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厚土風寒
第四節 劫後餘生

黒皮咧開了大嘴,一臉興奮:「主人,這裏的魚味道很是鮮美,我烤幾條讓您嘗一嘗?」
黒皮在旁解釋道:「主人,它當時沾滿了您的鮮血,奇怪的是,大部分血都沿著縫隙滲透到裏面,進去了很多很多血,卻沒見它流出來一點點,好像有什麼喝血的怪物藏在裏面。」
黒皮慌忙搖頭,沉默片刻,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主人,我……我見您傷勢太重,渾身是血,不知道如何是好,心裏很害怕,所……所以就給您吃下了一片續命草,您……您不會生氣吧?」
黒皮捧著匕首,眼巴巴地「說」道:「它們都是寶器,威力不在寶劍之下,最合適做暗器。」
陳凡鬆開雙手,點頭笑道:「快去拿點吃的,我早就餓壞了。」
忽然間,東面隱隱傳來幾聲長嘯,兩人面面相覷,頓時大吃一驚。
黒皮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做了個手勢,陳凡驚道:「什麼?整整九個月了?天啦!怎麼用這麼長時間?……」
陳凡一驚,頓時恍然大悟,放聲大笑道:「我剛才就感到奇怪,那麼要命的傷勢怎麼能痊癒呢?功力還有長進?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昏迷了九個多月……哈哈!可以想象到當時的情況是多麼嚇人,幾乎成了一堆爛肉,估計只剩下一口氣,隨時都會送命,也許和你以前的情況一模一樣吧?……嘿嘿!沒想到,真沒想到,居然是續命草救了我一命……好,做得好,事急從權,我怎麼會責怪你呢?」
「當然先吃飯!」陳凡覺得飢餓難當,毫不猶豫拿起烤肉,一陣狼吞虎咽,很快就一掃而光,抬頭一看,黒皮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情緒非常亢奮,拍拍肚皮問道:「我昏迷了多長時間?三個月?還是四個月?」
陳凡哈哈一笑:「就這點小事?你如今達到煉丹中期,功力早已經夠了,應該學!我想九個月時間肯定已經學全九訣,對不對?」
陳凡隨手拿起兩把,後端重新安裝了木柄,刃部磨成了尖銳的三角劍頭,長短基本一致,看來他費了不少心血,立即滿口|交贊:「好,做得好,這兩把歸我了,其餘的都由你使用。」
黒皮也跟著一笑,身形一閃,幾秒鐘后又回到屋內,左手拎著一大一小兩隻包裹,右手捧著幾塊烤肉,「說」道:「主人,您先穿上衣服,還是吃鹿肉。」
陳凡心中一陣感動,傳音道:「黒皮,快進來!」
感嘆良久,又慶幸不已,自言自語道:「幸虧我有先見之明,當機立斷隱而不出,苦心修鍊。嘿嘿!無論在什麼時候,實力總是決定一切,當今天下高人輩出,到處是修為高深的丹師,即便是虛丹師也只能靠邊站,合氣期鍊氣士更是不堪一擊,如果沒有強大的實力,一切都是夸夸其談,m•hetubook.com•com若是逞強好勝,沒有自知自明,只能枉送性命……唉!三年前還有些沾沾自喜,現在想起來真是慚愧,那點功力根本就寸步難行,隨便碰到一個高手只能束手就擒,沒有一點反抗之力……嗯!現在總算有了一些自保的能力,除了幾位金丹師之外,遇到化丹師也有逃脫的希望。」
黒皮解開了大包裹,取出一把短劍、十幾把匕首,喜笑顏開:「主人,都是黒皮揀來的,您看看這個,就是那個老壞蛋丟下的那把寶劍。」
外面的陽光燦爛而溫暖,但四周的氣溫很低,森林里綠黃相間,許多大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兩人走在小河邊,卻見河水竟有五、六米深,但清澈碧綠,水流平緩,沿岸有一些薄冰,岸邊雜草枯黃,陳凡彎腰喝了一口水,涼徹心頭,腦袋更加清醒。
喜極而泣,更是無聲的哭訴,每一滴淚珠都飽含著關心和深情,似乎在訴說心中的委曲和痛苦。
想到這兒,更是感慨萬分:「記得當年在蒼山門時,百慧生曾經說過,修士界的丹師非常稀少,而且以虛丹、實丹居多,僅有十位化丹師,所以號稱十大高手,金丹更是鳳毛麟角,只有紫光子與玉清子兩人……誰也沒想到,桑公世家一下子冒出這麼多高手,僅僅是金丹師就有兩位,十幾位長老都是化丹師,實丹、虛丹更是不計其數,想不到啊!」
黒皮想了片刻,搖頭「說」道:「您放心吧,娰虎生神出鬼沒,詭計多端,肯定沒死……黒皮總覺得他的背景非常複雜,身後肯定有一個強大的後盾,可能是某一個門派的卧底,從小就安插在赤荒殿,也許就是桑公世家,也許是其它家族,反正這個老虎很不簡單,跟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謹慎。」
黒皮一怔,隨即欣喜若狂,風一般的奔進木屋,傻傻地盯著陳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足足愣了半刻鐘,「撲通」一聲猛然跪在陳凡的面前,淚如雨下,渾身不停地顫抖。
陳凡撓了撓頭,輕聲說道:「難道是它擋住了那一劍?……對,應該是這樣,先是防彈衣,然後是它,沒錯,靈劍的威力太過巨大,通過兩層阻擋后,只有少量的劍氣進入體內,否則死上十次八次也是綽綽有餘……不過,它到底是什麼寶貝?莫非真有一個妖怪藏在裏面?」琢磨良久,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納入懷中。
說到這兒,陳凡立即想起了方長老的驚天一擊,依然心有餘悸,喃喃自語道:「太恐怖了,好一個化丹師,好一把靈劍,在重傷的情況下還有如此威力,幸虧咒語起了作用,可惜啊,我的咒術修為太低……唉!修為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一個檔次……記得當時五臟六肺幾乎要爆炸,全身骨頭好像都已經碎裂和-圖-書,真的以為自己完蛋了,沒想到還能活下來,而且能夠痊癒,奇迹,天大的奇迹,也許是防彈衣擋住了大部分劍氣……黒皮,這些天辛苦你了……」
黒皮當然是滿口贊同,打起了手勢:「現在就走?」
黒皮神采飛揚,抬起頭來,開心地「說」道:「主人福大命大,有天上的神靈保佑,今後也是神仙之人……對了,那個老壞蛋被我砍了一劍,右臂齊根而斷,嘿嘿!現在成了殘廢,可惜逃得太快,否則黒皮一定殺了他。」
陳凡點了點,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咱們是自身難保,哪有精力管得了其他人?不過,我最擔心的是那七個弟子……當務之急,必須先找到娰虎生,否則天下之大,若是盲目尋找,一輩子也見不到他們的蹤影。唉!已經三年了,我每天都在擔心,不知道他們到底身在何方?現在到底怎麼樣?聽老虎的口氣,他們可能出事了。對了,還有那隻老虎,他會不會已經被桑公世家滅口?」
「呼!」陳凡長舒一口氣,好像做了一個怪夢,漫長而奇妙,現在已經從夢中驚醒。
黒皮身形一閃,不一會兒,取來一大堆枯枝,搭起了支架,點上了篝火,然後開膛破肚,颳去魚鱗,在河中清洗乾淨,動作非常利索。
陳凡心念急轉,陷入沉思,過了許久,扔下手中的魚骨,緩緩地說道:「即便已經離開南疆,估計也不會太遠,應該還在桑公世家的勢力範圍內,咱們不能盲目逃跑,必須有一個明確目標,否則遲早會被發現……這樣吧,還是向北,到北面的冰原躲避一段時間,藍荒殿的實力稍弱一些,相對而言比較安全,正好打聽一下娰虎生的消息。」
黒皮喜氣洋洋地收起匕首,不過神情一變,吞吞吐吐地「說」道:「主人,還有…有一件事…沒…沒經過…您的同…同意……黒皮說了,您…您不要生氣……」
「叮!」黒皮的寶劍騰空而起,劃過長空扎進小河,瞬間又飛回黒皮手中,劍尖連著三條大魚,仍然在活蹦亂跳。
不過,他又感到非常奇怪:「那夏逆、商逆又是何方神聖?實力如此橫強,竟然能夠讓桑公世家束手無策,也許同樣是隱匿了數千年的神秘家族,也許他們已經暗中爭鬥了很久,只是外人不知道罷了……他們太可怕了,隱藏如此之深,瞞過了所有人的耳目,就連三清四殿也是茫然不知,而且有同樣的野心,都是志在天下,準備非常充分,沉睡千年,一朝爆發能量大得驚人,出手便是雷霆萬鈞,轉眼間改變了十萬年的局面。」
陳凡點頭說道:「對,越快越好,你收拾一下,把木屋全部毀壞,盡量抹去所有的痕迹。」
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置身於一座簡陋的木屋,全身赤|裸,就連面具手套和假髮也不見了,www.hetubook•com.com露出了真實面目,神識隨之一展,旁邊還有一座同樣大小的木屋,同樣粗糙、同樣堅固耐用,四周是一片原始森林,樹木蕭條,地上布滿了枯黃的落葉,數十米之外是一條小河,黒皮身背寶劍,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凝視著潺潺的水流,衣服凌亂,滿臉淚痕,神情憔悴,眼中露出一絲迷惘,更多的是深深的悲傷和憂愁。
走近一塊石頭,緩緩地坐了下來,凝視著遠處的群山,陳凡想起了這幾年的經歷:「山中無甲子,時光如快駒,冬去春又來,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覺中已經將近三年了,如今物是人非,天下大變,不僅僅赤荒殿換了主人,厚土也不是從前的厚土了,肯定是翻天覆地,估計就連三清三殿也有了驚人的變化,以桑公世家的野心和實力,也許所有的門派都不能倖免……」
愣了半刻,不由自主地轉頭一看,卻見黒皮緊跟在身邊,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似乎在專心致志地傾聽著自己講話,又像什麼也沒聽進去,眼中只有主人,對其它任何事件都漠不關心。
陳凡伸出雙手,將他緊摟在懷中,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喜悅,心靈一陣激蕩,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全身洋溢著無限溫暖。
陳凡接過一看,正是方長老的那把靈劍,刃部只有一尺六,劍柄卻長達一尺,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黒得發亮,應該是黒鐵木,靈劍的外表與柳四哥的寶器並無太大差別,運足眼力仔細觀察,劍面流淌著淡淡的金光,時隱時現,嘗試著注入真氣,卻無任何變化,甚至於沒有發出一絲劍氣,不由嘆道:「唉!靈器雖好,但是咱們的功力不夠,而且需要數十年時間通靈,否則與普通寶劍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好處就是堅固耐用。」
「黒皮!不要這麼拘束,咱們隨意一點。」陳凡邊笑邊穿衣,很快就收拾妥當,長袍洗得乾乾淨淨,防彈衣完好無損,所有的物品都在,只有那黒色的圓球有些奇特,不僅隱隱看到一絲血跡,而且裂開了一條細長的縫隙,中間有一個較深的凹槽,撫摸著變得坑窪不平的表面,不由滿腹疑惑。
黒皮「說」道:「我只是一直向北跑,距離赤血嶺最起碼有上萬里,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三百里範圍內沒有一個凡人,翻過東面的大山有一座城鎮和幾十個村莊,好像還有一座很大的兵營,裏面住了好幾萬個士兵。」
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虛空,似乎灰濛濛的一片,又像是一無所有,不過,可以感應到無數看不見的小精靈在歡呼跳躍,密密麻麻、前赴后涌,它們齊聲歌唱,很快就彙集成一個五光十色的火球,火球越來越大,體積在不斷膨脹,溫度也越來越高。
「撲通!」小河的上游傳來一聲輕響,一條大魚躍出了水面,然後和_圖_書跳入水中,泛起了一個大大的水花。
黒皮連連點頭:「總共搬了五次,桑公世家搜查得太厲害了,所有地方都有他們的蹤影,一、兩個月就必須換一次,他們五人一組,不是煉丹師就是化丹師領隊,像瘋狗一樣到處亂串,有三次差一點就被發現,幸虧我轉移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嗯!我前幾天還在附近看到兩個丹師,當時您正處於緊急關頭,所以沒敢亂動。」說著遞過兩條烤熟的魚,自己吃著另一條。
黒皮斂然一笑:「黒皮不想成為累贅,希望能夠幫助您打那些壞蛋。」解開小包裹,取出長袍、面具、手套和假髮,恭恭敬敬地「說」道:「無論您變成什麼樣子,在黒皮心目中,始終是我的主人。」
陳凡將靈劍插在腰間,忍俊不住笑出聲來:「你不會做了什麼壞事吧?呵呵!我想不可能,快說,天大的事也不會怪你。」
黒皮點了點頭,一臉興奮:「『化』訣比『御』訣強多了,不過修習起來的難度也更大,我足足花了半年才能熟練運用,等會練給您看一看?」
又是憂心忡忡,又是高興,陳凡浮想聯翩,心情非常複雜,不知道是擔心天下生靈,還是對前途產生無力之感,也許兼而有之。
黒皮點了點頭,打起了手勢:「主人想他們了?您以前說過,他們在桑公世家雖說處境艱難,但是有桑公千虹照顧,不會有事的。況且桑公世家正在到處尋找您的蹤跡,您的處境更加危險,千萬不能衝動,否則會連累那些朋友。」
黒皮搖了搖頭,左手翻弄著三條魚,騰出右手「說」道:「咱們到這裏才兩個多月,以前都是住在山上,那兒的溪流太淺,根本看不到一條魚。」
黒皮笑道:「除了隨身攜帶的兵器,咱們什麼東西都沒有。」寶劍自動躍至半空,吐出萬道劍芒,木屋悄然倒下,化為漫天的木屑,無風而舞,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凡笑道:「好,我已經有三年沒吃過魚肉,今天嘗嘗你的手藝。」
忽見黒皮耷拉著腦袋,神色有異,陳凡奇道:「怎麼啦?有什麼地方不高興?」
黒皮更是緊貼著陳凡的胸膛,就像孩子看到自己的父親,很快就平靜下來,沒有了彷徨,沒有了孤獨,彷彿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山。
黒皮鬆了一口氣,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黒皮偷看了那本器術秘訣,忍不住學了上面的『化』字訣,您…您……」
陳凡眉頭緊皺,歪著腦袋緩緩地問道:「黒皮,你還記得我那些朋友嗎?魏老哥哥、五位兄長,羅秀生,還有羅門、魏門的幾位弟子?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
陳凡連連點頭,心中暗道:「黒皮雖然從來沒有離開過赤血門,但從小就受盡了凌|辱,對赤血門弟子的勾心鬥角了如指掌,在險惡的環境中生活了百年之久,對人性的和圖書醜惡深有體會。唉!見一葉而知全貌,每一個門派都是如此,甚至於每個人的內心都有陰暗的一面,在他的眼中,也許我是唯一的好人……」
習慣性地察看體內狀況,頓時愣住了,上下兩個氣旋縮小了很多,似乎變成了有形的固體,一冷一熱,彷彿就是夢中的太陽與月亮,中氣旋則是一片湛藍,體積增大一倍,甚至於將心臟包裹在裏面,陰陽真氣好像化成了濃稠的流汁,一個潔白無暇,一個金光閃閃,只有二十七顆小鑽石依然如故,沒有絲毫改變。
大魚在火中翻滾,飄出陣陣異香,陳凡見他的手法極為熟練,火勢適中,每一個地方都烤得非常均勻,不由問道:「黒皮,大半年來,你是不是經常在這兒烤魚?」
陳凡擺了擺手:「不用了!咱們出去走走,看看這裏的環境。」
很久,很久,火球彷彿變成了一顆太陽,噴出億萬光芒,溫度漸漸到達極限,猛然發生劇烈爆炸,太陽很快就成為黒洞,緊接著化著億萬顆微小的粒子,整個宇宙都在震蕩,開始一點點地塌陷,毀於一旦,整個世界陷於混沌狀態。
陳凡雖有預感,但還是吃了一驚,高興地說道:「幸虧你及時醒來,否則,嘿嘿!咱們倆都完蛋。咦!好傢夥,居然修到了煉丹中期,不簡單,功力已經與我差不多了,當時醒來好像只有初期,看來你這九個月又下了不少苦功……嗯!黒皮,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兩人均沉默不語,但互相知道對方的心意,心頭共同湧起了陣陣暖流,此時此刻,他們都明白了,從此以後,兩人的命運已經緊緊相連,再也不能分離。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虛空中出現一個微小的亮點,溫度高得不可思議,而且在急劇膨脹,照亮了宇宙的每一個角落,轉眼間,亮點發生更大的爆炸,混沌被打破,慢慢地,虛空中的粒子重新組合,慢慢地,又一顆太陽重新出現,極遠處還有一顆月亮,中間是一團天藍色的龐大星雲,深不可測,其它地方布滿了燦爛的星河,宇宙恢復了生機,達到一個新的平衡。
陳凡邊吃邊說:「咱們必須馬上轉移,桑公世家的嗅覺非常靈敏,他們不會放過每一條線索,一旦有所懷疑,肯定是全力以赴……對了,咱們在什麼地方?是不是還在南疆?」
陳凡愣住了,連忙問道:「如此說來,咱們已經換了好幾個地方?」
黒皮抬起頭來,抹乾眼淚,打起了手語,說道:「黒皮早就知道,主人肯定會安然無恙,只是一想起您的傷勢,心裏就特別難受。」
很久之後,陳凡輕輕地拍打他的肩膀,開心地說道:「黒皮,不要哭,你看看,我已經沒事了,甚至於比以前還好,你應該高興才是。」
陳凡將岸邊的篝火與魚骨扔入水中,起身說道:「不能再耽擱一點時間,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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