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遠山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太陽」

這裏一切都沉寂下來,過了不知道多久,葉撫帶著煌到了這兒來。
安魂人沒有說話,骨翅一樣,邊緣變得尖銳鋒利起來。
這份壓力,讓她再難以前進,雙腿如同灌鉛一般,難移動分毫。意識也瀕臨崩潰。
她撒丫子地在大地上奔跑起來。
安魂人點頭,她抬手指了指秦三月背後的「太陽」,「就是那裡面。」
她記得這座城池,還在不久前見到過——
安魂人見狀,骨翅一動,飛過去,但是正要進去,又停了下來。不知為什麼,她有一種本能的排斥感,並不太想進去。她回想起來,發現自己自從在裏面誕生出來后,就再沒有進去過了。
秦三月一本正經地說,「可能跟體質有關。」
卻不待她考慮出個什麼分明地結果,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破空之聲。她驚懼地回頭望去,只見一抹灰白色不斷地閃爍而來,愈發靠近。
「啊?」煌有些驚訝,他以為那夕陽只是擺飾,沒想到還能進去。
這時,她才知道,原來這裡是山海關啊。但跟之前見到的似乎有點不一樣。
在那黑霧之中,是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奇形怪狀的生物。它們同剛才那隻飛獸一般,半虛半實,黑霧繚繞身周,像是虛構的,卻又有著實體。
安魂人又搖頭,「裏面還有很多很多雕像。」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山海關。
「但詞典上就是這意思啊。」
「不知道。」安魂人說,然後她又想了想,偏頭看了看骨翅,然後說,「可能因為我是從埋骨之地誕生的。」
她催促著自己。
「這什麼職責啊,太奇怪了吧。」秦三月緊盯著安魂人,準備等她一動就立馬鑽進「太陽裏面」,「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
從光暈之中穿進去,秦三月感覺自己墜入了十分粘稠的泥沼當中,在不斷向下沉降,身周縈繞著一種十分有貼合感,但很彆扭的感覺。她想睜眼瞧瞧,但眼睛像是被什麼重物給緊緊壓https://m.hetubook.com.com住了,根本就睜不開,渾身上下都無法動彈,精怪也召喚不出來。
秦三月下意識捂住耳朵。緊接著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麼變化。
安魂人冷淡無情地看著她,「你也要逃離這裏?」
秦三月知道,那是自己現在唯一能夠去的地方。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密密麻麻一片,修羅地獄一般。
安魂人搖頭,「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是埋骨之地在裏面。」
不管發生了什麼!先逃!
……
秦三月驚了,「你說這是埋骨之地?」
安魂人點點頭,然後拿起笛子,「好了,我該把你殺死了。」說完,她吹起了笛子。
「這兒就是山海關的邊界了嗎?」煌看著「太陽」之後像泥漿一般的霧淵,問。
真正到了要進去的時候,她再次謹慎起來,仔細考慮。
安魂人認真回答,「既然沒辦法讓你直接變成骨頭,那就先把你殺死,然後再讓你的肉從骨頭上剝下來。」
葉撫笑道,「的確是大夢一場,但並不是空歡喜。」
「喂!喂!你還好嗎!醒醒,快醒醒!」她聽到這樣的聲音。
「辛字營,來個人!這兒有個還沒死的戰士!把她帶回去!」
很大,很圓,氣勢很磅礴,但並不如傳統意義上那般,越近越熱,越近越刺眼。
進關裏面去!
她只覺頭皮發麻,然後猛地將屍體推開,慌不迭地蹬腿,手扶著地,坐著直望後退。
她只好任由自己這般往下墜落。
「哦哦。」
「什麼?」
遲疑了一會兒,她還是進去了,總還是要遵守職責。雖然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有這樣的職責,但本能地還是會去遵守。
……
她看到遙遙遠處,一道不知多長、多高、多濃厚的黑霧層呼嘯而來,像是一堵城牆,也像是天際上的一道墨線。
疑惑剛出,一道龐大的黑煙掠過,伴隨著呼嘯的風。她猛地朝天上看去,只看www•hetubook.com.com到一龐大與沉降的雲的生物朝遠處飛去,形態十分奇怪,像是一隻長了鳥翅的烏龜,而且似乎是半虛半實,有迷濛的黑霧繚繞其間,使得它整體看上去像是一團有形狀的黑霧。
秦三月知道跟安魂人沒得談的了,她就像個執行任務的機關人一樣,沒有一點人性,根本沒法講什麼道理,便忍不住大吼道:「你當殺豬啊!」
「那,裏面有沒有離開這裏的出口呢?」秦三月像狡猾的小狐狸一樣,眯起眼睛問。
這是怎麼回事!
無聲無息,無無法掙扎。
承命司立在「太陽」面前,沉吟一聲,「南柯一夢……這下不好找了啊……」
「或許是本能。」
在意識彌散前一刻,她依稀看到從那山海關裏面出來很多人,他們或是凌空飛行、或是駕駛著各種妖獸、靈獸坐騎。他們每個人都如同黑暗之中熾熱的火團,疾馳而來,灼燒一切。
「意思是這個意思,但不同的人總是會賦予相同的事物不同的意思嘛。」
隨後,她掙扎著爬上一道斜坡。站在斜坡上,向前望去,然後她再次震驚了。
沒過多久,黑霧層便越過那道斜坡,朝著山海關逼近。
葉撫看著「太陽」說,「那輪夕陽之中。」
然後,放出御靈之力去感應,但御靈之力到了「太陽」表面后,就被什麼東西阻止了。御靈之力被阻止的情況很少見,即便是那州馬神像都無法阻止,即便是渡劫山的龐大威勢都無法阻止。這激起了秦三月強烈的好奇心。
太陽就在前面。
安魂人沒有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點疑惑,「為什麼你沒有受影響?」
她看到在遠方,一座龐大的城池立著,筆直長龍般的城牆傾瀉出磅礴、亘古般的滄桑氣息。
「那接下來我們該去哪兒?」
沒有時間的感知,就這般,不知過去了多久。
秦三月強忍著噁心之意,站起來,顧不得什麼了,想要召喚出精怪來,但是不論她和*圖*書如何呼喚,都沒有精怪出來助她一臂之力。她連著試了好幾次都不成功,只得放棄。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不論如何,先逃!
完蛋了,她想,這是掉進了哪兒啊,不會一直都是這樣子了吧,完蛋了,完蛋了,老師,你再也見不到我了……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讓她很煩躁,比之前失明和失聰還要煩躁,那時好歹能動,這次直接動都不能動了,只能想。這就像是……像是死了一樣
安魂人的龐大氣息充斥在這裏,席捲一切,甚至將「太陽」的柔和光線都打亂了起來。她看著「太陽」前面的秦三月,不著情感地說:「找到你了。」
「它有個很有意思的名字,叫南柯一夢。」
但她的速度怎麼能跟黑霧層相比呢?
安魂人很認真地思考秦三月的發問。她想了想,自己從醒來就肩負這個職責,並沒有哪裡奇怪,「不覺得奇怪。」
葉撫說,「是的,這兒是邊界。」
她耳邊漸漸有了喧囂聲,眼睛依稀能看到一些色彩了,甚至能聞到十分駁雜的味道。
「裏面全是骨頭?」
我不會已經死了吧……聽說人死後,意識會與肉體分離……
「什麼方式?」秦三月警惕問。
那種本能就像雙腿無法行走的她,行動時無意識地扇動骨翅。
「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本能?」秦三月繼續問。
血流成一片,同大地的顏色映襯著,像是黑紅色的泥沼。
然後秦三月就感覺自己有很重的東西壓在自己身上,等待她視野漸漸明晰后,赫然發現一具渾身是血的、殘破不堪的屍體壓在自己身上。眼前是刺目的紅色,濃郁的血腥味兒以及淡淡的熱氣無不表示,這是一具剛死去的屍體。
「南柯一夢啊,我知道,指大夢一場,比喻空歡喜。」煌回道。
秦三月瞪著眼,心裏驚道,這人是魔鬼吧,面不動聲色地說出這麼恐怖的話。
周圍的一切給秦三月造成了極大的感官衝擊。她從來沒有一次見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這麼多的屍體,他們就像是從天上落下來的一樣,到處都落,落成一片。
某一刻,聲音、色彩、味道猛地沸騰起來。一切都變得鮮明了。
說完,他也一步跨了進去。
安魂人想了想這幾個問題,她發現自己似乎還真沒辦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她知道自己的職責是殺死每一個進入這裏的人,但自己為什麼要把他們變成骨頭,又為什麼要堆成山,似乎是一種……本能?
她向前飛去,身體漸漸被柔和的光包裹住。
壓力,她感到十足的壓力。
秦三月見此,毫不猶豫地一步跨入「太陽」之中。
秦三月回頭,看著那遮天蔽日的黑霧,覺得自己好是渺小,比那螞蟻還要渺小。她彷彿間能夠感覺到自己被黑霧之中的某種存在給注視著,那種存在不是黑霧之中的任何奇異生物,更像是某種龐大的意識。
即便它就在前面不遠處,大概只有百丈的距離,秦三月感覺上,卻依舊像是在遠方眺望一般,是溫暖和目的,並沒有灼熱和刺眼之意。還有顯得突兀的是,它的大小並不正常,即便它已經有一個大宅子那般大了,但還是很小。因為,如果真的只是這般大小的話,那麼按照計算,應該在一千里以外的距離就徹底看不到了,它的光也無法照耀這無邊無際的山海關。
「你要殺人就殺人,哪有說把人變成骨頭的啊。」秦三月挑眉說,「你堆了一座白骨山,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要堆成山呢?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呢?」秦三月反正就是逮著什麼說什麼,想盡量知道得多一點。
「把你變成骨頭。這是我的職責。」
聲音越來也大,色彩越來越明亮,味道越來越分明……
秦三月皺起眉。她覺得很奇怪。想到,或許自己不能以「太陽」的角度去看待它,大概它只是某個會發亮發熱的圓形器具,而且有著非常奇特的神通,諸如溫度和光線不會隨著距離減弱,且能影響人們視覺感官和圖書。她眯眼看過去,想要看到這輪「太陽」裏面的樣子。除了平靜湖面一般的光暈,什麼也沒看到。
「埋骨之地?」秦三月覺得應該不是指山海關戰場。
當她們都進去了后,一則人影才緩緩在這裏降落。是玄網的承命司。
這是為什麼呢?
她無法冷靜下來去思考,因為,身後的黑霧層速度很快。黑霧層所到之處,連天都變得陰暗昏沉了。
到了「太陽」面前,他伸出手去觸摸表面,有一種很輕盈柔和的感覺,像是把手掌放在溫暖的水裡面。她抽出手看了看,確定裏面並不是水。
「這樣啊,那我換個方式,可能有點痛。」
一路過去,所見儘是屍體與兵戈。
緊接著,秦三月感覺到大地在顫動,她下意識看去,看到地上的細碎石子如同小雨點一般跳動,灰塵開始瀰漫。她轉過身,朝遠處看去,眼中逐漸爬上驚駭與恐懼。
這裏到底是哪裡?發生了什麼?
秦三月心裏很慌,但表面上還是盡量保持鎮定,「你要做什麼?」
她想著許多莫名其妙的東西。頗為慘淡地,她回顧起了自己這一生,細數自己開心的、遺憾的事。
眼前的山海關還是完整的,雖顯蒼涼,但並不殘破。依稀之間,還能看到城牆上站著一些人。
「沒,沒,沒。」秦三月連忙揮手,「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嘿嘿。」
葉撫一步踏出,連同煌一起身形消失於此。
想起葉撫教訓過做事要深思熟慮,她猶豫了起來,仔細評估該不該這麼做。過了一會兒,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緩緩朝「太陽」飛去。她覺得這應該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了。
它們實在是太多了,多到秦三月只是看一眼,腦袋裡便一股十分沉重的眩暈感,在壓迫一切視聽。
她在血的泥沼上奔跑,每一步都踩起一片污濁的血來,濺得身上到處都是,甚至是臉上。她能分明地聞到血堆積在一起,腐爛了的惡臭味兒。
於是,她再次奔跑起來,朝著山海關。
「是!」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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