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十章 滅火

四股匈奴,擊殺那一股都不妥,分兵就更加不妥,大軍離了小化城就更加不妥。
秦城瞥了氣勢洶洶的李敢一眼,「李隊正聽軍令行事便可。」說完便要繞開李敢。
如今在小化城紮營的三千騎兵,算是暫時安定下來,秦城和李廣的軍令很明確,固守小化城,同時廣布游騎。只不過秦城和李廣也知道,到了現在這個份上,游騎的作用已經有限了,因為即便打探到遠近有匈奴騎兵侵擾村鎮,如果不是條件特別有利,漢軍不會輕易出擊。
「隨我殺過去!」
因為漢軍不能出征!
那人向同伴打了個手勢,眾人便屏住呼吸貼緊了柵欄。
待那隊漢軍巡邏兵走過,那人再次彎弓搭箭,這次卻是對著自己來時的方向,射出一箭去。
漢軍是在等匈奴人來進攻,還是在等有利時機再出擊,亦或是其他什麼,除了秦城、李廣和極少數幾個人之外,沒人知道。
「你就如此有信心?」李廣笑道。
天氣陰冷,天空像是被一張巨大的餅蓋住,陰陰的,壓迫著本就蒼白的小化城。
三五百人的小股騎兵,來無影去無蹤,如何尋得到?即便是尋得了,他們要跑,又如何抓的到?
顛倒眾生的笑容。
為首一騎,戰袍緊緊裹著身體,顯現出偏瘦的身形來。
但是眼下,眾位將領只能憋著氣,將憤怒生生壓下。
秦城和輕重騎的六個軍侯立在李廣的中軍大帳,看著游騎一個一個奔進來,隨著游騎的稟報,李廣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陰沉。
問題是,即便是大軍要出擊,還不一定能找到匈奴騎兵。
他們想燒營!
「呼斜百夫長,殿後!其他人,撤!突圍出去!」偏瘦匈奴騎士有條不紊的下令,手中長刀將衝過來的漢軍騎兵斬落馬下。
李廣在將案后咆哮,站立帳內的一干高級將領卻只能低著頭沉默。在場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人,哪個不是浴血拚殺才能站在這裏?沒人真會畏懼了這些匈奴騎兵,不說其他,就是讓這六個軍侯自己帶著自己的部署去擊殺任意一股匈奴,都不會有人說一個不字。
瞬間意識到中計的偏瘦騎士,果斷下令:「丟火把,撤!」
秦城眼神一冷,身體一綳。
「如果這些都做不到,還談什麼擊滅匈奴?即便是有再強大的鐵騎都是枉然。」秦城道。
「紀將軍,如何?將軍可准許出戰了?」紀鑄一出軍帳,便被李敢一把拉住,他已經貓在軍帳外等待很久了,這幾日近的遠的不少村鎮受到匈奴騎兵的侵襲,他也是早有耳聞。如今姑且不說渴望建功立業,李敢一門心思只希望能出一口惡氣,好好教訓教訓匈奴騎兵,讓他們不要如此肆無忌憚的囂張。
只是在時機未到之時,這種等待太折磨人了些。
不過到了年關,地里的活計也沒有多少了,倒是來年一開春,便會進入農忙期,相比之不得不冷清下來的除夕,大多數百姓還是擔心到來年開春時這場仗能否打完。要知錯過了春忙,可就是一年的損失。
秦城笑了笑,「無妨,少將軍只是年輕氣盛罷了。」
……
今年的北風格外寒冷,乾燥異常,到了這時節,反常的沒有雨雪降下來。
「閉嘴!這裏哪裡有你說話的份,你眼中還有沒有軍法?給我下去!」李廣冷喝道。
「秦城!」李敢一聲大喝,也顧不得什麼上下級,再次閃身擋住秦城,質問道:「你不敢出戰自己不出戰即可,為何要攔著全軍行動?說什麼找不到匈奴人的蹤影,都是狗屁!之前漢軍哪次不是去尋找匈奴賊決戰,你這回畏畏縮縮可是誤了軍國大事,你知道嗎?!」
秦城和李廣拍馬站在戰場之外,靜靜的看著和-圖-書眼前混戰的騎兵。
「殺了這些狗娘養的匈奴賊!」
「萬事俱備。」秦城笑道。
「遠的村鎮,如長梁,小河子,三道,近的村鎮,如二台,沙溝,這幾日來接連受到匈奴騎兵的侵擾!這群狗娘養的匈奴蠻子,找不到人就燒房,燒田,無惡不作,當真是可恨之極,可恨之極!」李廣將手中的竹簡重重拍在將案上,幾乎是吼道,臉部肌肉的抽搐帶動著鬍鬚都一顫一顫的。
不大的空間,不小的混戰。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軍營外不遠處響起,細細看去,勉強可以辨認出黑夜中有一個個黑影在移動,黑影與黑影,組成了黑團。
匈奴五百騎兵被包圍在中間,承受著一千五百漢軍重騎憤怒的衝擊。
紀鑄搖搖頭,便沉著臉大步走開了。
「哼!」李敢冷哼一聲,重重一甩頭,大步走開。
那邊,為首的偏瘦騎士看到飛插在身前不遠處的鐵箭,手一揮,眾人便向軍營行去。
軍營內外,發瘋般的漢軍將士發動了潮水般的攻勢,他們已經憋得太久了!
猶如鬼魅,悄無聲息。
這日丑時,小化城軍營中一片寂靜,眾軍士都在熟睡,軍營中燈火通明,幾支巡邏的隊伍在偌大的軍營中機械的來回走動。軍營哨塔上,幾個軍士已經撐不住在打著瞌睡。
行進的很慢,很輕,很小心。
所以李廣一直在等,在等他和秦城看好的那個時機出現。
「殺啊!別讓他們跑了!」
「將軍多慮了。」秦城否定了李廣的顧慮,「眾將只是被匈奴人刺|激的狠了,一時憤恨而已,大伙兒終究還是能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即使有個別將領不能想通,上谷守軍紀律嚴明,將軍威望深厚,諸將行為也不會出格。」
「軍中諸將情緒都不穩,如此下去,不說等時機到來,要是此之前有什麼情況,怕也會有失啊!m•hetubook•com•com」李廣嘆道。
在上谷騎兵的幫襯下,小化城百姓的臨時居所很快搭建完畢,百姓們也就住了進去。
「殺!」
兩軍騎兵,很快撞在了一起,混戰開始在軍營大門周圍!
因為李廣和秦城這幾日已經說的很清楚,全軍固守小化城,有敢言出戰者,軍法從事!
「殺啊,一個不留!」李敢揮舞著長刀,招呼著身後的部署,率先殺入匈奴陣中。
「這小子越來越沒有王法了!」李廣罵了一句,對秦城道:「下次他要再敢衝撞與你,你軍法從事就行,不要顧及本將,真是無法無天了他!」
軍營後面,突然衝出無數騎兵,呼喊著向他們衝來!
跟隨偏瘦騎士的幾百騎士瞬間將手中的火把丟向附近的軍帳,也不管火把燃沒燃,然後果斷拔出長刀。
小化城被匈奴人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待火勢盡散,房屋燒毀者十之有九,全鎮百姓經歷了昨日一夜的悲慟,見證了漢軍與匈奴騎兵的拚死搏鬥,到這時已經少有人在哭泣。畢竟這回匈奴人侵襲,比起守軍,全鎮百姓傷亡倒是很少,加在一起也就二十幾個人。
十幾個騎士翻身下馬,背負弓箭,貓著身體,迅速向軍營靠近。
「紀鑄,帶人滅火!」秦城令道。
眾將士從軍帳出來,個個臉色不善,秦城也是凝神沉思。
這十幾人貼上柵欄,靠近營門的那人伸頭往裡看了看,正好看到一隊漢軍巡邏兵機械般從遠處走來。
秦城和李廣率領大軍駐紮在小化城,其他的邊境小鎮小城則是進入了戰時防禦時期,百姓和軍隊輕易不出城,甚至是不出堡子。而地里的莊稼必不可少的料理也是在各地守軍哨騎奔出三四十里,確認沒有危險,並且有軍隊保護的情況下,才會讓百姓出城照看。
門口,負責殿後的匈奴騎兵已經與漢軍騎兵交上了手!
李敢本和圖書就一直不服秦城,自從被秦城安排做了一個小小的隊正,他就憋著一肚子氣想要做出一番成績來,證明自己比秦城這個鄉巴佬強,此番出征,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表現一番,奈何這仗還沒怎麼打,秦城就出了個不出戰的主意,這讓李敢在心中認定這是秦城的軟弱,誤了大軍!心中早已對秦城萬分不爽。
聲音很細膩。
戰時一切從簡,在小化城陣亡的漢軍將士和百姓,在鎮外尋了處地方被掩埋了,眾軍分出一部和百姓一起收拾鎮子,搭建暫時用於居住的棚子,至於整個鎮子的重建,還要等到這場仗打完,朝廷的支援下來。
前兩日馬大山去質疑秦城的軍令,不就挨了軍棍么?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便僵在那裡。
匈奴騎兵。
慘烈的混戰持續了半響,一個匈奴百人隊死死護著中間那個偏瘦騎士,硬是從亂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沖了出去。
「李敢,逆子,給我退下!」就在秦城要暴力解決問題的時候,李廣在一旁厲聲喝斥道,說完便走了過來。
這一路來,他們已經不留痕迹解決了好幾個漢軍游騎。
李敢氣得罵了一句娘,卻正好看到從軍帳中走出來的秦城。對於漢軍的不戰策略,就算別人不知,李敢也知道是秦城的主意,何況此事早已被全軍上下知曉。看到秦城這個「罪魁禍首」出來,李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跑過去擋住秦城,厲聲道:「秦將軍,我等為何不出戰?我軍何時能出戰?」
就連軍營門外,也響起了喊殺聲!
此時的李敢,如同一隻發狂的豹子,見到匈奴人就是一個砍,通紅的雙眼迸射出興奮的色彩。鮮血很快濺了他一身。
口銜枚,馬裹蹄。
兩個守夜的漢軍軍士就這樣悄無聲息被射中了身體,尚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身子便軟軟跌倒在塔樓上。
李廣楞了一下,隨即點了m•hetubook•com.com點頭,然後問了一句好似不著邊際的話,「都準備好了?」
先前那十幾人這會兒打開了軍營的門,給行來的騎兵打開了道路。
「諾!」
小化城外,通向各個方向的道路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游騎從各個方向奔回,帶來匈奴騎兵行動的最新消息。
李廣在軍帳發了一通脾氣,終究是沒有下令盲目出擊。這種等待雖然折磨人,但卻是當下規避不必要風險和損失的最好辦法。
「跑出去了。」李廣和秦城相視一笑。
此時,剛剛跑出包圍圈的偏瘦騎士,回頭看了一眼漢軍軍營,也露出一個笑容來。
眾人在離營門一箭之地外停下,其中兩個彎弓搭箭,悄悄對準了營門邊兩個哨塔上正打著瞌睡的漢軍軍士。
匈奴人方才倉促間丟棄火把,根本就沒有時間點燃,大部分人都是直接當作木棍扔了出去,因而對軍營造成的損失實在很有限。輕騎們不適合短兵相接,來滅火正好。
「區區不到兩千匈奴蠻子,竟然視我三千大漢軍士如無物,在我大漢境內肆意縱橫,簡直是氣煞我也!這群直娘賊到底哪裡來得底氣,竟然如此囂張,他就真不怕我大漢鐵軍攻入他大漠,滅了他的王庭,燒了他的聖城?!」
騎兵。
為首那個偏瘦的騎士,嘴角勾起一個陰謀得逞的弧度,顯得很得意。
騎兵們衝進營門,各自突然從馬上拿出一根木棍來,細細看去,卻是一個個沒有燃的火把!
面對未知的匈奴力量和現有匈奴四股騎兵力量的未知行動,漢軍的行動方針真就如秦城昨日跟柳木所說:等。
騎兵近了軍營,俱都停下來,為首那一騎手往前一舉,冰冷的吐出一個字,「上!」
正是因為如此,李廣才會如此憤怒。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李廣的憤怒不是給匈奴人氣出來的,而是給自己憋出來的!
「父親……」李敢看到李廣,還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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