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戀愛

就在風聲也安靜下來時,船頭忽然傳來一道人聲,平靜、無奈,卻又顯得歇斯底里:「蔡哲遠,如果我真的掉下去了,你會救我嗎?」
在雪山酒店住了太久,引起民憤,最後同事每天都在催她怎麼還不回去上班,蘇禮趕緊找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打包行李,奔赴機場。
程懿看了她很久,她知道,但她還是很有原則地什麼也沒有做,只是回到酒店之後,悄悄打開朋友圈,把那張照片裁了一下,做成背景。
「你知道人多,你要面子,我難道不要嗎,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說分手原因你也總是模稜兩可,你是男人痛快點不行嗎?」
她信口胡謅:「沒聽過嗎,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蘇禮當然不介意,她今晚可不想睡機場安排的酒店,還是去隔壁市開一個溫暖舒服的大床,酣眠到天亮吧。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她甚至覺得他還會找人給她沐浴更衣扎頭髮。
可是相愛已經那麼難
「吳嵐嵐!」
走出公園,面對著烈日,蘇禮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慨嘆:「哎——」
蘇禮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果然,那女孩徹底爆發出悲慟的哭聲:「憑什麼啊,當初是你先招惹我的,現在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對我公平嗎?憑什麼你要在一起我就得答應,你要分手我還得答應?」

醫生又翻找了幾下:「麻藥不夠了,前兩個都是沒麻藥打的,你看你能忍嗎?」
好在都趕上了這一班,不用再等半小時了。
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吧。
「一次遊戲共有五條船隻相連入場,未排到的旅客請耐心等待。」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腦子一抽就開了全景照片模式,結果總是拍著拍著就開始手抖,弄得人臉也扭曲到不行,一陣折騰后總算是完工,一張屬於二人的連甘湖合影也就此誕生。
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了句:「誰啊?」
蘇禮那幾天過得尤其像傷患,她受傷的明明是左手,其它部位都活動自如,程懿卻一日三餐全讓酒店送上門。
「每到這天,我們這裏賣花的商販可高興了,因為能成特別多對,一天賺個小几千不是問題。你看我這裏也有賣玫瑰蛋糕的,平時可沒有。」
誰的真心都不該被輕視。
她就乖乖地趴在他後背,程懿有力的雙臂托住她的腿,每一步都走得穩穩噹噹。
有人照顧生意,老闆就充當導遊介紹:「看到身後這兩道橋沒,也有寓意呢,左邊這個是單身走的,右邊是情侶才能走。可不要走錯嘍,不然兜人笑話。」
那女生穿著少數民族的服飾,但應該是買來感受氣氛的,笑起來落落大方,是討人喜歡的類型。
蘇禮卻已經伸出了一隻胳膊:「刮骨療毒知道嗎?打針也是痛一下,縫針也是,差不多啦。」
「哦,再見。」
頓了頓他又道:「人家怎麼就叫成那樣?你是不好意思還是後勁沒上來?實在不舒服的話我們再去醫院……」
「生孩子有麻藥的。」
「我喜歡你。」
比起女生們的尖叫,男性同胞就顯得要興奮很多:
蘇禮大概反應了三五秒吧:「等等……程懿?你不是在前面一條船嗎?前面那條不是跟著出去了嗎?」
蘇禮應聲轉頭,看見女生大罵了一句什麼,然後撲到了男生的懷裡。
她驀地轉身:「程懿!!」
最後篝火晚會散場,大家各自回去。
完全沒料到自己的話帶著天然漏洞,她哽了會,這才嗯嗯啊啊的隨口應付著:「隨便吧,帥哥都行。」
被她一語猜中,那男生沉默了很久——其實也沒很久,不過是這裏太過僻靜,便顯得等待尤為漫長。
老闆自賣自誇:「香包好啊,香包是相思物,適合今天。」
等待的時間有些無聊,也讓人緊張,蘇禮旁邊的女生跟她搭話:「你也是跟男朋友出來旅遊的吧?我看你男朋友也在前面那條,我男朋友也是。這遊戲真不人性化,穿好衣服就必須上,連等一下同伴都不行,工作人員還板著個臉,難道我們是來受罪的啊?」
工作人員很快開著小皮划艇前來營救,這場荒誕的意外有驚無險,但聽說這個設施還是暫時關停整修,瓊瑤劇的那倆男女主角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他穿得其實很少,唯一能禦寒的衣物還給了她,雖然看起來不受什麼影響,但蘇禮能感覺到他的體溫低於平時,托住她膝蓋的手也有些涼。
「噢,」蘇禮說,「他們都是挑在特定地方告白嗎,還是就隨便……」
……
「這個水,好難喝,我呸、嘔、呸呸呸,日你媽啊不是說好是山泉水嗎!啊!敲里嗎!!」
只記得那天山頂的風特別大,遊客又破天荒地少,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肺里的氧氣幾乎在呼吸之中被榨乾。
——那為什麼,不能換她也勇敢一次呢?
她尷尬到不行,趕緊挪去了那邊,默默坐在最外圍減輕存在感。
一個看似無用的「那」字很有靈性,阿婆直接遞給了蘇禮,她戳著叉子嘗了一口,剛好的甜度,舒服又不膩人。
話雖https://m•hetubook.com.com這麼說,語氣里卻有淡淡的酸和失落。
「我十六歲的時候就在這被人告過白,那時候可太尷尬了,我覺得這種日子是誰弄出來的,也太傻逼了吧!」
蘇禮:「想吃雙皮奶了。」
阿婆這才回答她的問題:「你從這裏繞出去,再左拐,看到河邊特別熱鬧還點著篝火的地方,就是的啦。」
「什麼關係?」
猝不及防進入第一個體驗項目,風暴瞬間襲來,船隻差點被掀翻,左搖右晃地傾斜不定,大雨和水汽陣陣噴射,蘇禮旁邊的女生叫得像是吃了五噸尖叫雞。
「現在在一起不行嗎?!」
男人垂眼笑了笑,分明是安然無恙的表情,睫毛卻顯出驚心動魄的濕意。
「兄弟你不行啊,長這麼帥還有你泡不上的妹?」
「兄弟你行不行,實在不行現在再來一次——」
深海色,常給人壓抑感。
原來是船上坐她旁邊的女生,叫那麼慘也不足為奇了。
音響里還在播著什麼,但她已經聽不見了:
他的潛意識是保護她,全身心地保護她。
如果不劃過去,留在船上,她也不知道沒有氣囊的船會發生什麼,更何況門也關了……
程懿只得起身,然後不小心拿了個第一名。
至於同事那邊,到時候多帶點小禮物就是了。
他們偶爾會碰到,有時候在最後方的花園,有時是在茶室,有時甚至只是蘇禮在陽台上曬太陽,就能看見男人坐在樓下看報紙。
聲音瞬間尖銳,站在蘇禮這條船船頭的身影立刻傾身,解開了與前一條船相連的鎖扣,警報器瞬間拉響,聲控設施啟動緊急救護,關卡門迅速合攏關閉,以關停所有風暴設施。
是怎麼趴到男人身上的,蘇禮已經不記得了。
她在這一天動了不該有的念頭,但她悄悄、悄悄地小聲慶祝,把種子埋在眾人都可以發現卻不會立刻抵達的位置,好像這樣,等待它萌芽的喜悅,就會久一點,再久一點。
「得,看你表情我知道答案了,又是一對坐錯的。」
「這裡是在一起的情侶坐的篝火堆,那邊是單身的,你們坐那邊去!」
「以為什麼。」
由於住的酒店剛好面對面遙遙相望,蘇禮走左邊的橋,程懿自然就走右邊,剛剛都計劃好了。
人的第一反應是說不了謊的,潛意識能代表很多東西,這點蘇禮知道,也能看出來。
「你什麼時候在我面前穿過裙子啊?」
……
「哦,」她這下才反應過來,「不知道怎麼弄的,你不說我還沒發現,嘶,別碰,疼的……」
蘇禮側頭。
畢竟當時在水上,他明明都隨前一條船出去了,危急時刻卻又跑回來找她,甚至是確認過她上岸之後自己才上,若要說不是真心、圖她什麼,那這代價也太大了。
她笑了笑,面上卻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拍什麼啊?」
他們找到地方,燃著篝火的卻有兩處,而且每一處都圍攏了人,蘇禮猜測應當全都是吧,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
「叫你爹幹嘛!!!」
由於蘇禮系救生衣的速度較慢,就落到了最後一條船上,而程懿乘坐的是倒數第二條。
蘇禮找到一個賣榴槤千層的阿婆,邊買蛋糕邊問:「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感覺好熱鬧,還是這裏天天都這麼熱鬧。」
她跟程懿說:「我初中時候也遇到過這種情況,忍一下就過去了。再說最近的醫院都好遠了,現在先止血吧。」
路口的老闆在賣香包,蘇禮路過,就隨手選了一個。
這個問題的難度顯然已經超越了「那是你男朋友吧?」。
被她提到的男生瞬間一口汽水噴了出來,咳嗽個不停,也不知嚇的還是怎麼的,臉都紅透了。
她有過很多種選擇,也遇見了太多阻礙,可是沒什麼比這一刻更想不顧一切地去愛。自保系統失靈,疑慮煙消雲散,全都敵不過看到他那一秒時的心臟狂跳。
他說,「你就知道自己只是個看熱鬧的了?」
蘇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半晌都沒說話,只是抬著受傷的手臂往前走,直到走近有些擁擠的人潮,程懿這才半擋在她身前,托住她的手腕:「真不疼?」
他笑得繾綣:「還沒追上。」
「沒事,就是第一次見受傷的人反過來安慰對方,你男朋友是真緊張你啊……」
程懿跟她一起去往機場,帶了個男人的好處就是——重量超標的行李箱終於有人幫她拿,雖然那雙手平日里都是拿動輒幾千萬幾個億的策劃表的。
「那邊也是無麻藥縫針,比較怕疼,正常。你這種不叫不哭的反而是少數。」醫生說,「之前有個大男人,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後來丟臉得拆線都不好意思來。」
她說完,醫生卻先笑了起來。
「啊?」
程懿打開手機搜了下:「隔壁市就有,開車過去一個多小時就到。反正今天也飛不了,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隔壁市玩玩。」
他還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人家老闆都說單身走左邊了,他還是不願意繞路,執意往右邊的上。
關火裝盤的那一瞬間,她腦中情不自禁地閃和圖書過這些天的片段。
他開始笑,她從沒見過他那樣笑。
痛感急待轉移,容不得她猶豫,蘇禮啊嗚一口咬了上去。
蘇禮額頭和鼻子都覆上了層汗,痛得壓根沒心思去記,想著反正程懿也會聽。
程懿挑眉:「怎麼?」
單身橋也挺應景的,旁邊的音響放的是較為悲傷的情歌。
話只來得及說到一半,船更用力地傾斜,伴隨噗通一聲,有男人落了水,喧囂中奮力喊道:「看到那邊的漩渦沒,馬上就要推過來了,趕緊下水我們到那邊岸上躲著啊!」
他們到隔壁上泉市已經是八點多了,吃完飯九點多鍾,還可以在附近的夜市逛一逛。
「我覺得我這輩子都做不出來什麼小女孩的事,主動告白也不可能,但是——馬上我就要去當兵了!」
危險的人也有真心,就像狼也會忠誠的,不是么?
「算了,」她說,「揍死你我就沒男朋友了。」
她說:「你們看我幹嘛?我只是起來拉個衣服。這衣服忒難穿。」又坐下了。
程懿沉吟片刻,這才道:「……沒,就我回來了。」
她才不是什麼唧唧歪歪的人。
程懿挑眉:「怎麼這麼久?不歡迎我?」
天氣逐漸放晴,粼粼碎光灑落在湖面上,拂動不遠處冷杉樹的倒影,水波搖漾。
明知道再走可能是監牢
程懿居住於此的時間當然也做了調整,總之他不是會率先離開的類型。
可是我還……奮不顧身
果然,男人放下筷子,目光如炬:「你想抓住誰的胃?」
「沒什麼,你這麼聰明,應該懂。」
本來只是想看個熱鬧,現在引火燒身,她也無辜被人吃了戀愛的瓜……
看到她上去,程懿這才後退借了把力,在最後一秒擠了上來。
「喂,張邊樹!」
……
她繼承了蘇皓和蘇見景的手藝,菜是色香味俱全的類型,最擅長的就是爆香,也因此,當廚房的窗戶打開,香味飄到樓下,程懿親自來敲她房門的時候,她並不意外。
「對對對!剛剛給我檢查救生衣的人也是,差點給我衣服都扯壞了,不過可能這才才能確保檢查好……啊!!」
「……」
突然,臉頰被人捏了一下,緊咬的齒關也不自覺鬆開,男人將手臂送了上來:「咬我。」
「好——既然這樣,那一起死吧——!」
蘇禮轉頭看程懿:「要去看熱鬧嗎?」
她想,剛剛耗費了那麼多體力,他怎麼還能有精力背起一個她?
「緊急情況下閥門會關停,關卡門關閉時,所有特效停止。」
她忽地支起小半個身子,將身上羽絨服的拉鏈打開,然後展開雙臂,把他也裹了進來。
她的雙手越過他胸前,交叉拉攏著衣服,生怕瀉出一絲熱氣。
「你們是遊客嗎?」
蘇禮低頭,從脖子漲紅到了耳根。
蘇禮旁邊的女生一聽有八卦,瞬間來神了:「什麼?哪有瓊瑤劇?」
他沒有正面回答:「等會我送你回去……」
我太笨/明知道你是錯的人/明知道這不是緣分——
程懿垂眸看她,喉結滾了滾,這才自嘲又意味深長地勾唇:
「您看可以嗎?」
只是船距離那邊還有一陣,需要自己手動劃過去。
平日里最希望是幻影的模樣卻在此刻顯出令人百倍貪戀的真實,她差點分不清這溫存來自於實際還是錯覺,以至於無法挪開目光,以至於……想要靠近。
由於這個項目異常刺|激,因此只持續了三十秒,不過來了兩波,蘇禮後面的小男生興奮得像在狼嚎。
傷口其實有些深,都能看到皮肉,流的血也多,程懿本打算帶她去醫院,看到血越涌越多,只得去了最近的診所——
她輕輕將手指納進他的手心,終於呈現上一個坦率的自己,悄悄握緊。
不遠處的手工鼓噠噠敲了一串,短暫遮蔽住蘇禮的聽覺,她沒聽清男人的話,道:「你說什麼?」
「是啊,我怎麼比你還緊張。」
然而那人卻在關鍵時刻抽出了船上的鑰匙,用力一拋,鑰匙卡在門縫中,門無法全部關緊,風暴設施也只來得及關停一半,另一半卡住無法關停。

幸好篝火堆不止告白,也有遊戲做,中場休息的遊戲是成語接龍,蘇禮為了避免兩個人坐在一起雙重尷尬,趕緊推了推程懿:「你去玩。」
「不是的,」阿婆熱心於回答她的問題,「以前可沒這麼熱鬧,今天是我們這裏的告白日,你看,成群結伴的特別多,有單純來看熱鬧的,也有好多告白的哩!」
頓了頓,她咳了兩嗓子,「行吧,既然大家都在看我,那我還是……說兩句?」
他剛站穩,機器的漩渦千鈞一髮地從眼前掠過,捲起風暴與浪,重重推向已經脆弱的船隻,船被撞到牆壁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就在她緩神的時候,隔壁的呼號和大叫也傳了出來,震得房梁和天花板都好似在顫。
接下來的兩天,蘇禮都是在酒店度過的。
不怪她張口就來,她摯愛的菜譜封面上就這麼寫的,看多了就成了下意識反應了https://m.hetubook.com.com
程懿看她。
「張邊樹,我走了你都不跟我說再見嗎!我配不上答案還配不上句再見嗎!」
「請穿好救生衣的遊客有秩序地上船,本趟遊戲即將開始,祝大家玩得開心。」
「王八蛋的你……」
「沒怎麼,」她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香包陪你就不孤單的意思。」
醫生看到她,都見怪不怪了:「又是玻璃剌的啊?」
但動作快速的醫生也在此刻開始了無麻藥縫針,雖說蘇禮能忍,但痛感仍舊尖銳,很快她就沒工夫思考程懿到底是什麼意思了,閉著眼咬緊下唇等待著結束。
「噢。」那女生失落地低頭摳手指,
「等我當兵回來,我們就在一起吧!」
她連手臂上的痛都顧不得了,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水珠滾落下來。
湖水碧藍,清澈見底,像是濾鏡調和下才會出現的清透色澤。
這種日子確實很壯慫人膽,告白的男女生一樣多,蘇禮盤著腿坐下,悠哉地喝了口汽水,發現隔壁的篝火里有人站起來了。
假惺惺地想要逃
先是更換登機口,再是飛機延誤,最後乾脆說今天不能飛了,向乘客致以最抱歉的補償。
蘇禮腹誹著,踏上左邊的橋。
蘇禮:「你笑什麼?」
圍觀群眾:「哈哈哈哈哈操。」
程懿半道上伸出手:「我來吧。」
就當是補上很久之前,她缺席的遊樂場之約吧。
反正好像也不會虧什麼。
沒人能想到一場好好的遊戲會忽然變成歇斯底里的葬愛指南,場面瞬間混亂,小孩的哭聲縈繞不絕,尖叫與辱罵回蕩在上空,蘇禮貼著旁邊女生的手臂,感覺到她恐懼的顫抖。
男人在月色下回過頭來,還維持著端詳香包的動作,她用盡全身力氣、所有勇氣,把曾經千迴百轉的疑慮,在這一刻變成四個字說給他聽:
一反常態地,平日里從未對這方面做出澄清的程懿,此刻竟低聲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然下一秒,那女生就繼續說:「我從小在朋友們眼裡就像個男生,幹啥都大大咧咧的,好不容易春心萌動一次,穿著裙子去見我那哥們兒,他看了我半天,說你是不是想穿我褲子啊?」
她順手將香水扔進包里:「好,幾點出發?」
在愛里連真心都不能給/才是真的真正可笑
好像自己親眼把一部劇追到了happy ending,她看著他們,在夜風下笑了很久。
「沒什麼,去吧。」
「由於船隻是靠水下的漩渦進行移動,左右搖擺中船隻可能會進水,屬正常現象,大家不必驚慌,抓穩座椅旁的安全扶手即可。」
要怎麼承認,她其實已經完全被打動了。
難道說程懿是從門下的小道游回來的?特意?為了她?
底下傳來一陣「切」聲。
頭髮胡亂拍打臉頰時,蘇禮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遊戲要求取下眼鏡和隱形,並且滿分為五星的攻略上,給這個項目的刺|激程度打的是十星。
「嗯,」男人說,「是出去了。」
程懿說她這算工傷,所以延長了她在雪墅的度假時間,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的工傷。
「我們分手了,小瑩。這裏人很多,你別在這兒鬧,行嗎?」
醫生:「確實,你這個傷口還是儘快清理為好。」
這兒的遊樂項目大多都不溫和,就連跳樓機和過山車都是魂飛魄散型的,還有人從大擺錘下來都快吐了,就這樣,蘇禮排到了一個「漩渦飛龍」的水上風暴體驗遊戲。
「切,他只是……只是人之常情啊。」女生嘟囔,「如果我在前面那條,我也巴不得快點跑出去吧!看起來這麼危險,誰敢回來啊,萬一真出事了呢,我們可就永遠留在這了……」
蘇禮笑得頭掉,拿出手機給陶竹錄視頻,結果錄到一半,忽然被這邊篝火堆的主理人cue到:「那個舉手機看別人秀恩愛的女生——」
女生等不及,大吼:「張邊樹!日你老母!說話!!!」
某些情緒再也無法掩埋地破土而出,她想到程懿說「就差把追你貼在身上」,她聽見他說「還沒追到」,她聽見他在那麼多人面前,坦白了自己的情感。
那人激動地大喊:「你想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也太好玩了吧,等下回來我還要玩!就是有點頭暈嘔——」
卻又在瞬間被人往上託了一把。
底下一陣起鬨。
程懿這才看到她手捂著的地方:「手怎麼了?」
雪山最下面是連甘湖,這裏的第二個景點,底下的天氣就要暖和不少了,蘇禮脫掉外套,感覺流失的元氣也一點點補了回來。
蘇禮:「……」
「給我點空間,讓我靜一靜吧,你想讓我陪你來,我也來了,就好好玩一次,不行嗎?」
每個關卡旁邊都會挖出一塊空地,用來擺放一些製造氛圍感的東西,看樣子能容納五到十人。
「喂!張邊樹!別他媽喝汽水兒了我說我喜歡你啊!!!」
主理人指指她和程懿:「你們戀愛幾個月了?」
男人像是想到了以後的生活,不禁覺得自己眼光越發不錯,來了www.hetubook.com.com點興緻,繼續道:「倒是沒想到你廚藝這麼好。」
她抬頭匪夷所思地看向程懿,總覺得男人另有深意。
「萬一我側身嗆到水然後嗆死了怎麼辦,我不、咳咳、我不能,我後悔了,我不該來,我、我就是全天下第一倒霉蛋……」
女生怒氣沖沖,把火都撒在男朋友身上:「我這輩子都不會為你生孩子了,真他娘的疼啊……」
「海上龍捲風!」
「我還以為……」他故意停了停。
下午的時候,前台給她電話回復:「程總今天剛好也要出去,說可以順帶送您。」
蘇禮笑了笑,正想說話,熟悉的人拉開簾幕走了出來。
她一言不發,下巴擱在他肩上,瞳仁沒有焦距地望向前方,濕漉漉的呼吸如潮汐般落在他耳根。
這次的風暴來得更快,她們瞬間被捲入漩渦,身體開始失重——
蘇禮咬下唇,把香包塞進他手裡。
「我喜歡你!」
發獎的人問:「你一個人來的啊?」
……
「菜譜么,多試幾種配方就能做出來最好吃的了。」
……
程懿步伐亂了一拍,又頓了頓,這才繼續走下樓梯。
好在最後船也快沉了,她們直接淹進了水裡,那女生一看好像確實是浮起來了,只好邊哭邊嚎啕大哭地往那邊游,由於嘴巴不停地張合,灌進了一口又一口的水,她咕咚咕咚地吞咽,哭嚎著承受:
她這下是真的哭了:「怎麼辦啊,我不會水,我們不會真的被搞死在這裏吧……」
去他的猶豫掙扎,她要毫無保留,她要敢愛敢恨。
醫院起碼要四十分鐘才能開到,她怕那時候她都流血身亡了。
她從前覺得他危險,當然現在也一樣,只是忽然覺得,可能他對待自己想要保護的事情,並不會隨意處之,也不會肆意傷害。
蘇禮在她後面聽著,本還焦躁不安的心情瞬間輕鬆了不少,甚至還有點想笑。
「是不是那個什麼漩渦飛龍出意外啊?那邊牆壁上有玻璃,好多人都被划傷了,剛縫針我就送走了八個,你怎麼現在才過來。」
「我操!龍吸水!!好幾把刺|激!!!」
男人笑了笑,就轉身上橋了。
蘇禮對付著在機場吃了一天,現在已經餓得沒脾氣了:「想吃爆炒野生菌……」
二人一叫一嚷地走了出去,看似吵的凶,卻又顯得甜蜜,連醫生都姨母笑著多看了幾眼,這才把單子遞給蘇禮。
蘇禮問:「怎麼,患者很多嗎?」
叫張邊樹的男生差點又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這不是在想嗎,那跟你談戀愛我敢分手嗎?!??!」
蘇禮跑到他面前,男人已經轉身成面對她的姿態,垂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三分鐘后狂風驟浪才結束,蘇禮甩了甩手上的水,聽見女生虛弱的聲音:「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岸上的某個男生急死了:「兄弟你別幫她了,她馬上上來了,你先上啊!等會萬一卷你了呢!!」
誤會的人太多,蘇禮已經懶得解釋了:「關鍵扯衣服的時候還特別用力。」
蘇禮:?
蘇禮覺得好笑,於是就真的笑了,半是揶揄地抬眼問:「你怎麼比我還緊張的?」
「知道了!操 你 媽!拒絕不用說這麼大聲!」
也是有機會收穫完美結局的吧,都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沒可能呢?
獵物說,很高興跳進你的囚籠。
伴隨啟動聲響,船隻藉助水下的推力開始行駛,最開始他們穿過的是一條黑暗冗長的隧道,安靜得只有嗚嗚的風聲。
……
下車后,程懿會跟著她進園幾乎是預料之中的事,她甚至做好的準備就是跟他同行,一起挑項目。
蘇禮從他的背上下來,聽見程懿問:「要拍照嗎?」
程懿就住在她樓下,偶爾她踩上木地板時,能聽見清淺的吱呀聲,曖昧得人心口發緊。
但是我還是相信只是煎熬
不就是攤牌嗎。
水面上開始平穩了一會,大概是開發者留出時間讓遊客們緩神,又或者是想在大家疏忽時醞釀一場新的考驗。
沿途都有人頻頻側頭看向他們,目露羡慕,大概路實在是太難走,誰都想有個「人肉代步機」。
蘇禮情不自禁地笑,跟程懿說,「她是來砸場子的吧。」
但或許是這種大驚小怪的方案真的讓身體得到了休息,她傷口愈合得挺快,拆線的時候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就在此時,方才遇見的那對「暴躁」情侶,也出現在了不遠處。
就這一句。
程懿蹙眉看她:「真不用打?」
看多了古早言情小說,一句「肉償」差點脫口而出,蘇禮咬了咬唇,懊惱:差點就上了這個狗男人的套。
吃慣了大廚,本來對她的手藝沒什麼期待值,直到嘗了一口油燜大蝦,程懿頗有些意外:「做菜跟誰學的?」
他對她,好像不止是對待一個隨意的寵物,也不像是想起來就逗弄一會兒聊以消遣,他好像……是真真正正地關心她。
答案當然是來不及,第二道關卡門打開,她們被送入一片深藍海藍的眩光世界。
「就你過生日那次,你那時候還讓我幫你跟你女神告白,你真有病的,我當時怎麼就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揍死你啊?」
蘇禮安慰她:「你有救生衣,這個浮力很大,不會沉下去的。」
那男人的話一出,立刻有好幾個人跳下了水,穿著救生衣朝那邊游,很快輪到她們做抉擇,蘇禮旁邊的女生死活不肯,哭得差點斷氣:「我不要……我怕水……我真的好害怕,章丞你在哪,快來救救你女朋友啊……」
其實她一直沒對程懿抱太大的奢望,也覺得他不過是玩玩而已,但從那個以為她出了車禍的烏龍開始,再到更換的朋友圈背景圖,讓她察覺到了男人的認真,以及上心。
系好救生衣上船之前,工作人員挨個檢查安全措施,並重複說明:「本遊戲存在一定的危險性,風暴、海浪、龍捲風都是超真實模擬,請大家一定要穿好救生衣。」
餐廳很快又送來了一副碗筷,蘇禮今天做了五道硬菜,還有一個冷盤一個湯,很顯然不是一個人的食量,但男人只是笑著挑眉看她,沒有拆穿。
她話還沒說完,程懿忽然打斷,奉送上一個轉賬界面,對阿婆說:「那買一個玫瑰蛋糕。」
像極了正在從身後擁抱他。
男人神態自若地走入:「沒錢怎麼償?」
「你還有一個月才當兵,等你當兵回來才能在一起,那我也等太久了吧!」
此刻聽了老闆的話,男人忽而道:「那我一個人走右邊,好像有點孤單。」
女生最終在大家的幫助下上岸,風暴也卷得越來越近了,岸上快沒有位置,蘇禮腳踩著斜坡用力,腳下的石頭卻忽然鬆掉,她整個人向下一掉——
程懿:「我。」
……
好在醫生快速,三針,不到十分鐘縫合完畢,醫生為她敷上紗布,叮囑她要及時換藥,為了傷口快速愈合,還得忌口辛辣海鮮。
蘇禮卻像是想到什麼,忽地一怔。
這麼想著,她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她:「我去?」
「行。」
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像是柔軟的天鵝絨將她包裹起來,她推翻掉曾經的偏見,想,其實男人……也不是不能託付。
「你會沒錢嗎,」她及時改口,「那酒店早就把我掃地出門了。」
坐蘇禮旁邊的那個女生立刻鑽出來問:「所以你們是又回來了么?那我男朋友呢?就是高高的黑黑的那個男生,他是不是也來了?在哪兒呢?!」
獎品是一個手工的夜燈,做成翻書式樣,男人單手拿著,視線若有似無地飄向她。
「千萬不要擅自行動,以免水深發生意外。」
「你剛剛說的,我覺得還是不能同意——」
男人卻只是「嗯」了聲,繼續用手臂使力,直到完全將蘇禮推了上去。
「沒,」他示意蘇禮,「吃蛋糕那個。」
「你放屁!!宮口開到三指才能打!!!而且你以為麻藥過勁不疼嗎!!!」
「我不管,你趕緊去。」
「別緊張。」他說,「我這不是得先確認一下她安全了沒有。」
蘇禮訂的酒店在海邊,陽台下就是浮動的海水,由於是當天訂的,只剩一間房,程懿的則訂在了對面。
她從包中掏出一把水果刀,扎破船隻的保護氣囊,船隻瞬間歪斜,邊緣的人險些掉落深水。
……倒也不必這麼身臨其境!!
這次的元素採集已經夠了,她光是設計都想出了十二套,絕對能讓甲方爸爸滿意。
最後,眾人的喧鬧中,他低聲回:
她將雪墅來回逛了數遍,就差數清楚牆邊有多少根野草了,終於耐不住寂寞,定了城外主題公園的門票,然後打電話給前台,約一輛送自己過去的車。
蘇禮低頭。
「算了吧,小孩兒容易害羞。」
「隨你。」男人想了想,忽而道,「雙人自|拍?」
立刻有人不嫌事大地挑撥教唆:「你這男朋友不行啊,關鍵時刻都沒想著回來救你的,你不是還怕水嗎?要我說,回去就該分手,你看我怎麼樣,我剛剛還拉了你一把呢。」
她沒記錯啊,因為鎖鏈被解開,所以只有她們這條留了下來,其餘的都跟著第一條船被拉出去了,程懿怎麼會出現在這??
蘇禮點頭。
「兄弟你不行啊,都吃玫瑰蛋糕了還沒追上?!」
「我問你會不會救我!」這次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這一趟經歷也算是坎坷豐富,比起她「驚喜頻發」的旅遊過程,坐飛機的坎坷也算不得什麼了——
這邊的夜市熱鬧非凡,除去吃的,還有很多人抱著吉他在唱歌,沿途隨處可見熱鬧的小遊戲,頗有民俗感的小物件掛在屋檐下晃晃悠悠。
少女穿的是一件淺黃色的針織衫,很薄,為了讓衣服更多地蓋到他,只能拚命擠壓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幾乎是嚴絲合縫地貼緊他後背,軟綿綿地壓上來。
「不會的,」蘇禮拍拍她手背,「會沒事的——」
程懿下意識就要出去,蘇禮卻道:「沒事,我還可以,能忍。」
劇情急轉直下,從小兵張嘎抗日劇忽然走向了少女偶像劇,吃瓜群眾最愛看這樣的劇情,又是鼓掌又是尖叫,氣氛簡直是頂峰。
那天早上蘇禮拜託廚房幫她準備了菜,憋得太久有點無聊,她打算自己做頓飯吃。
「……」
她不甚自然地摸了摸後頸:「……蹭吃要交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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