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劉盧氏與她的夫婿(四)

也許是經的事多了,對於現在的盧縈來說,如陳氏女這樣的人,她已不屑計較當然,也有可能是,此刻沉浸在幸福和柔軟中的她,無形中對人對事,已寬容得多。
也許是她笑得太樂,劉疆卻不動了,盧縈聽到他寒冷的聲音傳來,「怎麼,又想到外面顯擺,讓人家看到你把你夫君制服了?」
那婦人聽到這裏,不由一怔,她低聲說道:「原來華昌出家了。」聲音中,有著一種她自己也理不清的感慨。
揚州城外石鳳山上,人流如織,因這石鳳山上有兩個揚州十分出名的書院,使得往這裏踏春的人中,少女婦人頗為不少。
他的聲音極低,卻極有權威,彷彿習慣了發號施令隨著他聲音一落,一行人立馬止步那規律的動作,引得那黑瘦山民小心地瞅了一眼。
她只是突然發現,這般與他做一對世間最普通夫婦的感覺,挺好的比她想象中要好。
見盧縈怔怔地看著自己,劉疆蹙眉道:「怎麼了?」
可阿疆愣是先斬後奏,一口氣殺了五十幾個陰耿鄧氏一派的實幹能臣和經商好手,還摧毀了東南三州中,三大世家積累了多年的勢力和財富他這出手無情,斬盡殺絕的殺戮果斷,只怕讓三大世家的人恨到了極點,也畏到了極點了。
這話一出,幾個少女臉色都變了那先前開口的陳氏少女倔強地冷笑道:「稱事說她是權貴,她就真是權貴了?大權貴我又不是沒有見過,一個個都高貴得很,哪有劉盧氏和*圖*書這麼普通的?再說了憑她那長相,就算是權貴夫人又怎麼樣?過不了兩年肯定會被丈夫休棄。」
在他看向盧縈時,盧縈也在看他。
「你不是喜歡我馱著你嗎?上來。」
盧縈爬上馬車,淡淡吩咐道:「走罷。」
一回到酒樓,她便三步並兩步地沖入劉疆房中他正在埋頭疾書,聽到盧縈的腳步聲后,頭也不抬地說道:「大夫在外面,先診過脈再回來。」
她是有點好笑,想她行事狠厲精明時,多少人畏她?畏得她在洛陽,連個朋友也交不到現在嘛,她放下一切,完全如一個最普通的婦人,甚至都不像與尚緹等人一起去成都時那樣,時不時地顯露自己的才華和聰明這不,就被人看輕了?這麼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就敢一而再的用這種教訓的語氣與她說話!
當下,她用臉摩挲著他的後頸,軟軟地說道:「才不是呢阿縈不是從小就沒有父親,也沒有哥哥嗎?我的阿疆,既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哥哥,還是我的父親呢阿縈以前渴望過,羡慕過別的小姑,以後我再不羡慕了,現在我要讓人家羡慕我。」
這一次,她的聲音落下后,另一個略顯瘦削的小姑吳惠兒便細聲細氣地說道:「陳姐姐,這世家不同於商家呢劉盧氏的夫君既然是大權貴,那麼這劉盧氏自己的娘家,定然也是不凡的他們的婚姻便是出現了不和也不會輕易說休棄。」
看來人生百種,有元娘那種讓www.hetubook.com.com人心生憐意想要呵護的女子,也就有這種自視甚高,心胸狹鞋看一切時,都帶著一股怨氣的女子。
盧縈還陷入思緒中,聽到他的問話,便轉過頭愣愣地看著他。
那婦人點了點頭,這時,那山民又道:「對面那山峰上我去過,陳夫人的墳墓旁,還結了一個茅舍呢,一個年輕人終日守在那裡,直到前陣子那人才削了發,就在那山腳下的寺廟裡出了家。」
她當然知道,他的這種沉凝,這種成熟,是怎麼來的。
聽到他的磨牙聲,盧縈一凜:這罪名可大了她可是知道的,她這夫君別的還好,這威嚴面子還有丈夫權威,那是看得極重的。
山道上,一個黑瘦的山民正領著一伙人朝山上走去拐過一個山道后,那山民指著隔著山谷的對面山峰,道:「那山腰間,可是葬了咱揚州第一美人,也就是揚州刺史的如夫人陳氏的哎,陳氏死後,刺史大人悲傷過度,幾乎一夜白頭啊。」
這時,扶著婦人的青年郎君磁沉的喚道:「休息一下。」
哪知她的聲音一落,那個高挑大眼陳氏姑馬上尖著聲音冷笑道:「嬸子這就不懂了,劉盧氏這是與丈夫新婚燕爾等再過個幾年,才知道他們恩不恩愛。」頓了頓,她轉頭看向盧縈,以一種讓人不舒服的語氣說道:「劉夫人不要怪我說話不動聽這世上的男人,就沒有靠得住的我看夫人相貌陽剛,多半是個處事說話不知退讓的以後要與你的夫君長和-圖-書長久久,你這性子還得改改好。」竟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盧縈,彷彿生怕她不記得自己的缺陷。
劉疆放下毛筆,他抬起俊美得沉凝的面孔,盯著盧縈細細地打量一眼后,點頭道:「氣色還好,應是無礙。」
劉疆任她抱了一會,才扯開她的手回到几案旁一邊翻看著卷帛,他一邊隨口說道:「是不是受委屈了?不必忍著!」
盧縈搖頭。
正當盧縈胡思亂想時,劉疆突然放下手中的筆,蹙眉看著她,「不舒服?」怎麼今天這麼老實地坐在這裏,都不像以前那麼瘋了?
她的聲音一落,盧縈便啞然失笑。
盧縈轉過頭來這一轉頭,她對上幾女睜大的眼睛,不由笑道:「這樣看我做甚?」
「什麼?」
他繞過幾,大步走到她面前,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把她細細瞧了一會,聲音放軟,俊美無疇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歉意,「無聊了?我馬上忙完了。」
「不是。」盧縈悶悶地應了一聲,伸手抱著他的腰。
不一會,她快樂地跑了進來,叫道:「阿疆,大夫說我無恙。」
她都沒有注意到,他竟是這麼俊了他這五官,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是完美無可挑剔他這般低頭寫字時,那睫毛微垂,直擋住了他那雙如子夜般看不到底的眸子。
人處於歡喜愉悅中時,連空氣也是帶著甜的。
盧縈胡亂應了一聲,退到塌上坐好,然後她右手撐著下巴,直瞅著劉疆出神。
盧縈老實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她這話雖和*圖*書然說得溫和,卻也是在指責那陳氏女沒有見識了騰地一下,陳氏女氣得臉色鐵青她嘴張了張,又張了張想說兩句賭氣話,可考慮到這個同伴的身份地位,那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至於王嬸子幾人,則在那裡連迭聲的恭維「小姑說得對。」「正是這個理兒。」「哇,這麼說我以後見到那劉盧氏,就要客氣幾分了?」
當下,她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多謝小姑相勸。」嘴裏說著多謝,態度還是端起來了她這樣殺戮果斷,見識無數的人一旦端起姿態,那華貴簡直是一泄而出在幾女不由自主地驚住了時,盧縈手一揮,馬車駛到了她身邊。
因為這種感覺太美好,盧縈都顧不得趕到與盧雲和元娘相見反正還要過四五十天才是他們大婚的日子,還玩兩天再動身,再去與他們相見不遲。
這一日,春和日麗。
不知怎麼的,這樣的話她這一路老是聽著,可這一刻,卻讓盧縈從頭暖到心底,她笑眯眯地應道:「是啊。」
聽到這裏,被那高大的,戴著斗笠的年輕丈夫扶著的婦人目光閃了閃,她徐徐問道:「聽老丈說來,這陳夫人聲名不錯?」
王嬸子輕嘆道:「貴伉儷當真恩愛。」
那山民樂呵呵地說道:「有啥子錯不錯的?那種大人物的夫人,又不是我們能見到的不過平素里我在這山上打柴,總聽人說起這陳夫人,說是紅顏薄命啥子的。」
這時的盧縈,已完全忘記了身為盧文時的冷利剛硬每一天,她高高興興地由著https://m•hetubook.com.com那人把她醜化,又高高興興地換上一襲普通婦人常穿的襦裙,她橋劉疆的手,晃悠著走過揚州的大小街道,每一個吃食攤販前,她都要駐足品嘗,其實盧縈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吃零食的人,只是,她很享受這種與劉疆在一起時,他遷就她,照顧她時,那細碎而滿足的愉悅而已。
「是。」
看著看著,盧縈想道:其實阿疆挺壞的,不對,他是太壞了!建康西鳳巷下的地下空洞,雖然私鑄兵器和私鑄五銖錢可陛下一向對陰府偏愛,他交到陰府手中的,就未必沒有這方面的特權西鳳巷那個地方,也就是沒有稟報過皇帝,是秘密行動,要是事情鬧開后直接由陛下來處置,以陛下對陰氏的厚愛,以陰氏的處事果決,最終結果多半是輕拿輕放,幾個呵斥,貶幾個官了事。
卻原來,他以為她是悶著了?盧縈本來拒絕,轉念眼珠子一轉,便高高興興地爬到他的背上,摟著他的頸子哇哇樂道:「夫君最好了!快,外面現在是最熱鬧的時候呢,你快背我出去!」
對上這樣安靜的盧縈,劉疆眉頭大皺他收起筆墨卷帛,大步走到盧縈面前,朝她看了一眼后,他轉過身蹲了下來,「上來。」
聲音一落,馬車揚塵而去望著隨那馬車策馬離去的幾個高大漢子,王嬸子低聲說道:「昨日方小姑說那花月樓的稱事也說劉盧氏與她夫君是大權貴。」
這個時候,她心中暗暗尋思道:與阿疆相識也有二三年了,他比初相識時,更顯沉凝,更成熟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