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間,檣櫓灰飛煙滅,這便是謝偉紅此刻的感覺。
很快,照片如數在薛亮手中聚齊了,他仔細檢查了一遍,恨恨瞪了壯漢一眼,扭頭便去了。
……
這裏正是霍無病的病房。
三天前,在校園一處隱蔽的草坡上,他被薛老三好一陣暴揍,薛老三痛下辣手,疼得他幾度昏厥。
……
是以,霍無病入院,校方還一無所知。
自打薛亮將霍無病送入醫院,霍無病便已疼得口難開,根本無法陳述情況,薛亮為怕引起懷疑,根本不敢朝裡間攙和,他只藉著夜色掩蓋,偷摸將霍無病送到醫院門口,便自折返。
「無病,這回你是受了大苦了,不過,是非善惡終有報,有了這疊照片,薛向也就算玩完了,你且等著吧,後邊的,就交給我和謝處長吧,非讓你出了這口惡氣!」
那人來勢甚急,一個沒剎住車,正撞在薛亮身上,撞得他身子一歪,手上一松,照片撒了一地。
越好的地點,薛老三準時現身。
病房潔白寬敞,舒適豪華,若是去掉那濃濃的蘇打水味,此間簡直能和相當等次的賓館相媲美。
這會兒,別說什麼陽光,就是強光手電筒對準他眼睛射,霍小可憐也一準兒能睡過去。
霍無病才策劃了這麼套方案,不可謂不毒!
「首長」二字沒喊出口,便被謝偉紅揮手打斷,「行了,下去吧,有時間,我會去天橋派出所看你的!」
這一刻,他只覺整個身子m•hetubook•com.com不是自己的了,因為,他幾乎不能控制身子,不能動彈分毫。
霍無病甚至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心裏千萬遍喝罵,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緩身體的劇痛。
雖有不妙插曲,但始終不改歡飲氣氛,或者說,經歷了這麼個插曲,反倒為歡飲增添了熱烈。
「太慘了,太慘了,哪兒弄的這些照片在,犯罪分子太兇殘了,抓著了非判刑不可!」
搶走瓷豬,便是為了誘使薛老三暴怒,引誘薛老三道冰球館,便是為激怒薛老三動手。
他這番控訴,深情並茂,當真是聞著傷心,聽者下淚!
「哎喲誒~!」
惜乎,冰球館那次,陡生意外,讓臨時有事的薛老三避了過去,再約藍色港灣,薛老三卻又不赴約。
道理很簡單,就是為了拿著證據。
壯漢沒口子道歉,手上更是不慢,蹲下身子,飛速地朝手中摟著照片。
兼之,有丁校長的高度重視,此事鬧得極大,很快便提到了犯罪的角度。
前番,丁校長說過,只要有證據,這事兒就好辦了!
作為親歷者,謝偉紅自然知曉霍無病這般摸樣,到底是誰賜與。
啪的一聲響,謝處長一巴掌重重拍在床頭桌上,蹭地站起身,滿面憤然,「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這種學員不加以處理,還有王法么!無病同志,你放心,校方一定會給你個說法的,我先走了,你的事和-圖-書情,我要抓緊時間調查!」
說罷,謝處長便自行了出去。
「嗚!」
霍無病躺在草坡上,卻感覺這暖風像生了銹的鈍刀子,吹在身上,割得他火辣辣的疼。
是的,那天的挨揍,正是他霍某人自己導演的。
霍無病這般在煉獄中待了兩天,痛勁兒過了,皮肉傷也早養的差不多了,基本也就正常了。
在他的控訴中,薛老三乃是藉著討論問題的借口,將他騙到隱蔽處,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毆打。
緩緩秋風,從湖面掠來,穿林震木,溫柔清涼。
陽光如霧,穿過層層皂角樹葉的阻擋,透過清潔的玻璃,照射在霍無病臉上。
「哎喲,對不住,對不住……」
下午三點半,薛亮尋了個沒人的空當,溜進了霍無病的病房。
接下來的劇本,和霍無病料想的大致相當。
「薛向,是薛向……」
霍無病正站在窗檯吸煙,整個人的氣色好了不少。
薛亮拍過錢去,接過照片,正在查驗,忽的,一條壯漢虎愣愣地撞進門來。
霍無病滿臉悲憤,話未說完,便已眼淚長流。
可當這把照片抓在了手中,那便是鐵證如山,薛向就是再有勢力,這回也得嗚呼哀哉。
拍照在當時,還算的上高大上的行業,所以,清洗照片的費用,就相對較高。
「無病同志,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現在得給學校個交代了!」
按說,這種陽光的強度,已經算得上刺眼,可病床上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
霍無病卻睡得鼾聲四起,沉重至極。
鼻子跑了,眼角淤了,嘴唇裂了,這隻是表面上的傷害,更殘酷的還在身上。
已經喝得大舌頭的謝處長,非要給紅裙女郎留下電話,才攀著薛亮的膀子,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一場酒直喝道十一點半,若非擔心查寢,這三位真想不回宿舍。
寒暄幾句,謝偉紅便當著一眾學員的面兒,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無病同志,醒醒,醒醒,無病……」
至少,稍後的歡飲中,三位女郎變得主動多了,各式花樣的喝法,讓霍無病三人極為盡興。
若說那次在藍色港灣,他還擔心被薛向識破,或者存在什麼變數。
要說身子不是自己的,那還好了,至少可以不用擔負感官上的痛覺。
本來,這頓打,是他霍某人哭著喊著,變著法兒地要求薛老三送的。
瞧見薛亮到來,霍無病蹭地就應了上去,不待他張口,薛亮便將那沓照片拍了過去。
可偏生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痛,痛得他險些沒暈厥過去。
次日,霍無病直接給薛老三又去了電話,揚言,若是他薛老三再不出現,他便要破碎瓷豬。
你儂我儂,散場之際,自然又是好一陣依依惜別。
睡了將近二十個鐘頭,霍無病終於被人從沉沉睡眠中叫醒過來。
「老錢,你看看我這底片是不是花了,到底怎麼回事兒!」
三言兩語不和,薛老師搶過瓷豬,大打出hetubook•com.com手。
而之所以說是大致相當,顯然還有出乎意外的情況,那便是霍無病嘀咕了薛老三打人的手段。
霍無病有氣無力,分辨不得,只可憐巴巴地不住眼角飆淚。
高大胖一疊聲地感謝,倒好似謝偉紅為他做了天大好事一般。
暗房外的薛亮沒好氣道。
這兩天兩夜,霍無病只覺時刻在地獄里煎熬。
可真打薛老三打上身來,那一拳一腳,都讓霍無病體味到了什麼叫痛徹心扉,痛不欲生。
「狗r的薛老三,我草泥馬……」
畢竟,像霍無病這種情況,在央校還是頭一次發生,校方極度重視。
東方美照相館的胖老闆,正在清洗照片,每清洗出一張,他便發出震耳的驚嘆聲。
當然了,小小民警根本就進不得他眼來,但美人那異彩泛濫的星眸,卻讓謝偉紅收穫了這種威臨天下的感覺。
謝處長等人去后,央校又來了幾波前來探視的校領導和學員。
霍無病翻了翻,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喜上眉梢,萬千思緒,齊入胸來。
慘,實在是太慘了,胖老闆洗了一輩子照片,還沒見過這般血腥暴力的,照片中的施暴者分明就是打人專家嘛,那一拳一腳,把人都凌空踢飛了,這得多大仇,多的恨嘛。
胖老闆拿著兩張信封,一大一小,嘖嘖讚歎地走了出來,「洗好了,大的是照片,小的是底片,一共兩元錢!」
的確,薛老三惱霍無病挑事兒,這回,是下了狠手,一通收拾,讓霍無病體味www.hetubook•com•com了把,什麼叫煉獄,可到底顧忌黨校這塊金光閃閃的招牌,也就沒敢下死手。
這不,好容易撐到第三天,身上疼痛緩解,霍無病終於能進入夢鄉了。
夜色深沉,燈火闌珊,三人搖搖晃晃地行著,酒開胸膽,言笑之間,均覺不虛此行,謝處長甚至不停仰頭晃腦,吟哦道,「苟活四十年,今始得一知己,斯世當以同懷視之,快哉快哉!」
「是是時,多謝首……多謝,我一定恭候!」
薛亮拍拍霍無病的肩膀,滿是自信。
原來,入院前的兩天,霍無病疼得得靠麻醉劑來止疼,偏生醫生檢查,都說是皮外傷,沒多大事兒,忍忍就過去了,不肯給用麻醉類的藥物。
青青草坡,四周,或假山,或密林,或高牆,圍堵得私密性極好。
薛老三的身影方消失在林間小路的鏡頭,灌木林,假山後,便齊齊傳來了悉索的動靜兒,轉瞬,謝偉紅,薛亮便自不同方向,沖了出來,朝霍無病飛奔而去。
刷的一下,高大胖立時變了臉色,條件反射一般,便來了個立正,聲音都開始打顫,「報,報,報告……」
……
病床前,謝偉紅領銜,身後七八名中年人,都是霍無病在地廳級進修班中的同學。
但既然做戲,自得做全套。
「嘶!」
「叫什麼叫,踏踏實實幹,利索點!」
當然了,任誰連續兩天兩夜都沒怎麼睡過,第三天也得睡得渾天暗地。
這不,在醫院躺了三天,時不時,骨子裡還傳來一陣兩陣的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