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妻妾談

雖然,之前的攻擊中,謝琅還逼退過北魏王子二次,可前面的幾個劉宋文士,只要平素還看重君子六禮的,就都把北魏王子逼退過。
謝二十九心頭惴惴,卻沒有注意到,他的兄長轉過頭望著遠方的雙眼,竟有著一種凝滯般了的寂靜。
眼前這個北魏王子,三天里砍了五六個高階文士的臂膀,早就激起了襄陽城的統治階層的痛恨。眼下,謝琅斷了北魏王子一臂,一時之間,無數雙感激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謝琅。
再然後,當謝琅一行人住進早就準備好的院落時,那些前來感謝的人,更是不斷出出入入,禮物直把謝琅的院子都堆滿了。
這盧恆在北地也是有名的美男,此刻這麼一笑,這麼一走,頓時滿園春色。
看著她,盧恆卻想起了剛才那幾個小姑說的話。
只怕她再回建康時,如果再不乖乖任人一輛小轎抬入謝琅府第。都有人罵她矯情不知好歹吧?
她定定地看著盧恆,一時表情變幻。
當天晚上,便是一場盛大的接風宴。
這邊,謝琅如此熱鬧,那一邊,姬姒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的廂房裡。
這俊美郎君,卻是盧恆。
想到了這一點,盧恆含著笑。向她走了過來。
以姬姒對這個世道,對眾家族行事方式的了解,她自是知道,她們說的都是實情。如謝琅那樣的名士,他如果執意單身一輩子,反倒無人會說什麼,可他只要有了親近的女子,那就必然會按正常的程度,走娶妻納妾之路。甚至,為了免得姬姒這個「身份不顯」的妾室太過影響到謝琅,他的家族還會讓他多納幾個妾室……
月光下,姬姒這四個月來,明顯抽條了,也更秀美了。便是她那直板式的青澀身材,也漸漸顯出了幾分少女的窈窕多姿。
想到這裏,姬姒大樂,於是高高興興地呼呼大睡去。
謝二十九這時已有了點冷厲,實是他一想到要不是自己無意中出來透氣,要是姬姒真被此人m.hetubook.com.com盅惑,他十八兄會有的反應,他就怒到了極點,於是,謝二十九再次沉聲說道:「如果她不能被封為長公主,到時在北魏人生地不熟的,你讓她如此自處?而你盧恆娶她的一切前提不過是,她能得封長公主,如果封不成呢,是不是你也順便納她為妾了?」
這一個晚上,姬姒一點也沒有睡好。
站在一處樹陰下,謝二十九郎清俊的臉上寒氣四溢,他瞟了一眼姬姒,轉向盧恆又說道:「你們清河盧氏在北魏皇帝面前,連自己也保不住,你說姬小姑能當長公主,她就是長公主了?」謝二十九郎譏嘲起來,他繼續說道:「拓拔燾那個人,最是天不怕地不怕任性妄為,咱們漢人所有的規矩禮儀,在他們鮮卑人眼裡什麼也不是。你說姬氏女回到北魏能當長公主,而我看來,她到了北魏后,更有可能被拓拔燾隨便找個什麼借口打發了,他一個皇帝,他想讓姬姒當公主,她便是公主,他想說她是冒充的,她便就是一個冒牌貨!到時你清河盧氏會在拓拔燾面前替她分說半句嗎?」
她剛剛一動,便發現身側不遠處也傳來了腳步聲,當下,姬姒一凜,她迅速地轉頭看去。
想到這裏,姬姒冷冷一笑,她木著臉對著天空的明月發了一會呆后,暗暗忖道:姬阿姒,你重活一回,可不是為了來做人妾室的!
灌木叢后,幾女還在那裡低聲輕語著,姬姒又聽了兩句,自失的一笑后,提步向前走去。
剛剛走了十幾步,謝二十九便看到了自家靜靜地站在一株柳樹下,身影彷彿凝固的兄長,不由低下頭,訥訥地喚了一聲,「十八兄。」
翻來覆去了一晚,也看不到自己嫁人後的半點光明后,姬姒發恨地想道:實在不行,我就讓女身的姬姒病逝,從此以後只用男子身份行走!
許是她這次發怔的時候太久,表情變幻太劇烈,後面傳來一個腳步聲,轉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間,謝二十九郎那含了幾分不滿的聲音徐徐傳了來,「盧恆,你這些話,敢當著我十八兄的面說嗎?」
這個晚上,正是清風徐來明月如水,姬姒怔怔地站在灌木叢后。她聽了一陣眾女的低語后,不由抬起頭來,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出神。
他重點看了一眼姬姒凝而不散的眉頭,想道:現在還不遲。她還是清白之身。
這個時候的姬姒,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又上了謝琅的當。那個時候。他把她叫上前,讓她替他綁住手,只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現下的襄陽城,幾乎人人都把她當成謝琅的姬妾了……知道她與謝琅的關係的人,已擴展到整個襄陽了。
目送著那些小姑離去,盧恆轉眼看向了姬姒。
這一下變故,實在太突然太不可思議。
其實,早在來襄陽時,姬姒便想道,兩謝前來,定然是有事要辦,所以現在她聽到這個消息,是一點也不詫異。
謝琅腳步一頓,他收回目光,「那就走吧。」
這卻是在驅客了。眼下,謝琅雖說不是襄陽的最高長官,可他說出的話,很多時候可以起著一樣的作用,當下,謝二十九明白過來,他點頭道:「好,我明天就去轉達。」
事實上,早在今天下午,他便聽到了姬姒大展神威的事了。他想,縱使他早就知道這個小姑不凡,可他還是低估了她。他們都沒有想到。她是如此的不凡!
姬姒就不明白了。明明離開建康時,她還主意打得好好的,怎麼到了現在。事情全部按照謝琅的計劃在進行了?
只是,姬姒與她們都不同。姬姒的位置,就擺在謝琅身後。簡直是向天下人昭示,這個還做小姑打扮的女子,乃是謝琅的房中人……
襄陽城做為著名的大城重城,這裏貴族林立,王侯並存。而這一場為謝氏兄弟接風洗塵的宴會。因為劉老郡公及全襄陽的文士的大力抬捧,更是規模宏大。
在謝和-圖-書二十九不解的注目中,謝琅轉過頭,他澄澈悠遠的眸子定定地看向自家庶弟,又道:「告訴那些北魏人,現在再不動身,他們抵達鄴城時,就是大雪紛飛寸步難行的時節。」
盧恆溫柔地看著姬姒,輕輕又道:「阿姒,跟我回北魏吧。在那裡,你是長公主,在那裡,你也可以嫁任何士族為正妻。」
謝二十九的話,言辭咄咄相逼,直令得盧恆臉色沉了下來。就在謝二十九的聲音落下后,盧恆負著手淡淡地回道:「正是。便是她不能得封長公主,我也一定會納她為貴妾。怎麼,她能做得了你十八兄的妾,就不能做我盧恆的妾了?」轉眼,盧恆看向姬姒,無比誠摯無比認真地說道:「姬小姑,我以清河盧氏的名聲起誓,便是你不能得封長公主,也斷不可能令得你流露無依,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歸宿。」
姬姒怔住了。
望著姬姒在月光下皎潔的面容,如畫的眉眼,他暗暗想道:這樣一個女子。完全可以做得大家主母,做妾,著實委屈她了。
她看到的,卻是兩個高大的護衛,此刻,那兩護衛正恭敬地走在前面,等著他們主子出現。
於是,趁那兩人一時沒有注意,姬姒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退後幾步,隱入樹木中,竟這般離開了。而那兩個郎君,說著說著,卻發現正主兒不見了蹤影,一時之間他們自己也有點啼笑皆非。特別是謝二十九,他無奈地朝著盧恆叉了叉手,轉身離去。
於是,在短短一陣驚愕后,也不知是誰帶頭,劉宋那邊的數百人,齊刷刷歡呼起來!
第二天,姬姒剛剛起榻,便得了一個消息,說是謝琅和謝二十九兄弟,已經一大早便離開了襄陽,同時,謝琅還交待她,讓她安靜地呆在府中等他回來。
姬姒的位置。照樣被安排在謝琅右後側,被一扇屏風相隔。被屏風隔住的女子,並不止她一人,如蘇小姑三人。如因為想看謝十八一眼而千方百計擠入宴會的襄和*圖*書陽貴女們,都與姬姒坐在同一水平線上。
轉眼間,一個青衣僕人來到了兩個謝郎的身側,只聽那僕人低聲說道:「兩位謝郎,可以行動了!」轉眼,那青衣僕人又道:「車馬已然備好,立刻出發嗎?」
轉眼。盧恆便來到了姬姒身前,看著她,月光下他雙眸似水。「剛才她們的話你都聽到了,姬小姑。你心甘嗎?」
就在這時,就在謝二十九轉身,發現自家兄長朝著姬姒所在的閣樓走去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謝琅走了,被謝琅開口逐客的北魏眾人,也上了路。至於那些糾著北魏使者在長江遇刺一事說個不停的北魏王子等人,因北魏王子斷臂之後,這襄陽的大夫開的葯都不地道,導致他日漸羸弱,總覺得襄陽人在故意為難,也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呆了。於是,姬姒一行人抵達襄陽的三天後,所有的北魏人全部離開了襄陽。
過了一會,她終是忍不住,找了一個借口,便悄悄遁出了大殿。
「是啊。再說了,她再得寵也不過是一個妾,往年裡,謝十八郎說他優遊山水間,不想妻妾事,所以遲遲不曾定下親事,現下,他連姬妾都有了,那娶妻也是情理當中的事。只怕這次他回到建康后,陳郡謝氏便要為他定下正妻人選了。待他一定下正妻,旁的妾位自然也會有安排。咱們如其在這裏盯著姬氏女,不如回去跟家族分說分說。」「……」
眼下,這個體弱的謝十八,竟一劍斬斷了北魏世子的手臂,而且還是右手臂!
轉眼,她又想道:我發過誓的,我這一生,不為名所累,不為錢所累,一定要過得自在快活。可進了男人的後院,與眾多女人爭風吃醋,又哪裡談得上自在快活?就算那男人是謝十八也是一樣。
「是。」
姬姒剛剛走到一片灌木叢,便聽到有幾個小姑在低語道:「黎姐姐你可別小看了那姬氏女,要知道,她可是前腳謝十八拿出一個莊子贖她出來,後腳,她就能原原hetubook.com.com本本還有多的賺一個莊子回贈給謝十八的人。」說到這裏,那小姑輕嘆一聲,她低低說道:「光這一手,這姬小姑也會是謝十八郎身邊的第一得意人了。」
一看到這個郎君,姬姒鬆了一口氣,她朝著他福了福,喚道:「見過盧家郎君。」
就這樣,在眾人的簇擁中,謝琅一行人風風光光地朝著襄陽城返回。而到了城外時,劉老郡公已經迎了上來,已經知道內情的他,見面便朝著謝琅這個小輩深深一禮,並不停的表示歉意。
歌舞喧嘩中,姬姒感覺到身後左右小姑們投來的目光,實在有點坐立不安。
與劉宋這邊相反的是,北魏眾人卻是臉色沉鬱,他們上前扶住自己痛得暈厥過去的王子,一邊急急找著大夫來醫治,一邊誰也不敢吭半句聲。畢竟這事是他們王子自作自受。
姬姒聽到這裏,其實已經厭了,她想,謝二十九今夜這般激動,看來是怕她真的聽信了盧恆的話去了北魏。可北魏那個皇帝,離他倒行逆施也沒多久。她不可能好好的日子不過,去冒那麼大的風險啊。
謝二十九這時挺不自在的,陳郡謝氏的子弟,便是面臨死亡,也有他的風度威儀,而他剛才一時氣憤,竟與盧恆像個市井之人一樣吵了起來,確實是大失體統。
再然後,一個玄衣俊美的郎君從樹後走了出來。
最關健的是,謝琅這個人是典型的穿衣顯瘦的體型,在眾人眼中,他就是個弱不禁風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琅的聲音輕輕地傳來,「如今已經七月份了。」
再一次,盧恆的聲音落下后,謝二十九冷笑起來,他嘲諷地說道:「可那時你的正妻不是鮮卑高門之女嗎?我可是聽說過鮮卑女最是善妒,最容不得丈夫納妾的!」
盧恆顯然也在這裏站了不少時間,也聽到了那幾個小姑的議論聲,月光下,他朝著姬姒微笑頜首后,也對上了被他們的動靜驚擾得不敢再議論下去,匆匆走出慌亂見了禮便急忙退去的眾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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