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孔安槐家裡從不做飯,天然氣的唯一用途就是燒熱水。
然後又弄亮感應燈,開門進房間拿了一罐牛奶遞給喻潤:「晚上熱熱再喝,有助睡眠。」
先把水燒開,面燒熟,撈出來用涼水沖一遍,放在一邊。
喻潤煮泡麵很麻煩。
「只有兩包泡麵。」她把塑料袋整個放在喻潤面前,一邊掏一邊數,「還有兩包榨菜,一袋火腿腸。」
孔安槐斟酌了一下字眼:「阿澤是你姐姐,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這大概是我媽上次來帶來的。」孔安槐伸長了脖子看了半天,急急解釋。
孔安槐捏緊了手裡的鑰匙,心裏嘆了一口氣,然後揚起手,拍了拍身邊的牆壁。
然後被自己的問話蠢到,生怕喻潤沒聽出這隻是客套話,自問自答:「不過你向來很忙,應該沒空。」
這種場景似曾相識,喻潤對於喻家的心結仍然七年如一。
孔安槐也沒再說話,泡麵還剩下一大半,剛開始的驚艷感過去后,泡麵就仍然只是泡麵,放久了會糊成一坨,涼水和牛奶都就救不了它。
她並不太餓,但是一起吃比較不尷尬,所以她趕緊點了點頭。
啪的一聲,反應遲鈍的感應燈緩緩亮起的時候,孔安槐已經認命的站在自己家門口對著喻潤比了比下巴。
「安槐,我不是你弟弟,也不是你朋友。」夜深人靜,這句話被喻潤壓低了嗓子用威脅的語氣說出口。
喻潤跟著孔安槐前後腳走進客廳,就看到和*圖*書孔安槐急急忙忙進進出出的往床上扔東西,最後拉過被子,把那一堆雜物全部遮好,回頭看著喻潤鬆了口氣。
孔安槐看著兩碗已經脹開的泡麵,抿了抿唇。
孔安槐看著仍然站在她家玄關一動不動的喻潤,幫他把行李箱放到了外面,然後回頭對喻潤笑著說了一句晚安。
他雙手抱胸,是防禦的姿態。
孔安槐在黑暗中搓搓手,把鑰匙遞給喻潤:「進去吧,早點休息。」
喻潤表情鎮定,就好像剛才眼看著孔安槐把臟衣服乾淨衣服零碎雜物全部混在一起丟在床上藏好的行為十分正常一樣。

但是喻潤追過她,她也對他動過心。
但是很亂。
「我不會誤會你捨不得給我吃雞蛋的。」喻潤失笑,「你餓了沒?餓的話我煮兩包。」
喻潤七年前就有失眠的毛病,喻澤在她面前說過好多次。
全程都只有向來話很少的孔安槐用略帶沙啞的嗓音絮絮叨叨婆婆媽媽的交代,喻潤拿了鑰匙之後就一言不發。
想了想又有點不太放心:「阿澤浴室的熱水器開關是反的,藍色那面是熱水。」
「公司或者民宿。」孔安槐又喝了一口湯,半夜裡暖暖的帶著奶香味的麵湯讓她放鬆警惕,習慣性客套了一句,「你這幾天要是有空,我可以帶你去民宿看看。」
孔安槐想的有些出神,完全沒注意到喻潤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然後走近孔安槐,彎下腰,和圖書頭貼著她的耳朵。
孔安槐低著頭差點把臉埋到面碗里。
喻潤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孔安槐自然沒有膽子再繼續問為什麼他回國都沒來找喻澤這樣的挖坑問題。
然後塑料袋就空了,孔安槐很慷慨的貢獻了家裡僅有的存糧。
喻潤低頭,看到拖鞋眼睛眯了眯。
喻潤冷下臉的時候很可怕,尤其送走了師傅,門廊的感應燈又滅了。
孔安槐喝了一口帶著鮮香奶味的麵湯,突然有了胃口,她有點感慨:「運動員都這樣吃泡麵么?」
她選了個相對安全的閑聊話題。
「你這次回來,打算一直待在H市了么?」李紅上次說過喻潤退役後會和紀堅哲一起創業開戶外俱樂部,據她所知,紀堅哲這幾年一直不在H市。
單身公寓不大,六十平米上下,長方形,孔安槐沒做任何隔斷,從玄關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卧室的床,中間是帶吧台兼餐桌的客廳,米色的沙發搭配淺褐色的地毯,顏色很舒服。
「當然不是。」喻潤搖頭,看著孔安槐幾乎要嘆氣,「只是因為這樣燒比較好吃。」
她多麼希望,他們兩個能各退一步,做一點成年人該做的禮讓。
所以她撓了撓鼻子,又回到床上從剛才被她當遮羞布用的被子下面拽出一個塑料袋。
「不過民宿我去過了,你們開的那幾家我都去住過。」喻潤到底沒有為難她,「裝修的很好,服務到位,住的也很舒服。」
好講究。
和-圖-書開的很快,師傅駕輕就熟的迅速換了一把新的防盜鎖,然後把鑰匙遞給孔安槐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喻潤。
全部交代完,就又是一陣安靜。
「沒有。」孔安槐老實的搖搖頭,補充,「不過柜子里有小鍋……」
「待客用的被子在主卧的左手邊柜子第二格,她家和我家差不多,只有喝的沒有吃的,你要是餓了可以叫外賣,幾家比較好吃的外賣電話和菜單都放在客廳電視櫃中間那個抽屜里。」
「……哦。」孔安槐臉又有點泛紅,低頭開始埋頭苦吃。
「有吃的么?」喻潤也不客氣,「我有點餓。」
喻潤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把行李箱靠在玄關,換好鞋子跟了進來。
喻潤轉身,拿了靠在玄關的雙肩包,背在身上直直的穿過孔安槐,低頭開門,再把行李都丟進去,全程沒有看孔安槐一眼。
喻潤沒回答,他皺著眉頭把孔安槐用筷子推到碗邊上的溏心蛋挑到自己碗里,對她的挑食表示不齒。
孔安槐無奈的站著,她又惹惱了喻潤,哪怕喻潤七年後看起來已經溫和了很多,但是剛才那句弟弟仍然讓喻潤臉上的戾氣一閃而過。
走廊再一次陷入黑暗,喻潤看起來又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簡單用開水泡開就能吃的泡麵,硬是被喻潤燒出了豪華的口感。
孔安槐也很鎮定,她把剛才跑得太急散下來的劉海重新捋到耳後,然後冷靜的問喻潤:「要喝點什麼?」
孔安槐賠笑。m.hetubook•com.com
孔安槐閉了閉眼,看來,喻潤並不打算和她來一場成年人的禮讓。
「……我爸的。」孔安槐下意識解釋,然後在看到喻潤的表情后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頭。
開鎖的師傅和孔安槐很熟,看到她就笑呵呵的,一點沒有大半夜被叫出來的不耐煩。
然後再次加水,半勺牛奶,放調料,水開了之後澆到剛才用冷水衝過的面上,另一邊水煮溏心蛋,碼上切半的溏心蛋,放上榨菜和切片的火腿腸。
「開鎖師傅過來一趟大概要四十分鐘,你進來等吧。」孔安槐打開房門,走進玄關,從鞋櫃里拿了一雙拖鞋,男士的。
心情有點奇怪,那句「這是我弟」是情急之下說出來的,但卻是她心底最希望的理想狀態,她和喻澤這一輩子估計都會糾纏牽扯在一起,所以她完全不想和喻潤交惡。
「我來吧。」喻潤嘆了口氣,不抱希望的問,「家裡有雞蛋沒?」
喻潤顯然已經完全沒有指望她了,他開始自給自足,在放滿了酒精咖啡酸奶類飲料的冰箱里翻了半天,還真被他翻到一盒沒有拆封的土雞蛋,上面還寫了生產日期。
氣氛就突然沉寂了下來。
這兩個姑娘,開鎖師傅幫著開了幾年的門,一個個子矮小精力十足,一個個子高瘦清清淡淡,倒是從來沒有看到她們身邊有過男人,更何況還是這樣的時間點。
喻潤笑笑,門口已經傳來了敲門聲,他站起身去開門,留給孔安槐一個背影。
「這www•hetubook•com•com不是上周才開過一次么。」開鎖師傅對於喻澤家裡換鎖的頻繁程度嘆為觀止,「你那朋友三頭兩天的弄丟鑰匙,倒是讓我賺了不少錢。」
「這是我弟。」孔安槐急急忙忙解釋,然後在開鎖師傅一臉恍然的走進電梯的時候,眼角餘光看到已經完全冷下臉的喻潤。
這個話題似乎就到此為止了。
「你剛才那話,是幫喻澤問的還是你自己要問的。」喻潤似乎也沒了食慾,放下筷子把碗推向一邊。
言下之意,基於誰的立場問都一樣。
雖然不新鮮……但是還能吃。
「我去燒熱水。」再如何強作鎮定也沒辦法掩飾已經脹紅的臉,孔安槐拿起泡麵轉身就走。
「……」喻潤放下筷子,抽出一張面紙遞給孔安槐,「我有空,前幾天剛退役,你忘了?」
家裡能有存糧,還得多虧了上次喻澤在她家嫌棄她的過期榨菜,那天之後她就去超市補了幾包新鮮的榨菜還順便買了火腿腸和泡麵。
喻潤退回到好友弟弟的立場,她可以關心他,幫助他,甚至和他聊聊人生規劃。
煮泡麵正好……最後那半句她還是吞了回去,明明是自己的家,現在卻弄得跟家長來檢查一樣心虛外加手足無措。
全部弄好端上桌,孔安槐這邊已經聯繫好開鎖師傅放好筷子坐在桌邊等了。
老師傅有點八卦,看看喻潤又看看孔安槐擠了擠眼。
「你和喻澤平時都是怎麼吃飯的?」喻潤開始好奇,據他所知,喻澤家裡的廚房估計也是個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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