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那一日,幼虎佔了狼穴
第547章 撲朔迷離

在說完全部策略后,薛敖詢問趙虞、童彥、李蒙三人的意見。
這不是白白將先機拱手相讓於他義師么?
薛敖笑著揮揮手,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畢竟在大雪封路、天寒地凍的情況下,一支軍隊行軍三十里,就幾乎無法再投入作戰了。
此時,派駐開封、小黃的兩股晉軍,便可以截斷叛軍的糧道,只要能做到這一點,縱使叛軍兵力確確實實高達三十萬,也註定潰敗,介時,十萬晉軍便可以展開薛敖的第三步作戰,即圍剿追擊。
以當前即將入冬的天氣來說,這兩座縣城的距離都必要尷尬——你說一定守不住吧,也未必;但你說一定能守住吧,除非另外派駐軍隊,否則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梁城還真沒有萬全把握。
唯一值得慶幸的,薛敖暫時還沒有懷疑他,甚至於,被他『假誘敵真資敵』的那一番話給騙了過去,對他愈發欣賞,總算是稍微還有點回報。
他命兵力數量最多的河南軍,留一萬人守衛營寨,其餘河南軍與潁川軍,立刻奔赴咸平縣。
見此,趙虞點點頭,繼續說道:「此次前往咸平,我方必然無功而返,因為叛軍絕對不會讓我方在當地建成營寨,與其對峙,但這次無功而返,卻或許能讓叛軍產生我方冒進的誤判。……依我對陳勖的了解,咱們賣了這麼大一個破綻,他一定不會放過,若是我猜測無誤的話,他必然會派一支軍隊緊緊咬著咱們,一路迫使我軍退回梁城。……如此一來,儘管我方士卒白跑一趟,徒然消耗了精力,但陳勖肯定也能想到這一點,這或許能變得更為激進,嘗試在梁城境內建立營寨,以求對梁城形成逼迫。」
而小黃縣,則位於梁城東南方向,距梁城大概三十幾里左右。
「哈哈哈。」
『果然問了啊……』
陳勖本能地感覺這件事有點詭異。
被三雙眼睛盯著,趙虞不禁暗自苦笑。
然而讓趙虞更為驚訝的是,薛敖在放棄咸平之後,居然還準備放棄開封與小黃二縣。
那……開封和圖書、小黃二縣的軍民怎麼辦?城內那些只要被破城就一定會被叛軍屠戮殆盡的世家、富戶怎麼辦?
鑒於當前距離十月末就只剩五六日,隨時都有可能降一場大雪,薛敖決定立刻實施趙虞的誘敵之計。
趙虞暗自苦笑,因為他早就猜到薛敖會這麼問。
因為誰都明白,他們不可能提前去通知開封、小黃二縣,否則一旦消息走漏,必然會有大股難民逃奔梁城,介時無論梁城是否接納這批難民,這都將對梁城造成巨大負擔。
然而不等他開口圓場,趙虞自己就已經做出了補救:「當然,卑職知道這是礙於當前的天時不利於我方,否則,憑薛將軍的勇武、謀略,又豈會無奈放棄咸平、開封、小黃三縣?」
似這種敢對他提出之建議作出『中規中矩』評價,並不過分褒讚、實事求是之人,在薛敖看來那才是真正合格的帶兵將領,跟旁邊某個慣於恭維諂媚的傢伙完全不同。
為了更好地隱藏身份,趙虞自然希望與薛敖這位車騎將軍打好關係,無論日後是否用得上這份交情。
忽然,他心中微微一動,想出一條計策。
要知道當前已是十月的尾巴了,天氣正迅速轉冷,此刻叫各軍拔營趕往距梁城七八十裡外的咸平,等於是放棄了『以逸待勞』的優勢——你倉促趕到咸平,要先立營吧?要儲備柴火吧?這些過冬準備趙虞與李蒙已經做過一回了,難不成還要再做一回?
畢竟在他看來,以薛敖所表現出來的『猛夫』形象,這會兒理當是不顧一切叫各路兵馬殺至咸平與叛軍對峙,豈能坐守于梁城?
聽聞此言,童彥當即撫掌道:「妙!」
『這周虎不愧是曾在昆陽擊敗過反賊關朔……』
此時,薛敖又吩咐童彥道:「至於童都尉,依舊坐鎮梁城……」
薛敖沉思著點點頭,笑著稱讚道:「妙!……這招才是妙!」
說著,他抬手一指地圖上的開封、小黃二縣位置,正色說道:「薛將軍所述計策中最關鍵的一點,也是最和_圖_書大的破綻,即建立於叛軍會過分緊逼梁郡,甚至是兵臨城下,那麼,倘若叛軍分駐開封、小黃二縣,又當如何?」
『這大概就是慈不掌兵吧……』
就連他自己,亦率領麾下五千騎兵,與另外五千騎著馬的步卒,一同前往咸平,擺出了一副要保衛咸平,在咸平與叛軍大戰一場的架勢。
他整個作戰策略大致可分為三步,即年前誘敵深入、深冬伺機反制、開春圍剿追擊。
薛敖點點頭,亦饒有興緻地看向趙虞。
當然,這隻是一句調侃,而從理性來說,薛敖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
說罷,他再次朝著薛敖抱了抱拳,放低姿態道:「這是卑職愚見,若有冒犯將軍之處,還請將軍海涵。」
鑒於這一點,薛敖亦果斷地放棄了開封與小黃二縣。
『……』
可他哪有什麼建議?
雖說這場仗,他已愈發覺得義師方勝少敗多,但在他心底深處,他到底還是希望是義師能佔據優勢。
而這也給趙虞提了個醒:決不可低估薛敖的大局觀與謀略,盡量莫要在策略上試圖欺騙這位車騎將軍,否則,這薛敖遲早會對他產生懷疑。
別忘了,對面叛軍在咸平縣一帶早已建成了營寨,對方完全可以反過來以逸待勞——江夏叛軍的渠帥陳勖又不是傻子,肯定會派人騷擾、破壞晉軍的立營之事,逼晉軍後撤,哪會叫晉軍輕鬆建成營寨?
然而薛敖根本懶得理會他,讓童彥再次討了沒趣。
所以說,咸平縣必須放棄了,這座距離梁城七八十里的縣城,終歸還是太遠了,令十萬晉軍鞭長莫及。
「讓叛軍看到我方急於求成……」趙虞也不賣關子,當即就解釋道:「正好將軍昨日才抵達梁城,咱們不妨立刻就殺向咸平……」
心中暗暗稱讚一句,薛敖見獵心喜般問趙虞道:「那麼,周都尉對此有何建議?」
見薛敖神色凝重、語氣淡漠地講述他的策略,趙虞心下暗暗想道。
童彥立刻端正神色,抱拳說道:「明白,請薛將軍放心!」
https://www.hetubook.com.com多達六萬軍隊的行軍,自然瞞不過叛軍的耳目,叛軍散落在梁城一帶的細作,立刻就將消息提前送到了咸平,送到了叛軍的營寨中,交給了江夏叛軍的渠帥陳勖。
說罷,他不顧童彥有些尷尬的神色,拍案道:「就採取周都尉的辦法,李蒙,你跟我,還有周都尉,咱們三人率軍跑一趟咸平。」
他確實不在意,畢竟他所提出的作戰策略,只不過是他初步擬定的大致策略而已,就連他也知道其中肯定是留有破綻,所以他才要與李蒙以及這位周都尉一起商議。
「是!」
趙虞仔細琢磨了一下,這才抱拳說道:「既然如此,卑職斗膽說兩句。……薛將軍擬定的策略,唔,怎麼說呢,中規中矩……」
就算真有建議,他也不能就這麼告訴薛敖啊。
薛敖估算叛軍的進攻速度,年前最多也就只能推進至梁城城下,但絕無可能對梁城,以及對當前集結于梁城一帶的十萬軍隊造成威脅。
「唔唔。」
聽聞此言,李蒙臉上的神色變得更為驚愕了,心說直說:這小子真會說話。
在一番歡快的笑聲過後,薛敖便開始講述他的作戰策略。
從旁看到這一幕的趙虞,面具下面色略微有些僵硬。
趙虞不動聲色地看向薛敖、童彥、李蒙三人,卻見這三位沒有一個提出相關疑問。
更有甚至,這薛敖還考慮到了天降大雪的可能,提醒童彥他們三軍可能短期內無法撤回梁城,叮囑童彥加大對南邊的控制力度,防止叛軍繞到他們三軍後方,趁機將他們三軍與梁城割裂。
而作為當事人,薛敖饒有興緻地看著趙虞,笑著問道:「那麼,周都尉有何建議呢?」
現如今,這個周都尉確實提出了建議,且一語中的道明了其中破綻,他讚賞還來不及呢。
「這個……」李蒙考慮了一下,忽然狡猾地看向趙虞,笑著說道:「有周都尉在,我哪敢提什麼意見?先聽聽周都尉的看法吧。」
雖然他知道李蒙並無惡意,但可以的話,他其實不和圖書想提出任何建議,不過這會兒不成了,他必須得說出點什麼有建設的建議來,否則,或有可能引起薛敖的不快——此前明明在昆陽與許昌幾次擊退叛軍,如今卻沒有絲毫建議?難道你對我薛敖有什麼成見么?
不錯,他向薛敖提出『示敵以弱』的更深層含義,就是為了抽空梁城的守備,以便江東義師能從考縣偷襲梁城——畢竟考縣就在梁城的東面,雖說隔著近百里地,但倘若梁城疏於防範,江東義師也未必完全沒有機會。
「諸位可有何補充?」
他故作沉吟,實則絞盡腦汁思索著應付薛敖的辦法。
「……」李蒙微微色變,驚愕地看向趙虞。
所謂年前誘敵,即放縱江夏、豫章、江東三股叛軍繼續深入梁郡,任憑其會師,任憑其攻陷咸平,期間,處在叛軍進攻途中的縣城,像開封縣、小黃縣,通通放棄,任憑叛軍兵臨梁城城下。
「怎麼個示弱法?」
趙虞與李蒙立刻抱拳應道。
這讓趙虞唯有苦笑,同時在心底感慨一聲:這就是陳門五虎,簡直無懈可擊。
他抬頭看向薛敖,抱拳正色說道:「請將軍恕罪。……卑職雖未與豫章、江東兩股叛軍交過手,但卻與陳勖、項宣、周貢幾人都打過交道,陳勖此人,計略更勝關朔,且為人謹慎穩重,絕不貪功冒進,倘若我猜測無誤的話,縱使我方按兵不動,他今年也最多止步于開封、小黃二縣,絕不會再進一步……兵臨之下,過分緊逼大樑,確實有助於提高叛軍的士氣,但叛軍也要相應付出代價,別的不說,單單是立營之事,他就知道我方不會輕易令他得逞。將軍放棄馳援咸平,不也正是考慮到難以在當地迅速安營紮寨么?」
「唔……」
薛敖將目光投向趙虞與李蒙二人,意有所指地說道:「薛某想聽的並非恭維,而是切切實實的建議。」
放縱叛軍逼近梁城,是為了誘敵深入,既然有誘敵,那麼就要有反制的手段,而薛敖的反制手段就是待叛軍逼近梁城時,在合適的時機奇襲開封與和-圖-書小黃,在重新奪回這兩座縣城的同時,將號稱三十萬的叛軍關在梁城、開封、小黃三縣行程的品字形口袋裡。
毫不誇張地說,趙虞故意留給叛軍的真正破綻,被薛敖兩句話就堵死了。
「唔。」
開封舊名啟封,乃古時鄭國大將鄭邴所建,意為『啟拓封疆』,待等到漢國時,為避景帝諱而改名開封,它位於梁城難免偏西的位置,距梁城大概四十多里左右。
「你們呢?」
然而,看似莽夫的薛敖一眼就看出他的誘敵之策會給梁城造成虛弱,立刻就提醒了童彥,讓趙虞暗中為江東義師創造的機會化為烏有。
『不太對勁……』
從旁,童彥亦一臉驚訝地重新打量趙虞。
旋即,他便開始稱讚薛敖。
在聽到這一番話后,趙虞頗感意外。
不得不說,趙虞這招『假誘敵真資敵』,不但騙過了薛敖,就連對面的陳勖也被弄得一頭霧水:這都即將入冬了,那六萬晉軍不好好留在梁城過冬,以逸待勞等他義師打過去,特地跑來咸平做什麼?
但如何提出意見才能博得這位將軍的好感呢?
就在趙虞暗自以為得計時,就聽薛敖又叮囑童彥道:「另外,童都尉要當心考縣方向。……儘管豫章、江東兩股叛軍已與陳勖的江夏叛軍匯合,但江東叛軍未必就沒有在考縣預留一支軍隊,以便在某個時機牽制梁城。……此番我與周都尉、李都尉二人前往咸平,多半會與那幾路叛軍僵持幾日,甚至十幾日,期間若天降大雪,我等短期怕是無法返回梁城,介時,你一要嚴防考縣方向趁機襲擊梁城,二要警惕叛軍繞至我與李蒙、周都尉三軍背後,明白么?」
他抱拳對薛敖說道:「將軍,依卑職之見,想要讓叛軍中計,那麼唯有『示敵以弱』……」
趙虞抱拳說道:「不敢說建議。……正如卑職所言,在當前的天氣下,暫時也只能先採取這條計策了,卑職斗膽補足將軍這條計策中的某些遺漏……」
「你是說……」薛敖摸著下巴處的短須若有所思,看神色,他應該已經猜到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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