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莫名其妙

羅根引著維克多進入營地中心的一幢青磚小樓。維克多在客廳的主位上坐下,雪莉和另兩名小侍女點燃隨身攜帶的小銅爐,開始煮水,泡雪爾茶。其他的帶劍小侍從則分散在客廳的角落裡。
維克多不管他們,對著羅根問道:「我聽說,有一對流民夫妻在營地里住了一年?」
索林姆閉關自守,受到所有人的排擠,最終被鳶堡從內部肢解。約克家族後來居上,那是因為家族出了一位神靈騎士。
羅根向親衛隊長格魯悄悄地豎起左手的大拇指。維克多摸了摸克勞斯的小腦袋,微笑著讚賞道:「準備充分,非常棒!」
「卡森當過傭兵,原來是一夥流民的頭目。一年前,他帶著流民團伙想進蘭德爾領謀生,我發現他兒子身負原罪,哪能讓他進來?我跟他說,要麼把那個罪人丟給野柳城教堂濟貧院,要麼一起滾蛋……這個傢伙苦苦哀求,說什麼野柳城的濟貧院不肯收……真是笑話,野柳城教堂濟貧院不收,我們平湖鎮教堂還沒濟貧院呢……像這種身負原罪的人就應該丟到山裡,自生自滅!」
岡比斯的土地資源就那麼多,血脈優秀的小貴族就那麼多,如果奧古斯特對王國領主一視同仁,那讓威靈頓、喬舒亞和尼姆三個追隨者家族怎麼想?三大追隨者家族看到約克和索林姆凄凄慘慘的狀況,心裏除了幸災樂禍還會暗自慶幸和警醒,更加畏服於王室的權威,並繼續壓制約克和索林姆,以免被這兩個競爭對手所取代。於是,約克、索林姆與王室的矛盾轉移到三大追隨者家族的身上。岡比斯王國的政治結構變得無比穩固。
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銅城的財富和見習騎士,而是南方血系領主集團有可能分崩離析,大小領主各尋出路。如果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契布曼真的只能是個二流家族。
「原罪孩子的父母怎麼能再生孩子?」
「起來吧。」維克多跳下迅鳥,回頭吩咐道:「天氣太熱,給迅鳥喂點乾淨水,再找個陰涼的地方安頓它們。」
契布曼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細節。維克多的佃戶制是為人馬丘陵安置流民而設計的。約克家族有土地,有爵位,且已經開始試行佃戶制和交易稅,但西爾維婭對鳶堡吸收的銅城見習騎士的行動表現出無動於衷。
「他老婆每月都吃藥……不會再有孩子了。」
營地守衛見到一隊迅鳥輕騎正往這裏趕,連忙通知營地的管事。不一會,負責這處營地的管事,戰熊老兵羅根帶著手下,迎了上來。
「把他們都叫過來。」
相比這份尊榮和權力,X-3和蘭德爾領可憐的基業都不算什麼!
有機會加入王都禁衛軍,在南大陸開和-圖-書疆拓土,誰會願意效忠一個二流家族?
為了迎合蘭德爾子爵的嗜好,流民收容所乾淨整潔,秩序井然,地面上看不到垃圾和污水,道路兩旁種有花草樹木,流民的地坑棚屋排列整齊,就連晾曬的衣物都在指定的位置。
其他的小侍從頓時緊張興奮了起來,只有小克勞斯表現的很沉穩,他握著劍柄,左右打量了一下,說道:「別緊張,這是正常現象。」
「大人,日安。」羅根裝著鐵鉤的右手觸地,向領主行半跪禮。
米勒收留一個身負原罪者,還要讓我來看……老神棍想幹嘛?
索林姆家族600多名見習騎士立刻有了拉攏的價值。在鳶堡的看來,吸收這些見習騎士能夠壯大王室的力量,在未來的南拓戰爭中率先取得軍事優勢。
卡里古拉就是一個身負原罪的人,但他不開口說話的時候,看起來還算正常,也能聽懂主人的意思。而且他的原主人是建房入戶的商人,花了大筆錢搬進平湖鎮,拉動蘭德爾領的經濟,帶個傻子僕役也無所謂了。
收容營地是蘭德爾家族吸收流民的檢查站。營地分為十個生活居住區,那些想到蘭德爾領討生活的流民必須在固定的生活區待滿十天。這十天,他們要打理好個人衛生、換洗衣物、祛除身上的寄生蟲、由蘭德爾領的教堂侍從檢查健康狀況,再交待自己的來歷、家庭關係和掌握的技能,學習蘭德爾領僱工的規矩,確認沒有傳染病之後,營地守衛會按照各自的家庭關係將流民團伙打散,各村的執事才能把人領走。然後,再換一下批流民進來。
契布曼伯爵因此而絕望。他提到了佃戶制和交易稅。
夫妻倆面露驚喜,抱起傻兒子,弓腰倒退著離開客廳。
維克多陷入了沉思,直到雪莉奉上清香怡人的雪耳茶才回過神來,對羅根問道:「他們是怎麼回事?」
其根本原因還是血脈。
克勞斯緊握劍柄,一邊觀望四周,一邊說道:「來之前,我向莉莉婭夫人請教了收容營地的規矩。」
可是,面對這唾手可得的權力,維克多就是不樂意。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原因,總之就是不開心、不舒服、不暢快,感到心裏沉甸甸的,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在身上,讓他憋屈地喘不過氣來。
「是的。」羅根躬身說道:「男的叫卡森,他老婆叫勞拉,他們還有一個身負原罪的兒子,今年4歲。」
契布曼伯爵找到了突破口。現在,野柳城市場的話語權、銅城的財富和見習騎士都不重要了,穩住南方領主家族才是關鍵。他跟在維克多的後面喊一嗓子,就能讓南方血系領主看到希望:何必要寄人籬下,受人踐踏?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跟著高貴的蘭德爾大人,將來的岡比斯帝國總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我來找個人……順便巡視一下收容營地。」維克多帶上兜帽,遮住俊美的容顏,抬腳向營地內走去。
這些小侍從都是貴族,羅根也只是在心裏嘲笑,不會說出來。他喝退了幾隻搖頭擺尾的警戒犬,低眉順眼地問道:「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一家三口連忙雙膝跪地,戰戰兢兢地頭都不敢抬一下。那個男人30多歲的樣子,正值壯年,相貌普普通通,身材壯碩,肌肉虯結,骨骼粗壯,顯得孔武有力,指掌之間生有厚厚的老繭,那是經常使用近戰兵器留下的痕迹。他的眉毛緊貼眉骨,眼窩深陷,暗藏凶光,是個見過血的狠角色。他的妻子身材豐|滿,皮膚白皙,容貌俊俏,在流民婦人當中算是有幾分姿色,只是她此刻的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眉宇間滿是憂愁。他們的兒子長的像媽媽,但口角歪斜,手腳扭曲,被他的父親按趴在地板上,不住地傻笑。這是一個連跪都不會的傻子。
「走吧,去營地公務所。」
無論是約克家族的服從還是索林姆的對抗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維克多完善了佃戶制,讓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這座營地有33名士兵,17個雜役,一座烽火台,備有3輛馬車,10匹快馬,10隻傳訊塵隼。營地東南方向5公里有一處崗哨,常駐10名士兵。巡邏隊每天固定來回,共巡視8次,上午兩次,下午兩次,前夜兩次,后夜兩次。每天早上,平湖鎮的執事會帶著三輛馬車來營地,領走流民,丟下補給。每天傍晚,新的流民會住進營地。」小克勞斯目光轉向左邊,抬了抬下巴說道:「這個時候,7號居住區應該是空的。」
羅根揮了揮手,營地守衛領著親衛隊和迅鳥進入營地。羅根跟在維克多的後面,看了看那幾名身穿皮甲,腰懸短劍,滿臉戒備的小侍從,暗暗好笑。
契布曼家族不知道黃金藥劑的存在,但鳶堡能推行佃戶制,契布曼也可以這麼干。問題在於,鳶堡把銅城的見習騎士都拉走了,契布曼家族拿什麼去開拓南大陸?
「跪下吧……你們的運氣可真好,能見到蘭德爾子爵大人。」羅根對他們呵斥道。
我不想變成異族?涌動不可逆轉,我現在長成這樣,和精靈又有什麼區別……我對太陽精靈的道路還有渴望?風語月精靈是太陽精靈的前置,不成就風語天賦,還怎麼晉陞太陽精靈……我害怕被精靈族的始祖神靈控制?那只是沒有根據的胡思亂想……我擔心失去蘭德爾領的鍊金塔?靈魂綁定的東西,誰能搶得走?鍊金和*圖*書塔又不是巫師,我成為岡比斯王國守護者,公布鍊金塔的秘密反而是件好事……我到底哪根筋搭錯了?算了,算了,肯定是我的腦子出了問題……先完成老神棍交待的任務,再請他幫我看看,是不是人類血脈枯萎讓我精神錯亂!
說到這裏,老傭兵咂了咂嘴,搖頭嘆道:「那伙流民看我們這裏好,非要留下。卡森讓另外兩個女人和健康的孩子跟了別人。他們夫妻倆準備帶著白痴兒子原路返回,正好撞見米勒神父老爺。米勒老爺可憐他們,對我說,卡森夫妻沒了流民團伙,帶個白痴兒子就活不下去了……卡桑一個人出去幹活吧,漂亮老婆給人惦記,守著老婆孩子吧,一家人又沒飯吃。要我說,把白痴兒子丟掉不就結了?我哪敢跟米勒老爺說這話……米勒老爺要我把他們留下,我也只能留下……卡森的木匠手藝不錯,力氣也夠,夫妻倆在營地里干雜役,不拿工錢,光吃飯,就這麼待了一年。」
「給孩子喂葯,睡著了,看起來像個正常人。」羅根舉起鐵鉤撓了撓頭髮,悶悶地說道:「我為這事,跑到邊境崗哨和我那個伍長兒子大吵了一架,狠狠地抽了他幾個耳光……現在,凡是睡著的人都要弄醒。大人您放心,保證不會再有身負原罪的人混進蘭德爾領。」
維克多搖了搖頭,把目光投向前方的一處營地,催動迅鳥,加快速度,向營地跑去。
老傭兵面目兇狠地說道:「我已經跟他們說的很清楚了,但敢違背教規,我非把他們埋了不可!」
羅根點點頭,轉身離開客廳。不一會,他就帶著三個人來到維克多的面前。
維克多琢磨了一會,決定回去找米勒問個清楚,站起身說道:「我們回平湖鎮。」
維克多搖頭失笑,這兩個小傢伙看彼此都不順眼,在一起就喜歡別苗頭。
「布蘭登示警了,我就應該握劍。」克勞斯仰頭答道。
「你……你怎麼知道?」
鳶堡和四大公爵瓜分野柳城的市場份額,契布曼家族卻被排除在外。表面上,這隻是一件小事,但它向銅城的見習騎士表達了一個非常明確的政治信號:契布曼家族還是個二流家族。
「不太對……」小布蘭登握緊劍鞘,警惕地四處張望:「特別安靜,看不到人,也聞不到下等人身上的臭味!」
「你還知道什麼?」維克多故意考驗克勞斯。
風語月精靈本身就是精靈的王族,他們的超凡力量超越了普通的黃金騎士,達到傳奇騎士的級別,還是最難纏的那種。維克多現在只要練習銀月秘形,很快就能掌握風語天賦,並升華到黃金血脈,立刻就能登上權力的巔峰。雖然他不具備國王的頭銜,但一個黃金血脈的傳奇階守護者和www.hetubook.com•com帝國皇帝沒有區別。他的血裔後代必戴上皇冠。
契布曼伯爵心如死灰。
「那裡正常了?」小布蘭登不服氣地問道。
「布蘭登也不錯,很機警。」維克多也摸了摸布蘭登的腦袋,說道:「你們兩好好配合,將來能成為我的得力將領。」
鳶堡花了數百年的時間把南方領主政治集團給瓦解了。但王國南部的政治經濟中心銅城離王國中樞太遠。如果鳶堡直接掌控銅城,有違分封制的規則和教會的血脈繼承權,不僅會遭到領主和教會的聯合抵制,還會引起南方血系領主的強烈反彈。就算鳶堡能夠壓服所有反對的聲音,時間一長,南方還是會形成一個新的領主政治集團。
維克多端起白銀茶杯,抿了口雪耳茶,問道:「當初,他們怎麼混進來的?」
要說契布曼從此以蘭德爾家族為馬首是瞻,那未免太天真了。但奧古斯特、約克和契布曼家族的布局和博弈讓維克多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潛勢力到底有多大!
身負原罪指的是那些不會祈禱的白痴、弱智和瘋子。民眾相信身負原罪的人會把原罪傳給下一代,教會的牧師要求身負原罪的人不得結婚生子,禁止原罪雙親再生育。維克多對這條教規舉雙手支持,他規定蘭德爾領收容的流民必須四肢健全,心智正常。但蘭德爾領吸收了數萬流民,總有漏網之魚。
維克多點點頭,又問:「這對夫妻沒再生孩子了吧?」
契布曼從寶貝女兒的口中得知維克多覺醒了涌動天賦,簡直欣喜若狂。他對維克多表示:任何形式的合作都可以,秘銀不要了,契布曼沒有挾持閣下的意圖,也沒有超越奧古斯特和約克的政治野心,我們不讓閣下為難,一切按照閣下的意思辦。
教會的神職者最痛恨的是巫師,第二痛恨的當屬身負原罪者。他們認為身負原罪者無法救贖,還會污染主的羔羊。對於信徒遺棄原罪子女的行為,神職者一般採取默認的態度。有些狂信神職者甚至會暗中鼓勵信徒這麼干。
布蘭登和克勞斯互相看了看,同時把腦袋別向一邊。
誰都不用踩。在對外戰爭的狀態下,固有的政治平衡必將被打破,各大領主家族按照實力排座次,原有的權術手腕變得毫無意義。魚人戰爭如此,開拓戰爭更是如此。誰有實力佔據最多的土地和資源,王國的權力就會向誰傾斜。岡比斯王國,甚至岡比斯帝國的政治格局面臨重新洗牌。
維克多皺了皺眉,淡淡地說道:「別緊張……米勒神父讓你們住在這,你們就可以一直住在這,下去吧。」
神靈騎士的地位與教皇相當,身份尊貴,武力強橫,但他們的政治影響力有局限性。因為神靈騎士無法生育。
鳶堡有上和圖書千名洗鍊血脈的見習騎士,如何安置他們一直是個很頭疼的問題。鳶堡用黃金藥劑提升他們實力的同時,安置負擔也變得更加沉重。佃戶制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迅龍和榮耀騎士團的見習騎士將成為鳶堡的采邑勛爵,他們在軍中任職,平時定居王都,勛爵采邑由上級采邑領主代管,交給佃戶租種,采邑收入作為他們的俸祿。王室不僅加強了對采邑領地的控制,長期保持一支強大的武力,還能有效緩解財政壓力和安置矛盾。
職場上也好,政治場上也好,豎榜樣,豎典型,總會有人被踩在下面。無論他溜須拍馬、老實順從、好勇鬥狠都無法改變自己的位置,想要出頭只有靠能力和智慧。
「特別安靜是因為收容營地不允許大聲喧嘩;看不到人是因為營地內不允許隨意走動,現在天氣熱,流民應該都躲在地坑棚屋裡避暑;聞不到臭味是因為流民每天都要用肥皂洗頭洗澡,換洗衣服。」
契布曼伯爵說的話與維克多掌握的信息相互印證,具有邏輯關聯,應該都是真的。
奧古斯特身為岡比斯的王族,佔據大義名份。可是,約克家族有神靈騎士坐鎮,本身還是后族。兩者的差別在於約克家族沒有完善的宮廷貴族體系和采邑制度,如果大量引入銅城的見習騎士,只能分散在各個附庸領主的手上,從而破壞主次分明的家族政治結構,不利於家族的長遠發展。
金字塔是最穩固的王國政治結構,直接表現為親疏有別。約克家族和索林姆家族選擇投效岡比斯王國,卻一直受到奧古斯特的打壓。區別在於,約克家族的領地無險可守,選擇伏低做小,努力融入岡比斯王國。索林姆家族的領地群山環抱,易守難攻,選擇對抗王國中樞。
這大熱天的穿成這樣,也不怕中暑……在自家的營地有什麼好擔心的?真要有刺客,大人還得照顧你們這些小傢伙。
如今,索林姆家族已經垮了,約克家族成了岡比斯的第二大家族。鳶堡放眼整個岡比斯王國,心想,大家該踩誰呢?
這就好像首領分配果實,每個人都分一樣多,看起來皆大歡喜,實際上,對於大家來說,有首領和沒首領是一樣的。一碗水端平失去的是首領分配利益的權威,沒有比這個更蠢的領導方法了。
騎士血脈才是王國的政治基礎。
維克多停下腳步,看著克勞斯問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握劍?」
鳶堡以其分散自身的政治力量,培養一個大領主,還不如通過聯姻的方式,扶持契布曼家族掌控南方的局勢。契布曼家族想躋身一流大家族,離不開鳶堡的支持,他們沒有能力反抗鳶堡瓜分索林姆家族積攢了數百年的財富,反而要緊緊跟隨鳶堡的腳步,至少幾十年內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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