畫舫去了!哎,要不是有那位姬小郎在,這一次https://m.hetubook.com.com我可要倒大霉了。」
另一個郎君冷笑著說道:「撿便宜的事誰不會做?要不是那慶山游匪相信幾位郡守的人品操守,他這個背後出手的人哪有這麼容易撿漏子?」
謝琅轉頭,他看著她,輕聲說道:「已經解決了,阿姒放心。」也許,是他的眼神太暖,也許,是他的笑容太美,姬姒不由紅了臉,她移開目光,小聲說道:「辦完了就好。」
姬姒看著那掛在高高的竹竿上,隨著風飄來飄去的花色鮮艷的褻褲,暗暗想道:這樣的酒樓旗幟,也只這種人敢掛出來。
袁三十郎說道:「不管如何,周玉這次是立了大功了。聽說不久后他就會回調建康,當上皇家駙馬。」
漸漸的。輕舟向下一沉,轉向了一個河道里,看著一座座青山緩緩離去,姬姒也一時心神俱醉。
兩人在這裏竊竊私語,舟上的樂聲還在蕩蕩而來,崔子度一曲琵琶終了,那三十來歲的郎君,便鼓起瑟來,偶爾聽到了興緻高時,有人順手拿起腰間的玉佩在舟上叩叩敲奏,也不管玉佩裂是不裂,徑自沉醉在這種湖山圍繞,好友相伴的極樂中。
舟上眾人放聲大笑。
幾人還在那裡說說叨叨,一側,一直沉默著的一個三十來歲的郎君徐徐說道:「如此良辰,說這些閑話做甚?」
姬姒下了舟。
謝琅接過弓箭,他不丁不八地站在那裡,略略一瞄,只聽得嗖地一聲,隨著他一箭射出,小截青竹帶著那條花艷艷的褻褲,便飄飄悠悠地落向了地面!
在姬姒的一張臉變來變去,眸光閃個不停時,謝琅卻是溫柔一笑。只見他手一舉,示意眾人轉過話題后,他牽著姬姒的手,朝著她溫柔笑道:「今日夕陽甚美,諸君欲在湖風中為我接風洗塵,阿姒一道前去可好?」
姬姒望著那天地間的和_圖_書一葉扁舟,望著這華美人間的那道白衣身影,輕輕的,呢喃地低語道:「他吹的,是前朝瘐子任所譜的簫曲《月夜送美人歸》。」這支曲,卻是有名的相思曲,他在簫聲里告訴她,還沒有離別,他已有了相思意……
等到崔子度說完,謝琅微笑著說道:「卻也不能怪你。建康這些士族子弟的性子,我是熟悉的,必是他們非畫舫不坐。」
裴五郎的嘯聲寥遠高曠,久久不絕,合在山鳴谷應中,竟與音樂一樣的動聽至極。
孫浮來到姬姒身後,他朝謝琅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笑呵呵地說道:「謝家郎君這吹的是什麼曲啊?」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吹玉簫。
謝琅坐下后,轉頭看到姬姒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的眼角,溫柔低語道:「我有不少私兵的事,知道的人不少,為了讓他們安心,我會時不時病一場,這次吐血,也是做給他們看的。」
一聽到崔子度提到熟人的名字,姬姒馬上轉過頭去。
謝琅還沒有開口,袁三十郎在舟尾大咧咧地叫道:「周玉?就是一門四兄弟都很有才幹的那個周氏家族的周玉?那廝啊,家族勉強才能列入世家行列,人倒是個聰明有城府的,聽說他走的是太子一脈。一招就把慶山游匪連窩都端了的,就是那廝?不錯不錯,這事兒他還真是幹得不錯,幾萬匹馬,無數箱黃金,他只放一次堤壩就什麼都有了,怪不得太子那麼倚重他,皇帝也對他讚不絕口。」
崔子度應了一聲,拿起放置一側的胡琵琶,把它抱在懷裡,開始輕捻勾拔起來。
轉眼,他傾身向前,完美如弓的唇,輕輕在姬姒的耳邊一觸后,謝琅低語道:「卿卿,休要為我掛懷。」聲音一落,他已端坐如初,只留下臉紅得要滴出血的姬姒,羞窘地低下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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