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昏胡騎塵滿城
第五百四十六章 平叛戰略

大營將士們收拾行裝一片忙碌之時,萬春來到帥帳前。
段無忌留在帥帳,目送杜鴻漸走遠,輕聲道:「公爺,太子稱帝一事,公爺亦當早做準備,不可使其坐大……」
顧青頓時尷尬了,隔著帥帳門帘努力地圓謊:「殿下見諒,臣剛沐浴,光著呢,不便見客……」
二人相視一笑。
顧青這番話站在主帥的立場說出來,是非常嚴肅的戰略大方向,帥帳內諸將皆凜然動容,恭敬傾聽。
「大亂之後必有大治,這場大亂打破了大唐的固有結構,包括皇親,權貴,地主等等,他們的權勢,財富和土地全都出現了空白,趁著破而未立,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從這方面來說,安祿山倒是幫了我的大忙,為我做了一回惡人,他代替我狠狠洗了一把牌,大唐從此又是一張雪白的紙,任我塗抹揮青。」
杜鴻漸微笑道:「平叛為社稷大事,下官遵顧公爺軍令,馬上就寫信給太子殿下,請殿下出兵南下。」
「當然可以,此戰還需要太子殿下與安西軍配合,南北夾擊的戰略不變,讓太子殿下明白我安西軍的戰略意圖是必須的,希望殿下不會怪我僭越。」
「第三階段還早,不過說說也無妨。第二階段的反擊,我預想的結果是叛軍被趕回河北,同時他們的有生力量被剿滅大半,安慶緒和史思明狼狽退出關中,逃竄回到北方,回到他們曾經經營多年的賊巢之中,如太www.hetubook.com•com原,幽州,范陽等……」
安祿山本只是一個化外蠻夷,跟隨他造反的麾下部將也都是狼子野心之輩,若無超于常人的貪婪和慾望,他們不會跟隨安祿山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顧青搖頭道:「平叛之後,天下不會再有大亂,我縱要做點什麼,底線也是只亂宮闈,不亂天下,太子殿下是個聰明人,回到長安后,想必他知道該怎麼做的。」
顧青大笑道:「我只是個想過太平日子的凡夫俗子。」
段無忌想了想,興奮地道:「公爺好算計,新君還未回到國都,公爺已搶先將宮闈掌控在手,新君歸政長安已無力改變情勢了。誠如楚漢相爭之時,劉邦項羽約定先入咸陽者而王天下……」
結束了各自的表演后,杜鴻漸微笑行禮告退。
得國不正者,必有內亂。
顧青感動地面朝北方躬身遙遙一揖,道:「殿下體恤臣下,愛兵如子,有明君氣象,臣感激涕零。」
「安祿山被刺殺,其子安慶緒繼位,但安慶緒在叛軍中並無威望,他充其量只是個傀儡,真正掌握叛軍兵權的人是史思明,此人曾是安祿山麾下第一大將,才幹不俗,我們不可輕敵……」
鮮于仲通拱了拱手,道:「賢侄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帥才,高瞻遠矚令人欽佩,敢問第三階段是什麼?」
早在起兵造反的那一刻,安祿山的結局便已註定。
顧青揮手和_圖_書令親衛退下,苦笑道:「殿下,你這般迫不及待闖進來,莫非想報終南山被我看光之仇?咱們不是說好了忘掉此事嗎?」
馮羽在其中扮演的不是策劃者的角色,他只是一個推動者,他勾起了別人貪婪的慾望,接下來的事情便不需要做什麼了,那些貪婪的人會自己將所有的事情做好。
最重要的是,顧青的支持等於是安西軍的支持,不管支持是真心還是虛偽,終歸是當著臣民的面表態了。有了軍隊的支持,李亨這個新君才當得穩當。
以顧青如今在大唐民間的地位口碑,他親自寫奏疏勸進的分量可不小,等於是給了大唐所有臣民一個非常明確的風向標,有了顧青的帶頭,別的朝臣很快會聞風而從,等到雪片似的勸進奏疏堆到李亨的桌案上,李亨即位稱帝的事情便算是名正言順了。
顧青又道:「稍後我便親筆寫下勸進奏疏,請杜侍郎派人一併遞往靈州吧。」
誰知話剛說完,門帘刷的一下被掀開,萬春沖了進來,見顧青全身穿戴整齊,表情獃滯地看著她,萬春氣壞了,咬牙道:「騙子,你就是個騙子!什麼沐浴,什麼光著,你分明就是故意騙我,故意不想見我。」
杜鴻漸喜道:「有顧公爺此言,殿下定然十分歡喜。」
「安西軍攻下商州后,馬上出兵攻取潼關,將潼關守住,等於切斷了叛軍的退路,留下守軍后,我們的下一步便是長安城…www.hetubook•com.com…」
「如今來看,第一個階段已經順利完成了。接下來是第二個階段,這個階段叫『反擊』,平叛之戰曠日持久,叛軍佔據關中,但要消化掉佔領的土地和城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消彼長之下,一旦叛軍內部出現變故,便是我安西軍的反擊之時,今日,這個反擊的時刻到了。」
說著顧青抬頭望向杜鴻漸和李輔國,客氣地朝他們笑了笑,道:「還請兩位特使派人向太子殿下送封信,就說南北夾擊的決戰時刻到了,請太子殿下率朔方軍從靈州出兵,南下先克原州,接著東進克慶州,寧州,鄜州,做出橫掃河北的佯攻姿態,連克四城后,叛軍必然坐不住了,會從長安分出兵馬北上救援河北……」
帥帳內,眾將齊聚于沙盤周圍,顧青手中握著一根筆直的木棍,指著沙盤上的某處。
「那時我朝廷王師已掌握了這場戰爭的主動權,所以我管第三階段為『清剿』,是平叛的最後一步,王師北上,將叛軍的殘餘力量和所佔城池逐一剿滅,這場戰事便算平定了。」
顧青一直在等待這個轉機,潁水之戰後,顧青一直按兵不動,一則是為了操練新兵,補充兵源,不使自己的實力削弱,二則便是等待機會北進。
這回萬春變得乖巧了,居然非常懂禮貌地讓親衛通傳。
顧青環視眾將,微笑道:「戰略方向我已與各位全盤托出,各位日後領軍之時,https://m.hetubook.com•com不妨多站在戰略的高度施以決策,每一場戰事都配合我的戰略,不要在意一城一隅之得失,重要的是消滅叛軍的兵將,平叛可事半功倍。」
顧青眯眼看著杜鴻漸的背影,笑道:「沒聽到我剛才安排的戰略嗎?太子率軍往東佯攻叛軍老巢,便是我提前做出的準備。」
段無忌由衷地道:「公爺像佛祖,能看無限遠。」
段無忌疑惑道:「朔方軍東進是公爺提前做的準備?」
顧青聽到萬春的名號便有些頭疼,揮了揮手對親衛道:「就說我不在。」
這樁政治交易算是完成了,按照約定好的,太子給顧青南方賦稅供養軍隊,顧青寫奏疏帶頭勸進。
轉身握住杜鴻漸的手,顧青深情地道:「還請轉告太子殿下,臣顧青拜請殿下早日登基,面北而王,臣與安西軍將士願擁戴殿下為大唐新君,發誓效忠殿下。」
話剛落音,帥帳外萬春的聲音冷冷地飄進來:「本宮都聽到了。」
凡夫俗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
杜鴻漸微笑道:「一軍之帥,殺伐決斷當仁不讓,都是為了朝廷平叛,而且下官私以為,公爺的平叛之策非常合理,太子殿下若知亦當擊節讚歎。」
眾將皆肅然領命。
接著杜鴻漸又道:「靈州傳來消息,太子殿下已答應了公爺所請,南方各州去年秋季賦稅可由公爺支取,安西軍為朝廷平叛,殿下憐惜將士,不可使將士們缺衣少食。」
「朔方軍東進,收復https://m.hetubook•com.com關中和長安城的任務便留給咱們安西軍了,重點是攻下長安城,城中太極宮也好,大明宮也好,興慶宮也好,京畿防務也好,全都由安西軍接管,從今以後,長安宮闈之禁衛,皆是安西軍所出。」
李光弼忽然插嘴道:「叛軍主力皆在長安,直接攻打長安城恐怕不妥吧?」
顧青搖頭道:「咱們不會強攻,必然要智取的,這是一場由安西軍主導的大戰役,這場戰役需要朝廷各地平叛王師的配合,尤其是北面太子麾下的朔方軍……」
安祿山的死,給這場平叛之戰帶來了轉機。
顧青又望向諸將,道:「那時,便是我安西軍收復關中的時候了,攻下長安城后,我們接下來還要守住潼關和函谷關,兵發洛陽,將黃河以南徹底奪回手中。」
顧青手中的木棍將沙盤上整個關中的範圍畫了個圈,道:「早在領軍入關平叛之初,我便將平叛分為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控制』,就是不讓這場叛亂蔓延至大唐全境,為大唐保留大部分底子,北方的百姓已經不幸了,我們要保住南方,所以三場大勝后我選擇在鄧州和襄州駐軍,就是為了阻止叛軍南下。」
眾將散后,杜鴻漸走到顧青身邊,笑道:「顧公爺高遠之見,下官佩服。您剛才的這些話,下官可否也一字不漏記下來轉告太子殿下?」
一個充滿了貪婪慾望的狼窩裡,怎麼可能一團和氣不生內亂?大家都在為前程富貴拚命,為什麼偏偏是你當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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