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在岩手縣的新年:到家了(2)

「這裏沒有沒有娛樂設施,沒有餐廳,能花錢的地方,除了自動販賣機,只有一家零食鋪。」
這片林子沒有人維護,枝丫長到鐵軌上,電車駛過時,它們像雨刷一樣貼在車窗上。
靠在渡邊徹肩上睡覺的九條美姬,尋求溫暖似的,緊緊摟住他的手臂。
水流清澈見底,偶爾飄來一片落葉,有小魚在裏面逆流而上,力竭后,又被水流沖回原地。
九條美姬踩了渡邊徹一腳。
「美姬,」渡邊徹無奈地說,「我答應了你,那就一定會留在你身邊。」
也有柔韌性欠佳的枝丫,可以明顯地看出被電車撞斷的痕迹。
「美姬,你今天起得早,要不要睡一會兒?」
「九條同學,渡邊同學這句話是真話哦。」清野凜用施捨的語氣說。
渡邊徹剛說完,電車駛出林子,光線明亮起來。
「什麼意思?」
清野凜說的沒錯,九條美姬的確和她是同類,都是把個人原則貫徹到底的偏執狂。
「那不就是在說本小姐不漂亮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騙人!」
世俗的看法,對她們來說,算得了什麼?
「我的主要對手,從來不是你,而是渡邊同學執拗錯誤的責任心。」
他把毯子蓋在九條美姬身上,又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
「還早呢。」渡邊徹回答。
女人的心理,真是莫名其妙。
「很好。」清野凜再次笑出聲,這是開心的笑容,「只有這麼堅定的意志,才有被擊敗的價值。九條同學,恭喜你,從現在開始,你也是被我長時間觀察的對象,我期待你失敗后的表情。」
「會嚇著村裡人的。」
她差不多已經研究透了這個名為渡邊徹的男人,知道他什麼心思。
清野凜把胸腔里的氣吐出去,睜開眼,漫不經心地回答:
遠處,白色炊煙裊裊,應該有人家。
聽到《晴日木屐》,正準備戴上耳機看書的清野凜,抬眼看了渡邊徹一眼。
「我第一次主動去同學家,還是男同學。」
「失敗?」九條美姬不屑地嗤笑一聲。
渡邊徹收起和*圖*書手機。
「渡邊同學,你主動把我去岩手縣的事,告訴九條同學,可以看出你是一個負責任的人。」
「啊啦,真巧啊。」清野凜笑著打招呼。
雪地上的塑料棚,折射著冬日的陽光,看起來很暖和。
它們二三成群,時而你追我,時而我追你。
「執拗就算了,錯誤是什麼意思?」渡邊徹不滿道。
等等!
「……」
「一定很漂亮。」清野凜想象那副場景。
「我走的時候,還是春天,這裏全是綠油油的麥子。」
就像渡邊徹在聖誕派對上說的,每家每戶,家門前的柴,一直堆到屋檐。
「真是殘酷的規則,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清野凜很快接受了渡邊徹的說法。
聽到渡邊徹的聲音,在看書的清野凜回過神,抬眼望窗外。
「那個,我接個電話。」渡邊徹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從四谷站到東京站,乘坐新幹線「はやぶさ號」。
電車停在連遮雨棚都沒有、猶如一座孤島的簡陋車站。
位置對坐,兩位美少女靠窗,渡邊徹坐在九條美姬身邊。
這也是永井荷風的書。
渡邊徹把她的箱子拉杆塞她手裡,她也收下了。
「終於到了?」九條美姬伸著懶腰。
九條美姬手做眺望狀,問:「你家在哪?」
杉樹又高又直,簡直像是拔地而起的細塔。
「美姬。」
九條美姬瞅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唱歌,心情這麼好。
「等一下。」渡邊徹站起來。
「快到了。」
就算以清野凜的身體素質,也只需要穿一件薄毛衣,一件外套就可以。
這幾天她一直熬夜工作,今天又起了大早,身體一直缺乏睡眠。
九條美姬又扭頭看他:「你笑什麼?」
「辛苦了。」渡邊徹笑著說。
返鄉季,車站全是人。
「自由?笑話!」九條美姬提高音量,否定道。
返鄉季的四谷站,上演著勾心鬥角的修羅場,還有情侶吵架。
「負責任?」九條美姬橫了渡邊徹一眼,「怕我事後發現罷了。」
hetubook.com•com幹什麼?」九條美姬不滿道。
渡邊徹拉著箱子,走下月台——只是一塊水泥平台。
電車等了估計有十分鐘,沒等到第二波客人,開始發車。
等清野凜剛看到一角海,準備看清楚時,電車又駛入一片林子。
接著,她裹緊毯子,頭調整到舒適的位置,沉沉睡去。
這是一處盆地。
「什麼都沒帶。」
「大家都是自我到自私的人,就不要說這種無聊的話了。」說完,清野凜視線看向渡邊徹,嘆了口氣,「本來去不去無所謂,但你要去的話,我必須跟著去,好好看著他才行。」
光線被遮蔽,電車內變得陰暗,就連溫度似乎也跟著降低了。
等三人經過時,它們像按了暫停鍵,齊刷刷地盯著他們,就連被按在地上欺負的那條狗,也同樣如此。
「喂?啊,老媽?嗯嗯,九點,午飯?不用等,你們先吃。好,好,我會注意安全,掛了。」
渡邊徹話沒說完,傳來清野凜的輕笑。
「兩位大小姐,我媽催了,咱們暫時保存進度,等到了我家,再慢慢吵如何?」
「九條同學,我就知道你會來。」她自信地笑著說,「畢竟是我這麼美麗的少女,換成我,也一定會擔心男朋友控制不住。」
兩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八點四十分,四谷站
「你好像很不滿?」抱著手臂的九條美姬,把視線射向渡邊徹。
渡邊徹叫醒九條美姬。
「快見到我父母了,緊張嗎?」渡邊徹笑著問兩人。
和東京比起來,盆地里的見澤村,一點也不冷。
那是一座小山,兩棟房子坐落在山腳,房子中間用籬笆隔開。
道路兩側,有排水渠。
梯田往下,是一片平坦的稻田,裏面沒有水,有一個戴斗笠的人,在焚燒秸稈。
「敢咬人的,已經被殺了,活下來的全是人類的朋友。」
殘忍?暴虐?憑喜好做事?玫瑰花上的毒刺而已。
她的笑聲很好聽,比夜鶯還要好聽——世界上公認最動聽的鳥類。
梯田中間,有幾棟看起來不住人的房子,一www.hetubook•com•com頭水牛在吃草。
嗯?
「喏。」渡邊徹指著遠處,「到了。」
「是叫見澤村?」清野凜問。
「是謊言哦。」
喜歡她也好,不喜歡她也好,她根本不在乎。
「東京女人真是卑鄙。」渡邊徹把箱子還給她,又對九條美姬說,「美姬,你要嗎?」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漂亮?」
他們三個本就引人矚目,看到渡邊徹被訓,看熱鬧的眼神更多了。
「你帶什麼東西回去嗎?」無事可做,九條美姬問渡邊徹。
因為渡邊徹是在模仿她會議上的語氣,那句『既然是本公司的產業,欠了錢,你們怎麼笑得出來?』。
「你好像一點也沒有被捉姦的心虛啊。」九條美姬諷刺道,「厚著臉去別人男朋友家,虧你做得出來。」
「不是不能生……」
「……」
九條美姬抱著手臂不說話。
在東京絕對不會存在的流浪狗,不時能看到。
「把我去岩手縣的事告訴九條同學,剛才受了不少苦吧?」
發車的鈴聲響起,列車緩緩加速,離開東京,朝岩手縣駛去。
渡邊徹一說,九條美姬立馬感覺到了困意。
「早知道這麼久,就坐直升機了。」
三人走出電車。
「巧嗎?」九條美姬沒拿正眼看她。
渡邊徹從放在置物架的旅行包里,拿出一條毯子。
「等過兩天,別吵著回東京就行。」
「是真的哦。」清野凜再次用施捨的語氣說。
在水泥小路上走了十分鐘,一輛公交車突突突地超過他們。
「麻煩。」九條美姬抱怨一句。
「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我不是說你!」
清野凜露出滿意的表情,嘴角微笑,戴上耳機,輕聲哼歌,翻開手裡的《纆東綺譚》。
沿著鐵軌向北,等出了釜石市區,景色開闊起來。
「嗯。除了衣服,只帶了一本永井荷風的《晴日木屐》,用來過年打發時間。」
「想想是誰害我挨罵?你怎麼笑得出來?」
就連空氣,也比東京乾淨。
「渡邊同學,」清野凜伸手,「把箱子給我吧。」
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不容易離開這片杉樹林,景色再次開闊起來。
清野凜露出自信的笑容:「心靈不自由,看不清自己,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堅持的道路是錯的,還是對的。」
「我就是要扭曲他的人生,讓他沒有自由,從早上醒來睜開眼,到晚上躺在床上,休息也好,工作也好,心裏只有我,也只允許有我。」
「首相我都見過。」九條美姬毫不在乎地說。
「我喜歡這個地方。」清野凜深吸一口氣。
兩位美少女跟在他後面,稀奇地四處張望。
「沒帶?」
「清野!你暗算……美姬,疼疼疼!實在不行,你換一個揪吧!我左右耳快不對稱了!」
九條美姬沒理他,而是對清野凜說:
「走吧。」渡邊徹一馬當先,朝自己家走去。
在渡邊的解說中,兩人看到了房屋。
「別胡說。」渡邊徹受不了這些人的自戀,「你就算再漂亮,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
看來她不喜歡狗。
但就像她們免疫渡邊徹的微笑,渡邊徹也差不多習慣兩人偶爾動人的風韻。
清野凜沒有再看書,合上扉頁,和渡邊徹一起,望著窗外緩慢倒退的景色。
「看著我?」渡邊徹反問道,「我是小孩子嗎?」
九條美姬看著她,嫌棄又不解地問:「你緊張什麼?」
「啊,那個,我到家,高興。」
不一會兒,電車駛入一片杉樹林。
遠處是山,山的稜線上,矗立著風力發電站,巨大的白色風車,慢悠悠地轉著。
之後要轉乘,渡邊徹在售票處買了票。
「我是這樣的人?」清野凜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再怎麼說,動槍也……」
「好了,睡吧,到的時候我叫你。」
渡邊徹幫她把毛毯往上拉了拉,不讓風從脖子里進去。
三人在綠色車廂,這裏座位更寬敞,更舒適,人更少,票價當然也比一般車廂更貴。
沒回答他的問題,清野凜看透一切地說:
視線離開山尖,往下是森林,森林下面,是層層疊疊的梯田。
「聽到了嗎,清野同學,他會一直留在我身邊。」
「那就走吧。」清野和-圖-書凜把蔚藍色行李箱遞給渡邊徹。
渡邊徹下意識接過。
她把頭靠在渡邊徹肩上,打著哈欠準備睡一覺。
「美姬,你這就錯了。我絕對不是因為怕被你發現,才主動告訴你,我可以對四谷站發誓。」渡邊徹豎起右手。
「不會咬人吧?」清野凜躲在渡邊徹後面。
「快到了嗎?」她問。
她上一本讀的書,就是永井荷風的《晴日木屐》。
「你什麼意思?」九條美姬微眯眼睛。
「美姬,你要想罵我,待會兒到了……」
看她緊張的樣子,渡邊徹忍不住露出微笑。
「這句話是真話,但是,九條同學,你該不會以為他這樣做,是因為你比我有魅力,或者你的威脅吧?」
「人與人之間,要想長久的相處下去,靠的是共性和吸引,而不是壓迫、捆綁、討好——這是我的信念,渡邊同學,你認為我和九條同學誰對?」
「美姬,別信她,」渡邊徹說,「漂亮女人最喜歡騙人了。」
「沒人讓你判斷真假。」九條美姬冷聲對她說了一句,又瞪了渡邊徹一眼,「還算你有點良心。」
「……一點點。」
清野凜輕嘆一口氣,克制住笑意。
「怎麼?你把其他女人帶回老家,作為女朋友不能生氣?」
九條美姬抱著手臂,用堅定的語氣,說出自己的愛情觀:
「渡邊徹,」這還是九條美姬第一次叫他全名,「本小姐要是真想殺你,還會讓你廢話?直接把你從車上扔下去。」
穿白色風衣、襯衫、牛仔褲的清野凜,看見走在渡邊徹身邊的九條美姬,愣了下,立馬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
「難道你認為渡邊同學自由嗎?」清野凜問。
「嗯。」
聽了渡邊徹的話,她一點也不介意。
「如果是在春天,梯田裡會種滿青禾。」渡邊徹說。
大概兩個小時后,抵達釜石市。
坐上只有一節的老舊電車,三人坐在一排,渡邊徹看著行李,不讓它們亂跑。
清野凜閉上眼,緩緩深吸一口氣。
她會綻放,比誰都美的綻放。
田園、荒地,映入眼帘。
渡邊徹手機響了,不知是哪位恩人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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