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笑的人，多半都是文盲……
她左摸摸，又摸摸，似乎身上有些東西，只是不好意思拿出手。
便在此時，下人說那個劉姥姥來了，賈母這才打起兩分精神，朝著走道那邊望過去……
見那邊丫鬟們已經把酒桌擺好，更是顯得窘迫異常：「來的匆忙，也沒來得及給姐兒準備賀禮，我這老臉本來就丟盡了，哪裡還好意思坐下來吃酒……」
哼，我都聽見她們私底下嘲笑過我好多次，只是不敢發作。她們一個個有您老人家撐腰，便是笑話我，我又敢怎麼樣呢？」
其實黛玉還好，到底兩度入京，也算是見識了一些沿途的風土人情。
她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繁華富貴的場面。
賈母坐在她們的上首，她們一說起賈寶玉，賈母也就聽見了。
因此立馬拉著外孫跪下道：「民婦見過老太太，見過各位太太小姐，祝老太太多福多壽，吉祥如意，祝太太小姐們也多福多壽……」
便是連賈母等人見她這麼光棍，也拿她沒法，只得笑一笑了事。
賈母這一助陣，湘雲等人頓時硬氣起來，反過來戲謔的看著王熙鳳。
賈母上下打量了一下劉姥姥，而後笑與身邊的薛姨媽道：「以前她們都說我多福多壽，我還差點就信了，如今看看人家，比我還大這麼幾歲，看上去還這麼健朗。」
也不多說，看劉姥姥有些站立不安，她就笑道：「老親家難得上門一趟，正好今兒是鳳丫頭女兒的周歲禮，她也算是你的後輩，你既然趕上了，也坐下喝一杯酒吧。」
大皇子的停靈日滿了之後，賈寶玉也隨行送大皇子的遺體去了和*圖*書皇陵，這都去了近十日了。
也不單是她們，所有大家閨秀，基本上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方式，雖然富貴，偶爾想起外面的世界，還是覺得有些無聊和煩悶。
今兒這一進門，就差點被晃花了眼。
又故意說得好笑，自然能換來一片片的低聲笑語。
王熙鳳多大方啊，不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跟著笑，又對賈母說道：「老祖宗這話說的偏，你老人家怎麼知道她們私底下沒為這個笑話我？
王熙鳳卻不怕，仍舊笑意盈盈的看著黛玉、湘雲以及她們一眾姐妹。
王熙鳳管家多年，莊子上的人物、名冊肯定看了不少，自然了解的多。
「老親家今年多大年歲了？」
她的聲音響亮，連角落裡的丫鬟都聽得見。
甚至，連僅有的兩三次出去京郊，都只是陪著賈母出門燒香請願之類的……
不過，隨著思索的越多，她們眼中的意動之色就慢慢下去了。
她們姐妹數人都坐在一處，聞言，都意動起來。
聲音有些哆嗦，不過，手下還是掌控著外孫板兒，不讓他亂動亂看。
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雖然氣派好看，但是，卻沒什麼太多人。
賈母始終笑看著。
薛姨媽則笑回：「老太太說笑了，老太太看起來也很健朗，我們都只想著，要是到了老太太的年紀，面色還有老太太一半紅潤就好了。」
那中間坐著的，一位鬢髮如銀，面目和善，看起來就十分尊貴的老太太正打量著她。
王熙鳳端著酒正要喝，見湘雲這樣，忍不住再次嘲笑道：「天底下的好名好姓都被你們給占完了hetubook.com.com，他們那樣的人，怎麼敢取好的名字呢？萬一要是衝撞了像你這樣的侯門千金小姐，那罪過可就大了。」
劉姥姥卻驚喜地問道：「二奶奶都得了一位小姐了？」
只聽賈母的聲音，她便大胆猜測平兒等人沒騙她，賈母應當是個隨和的人。
終於可以有一片更大、更美的天地可以任由她們暢遊了。
好在她很會調整心思，不行就算了，於是為了打消因為自己的話給大家帶來的消極情緒，她主動笑道：「二哥哥都出京這麼多日了，也不知道多早晚回來，難道他要在外面待半個月？」
這不是罵人呢嘛。
她們長這麼大，就沒有出過京城的地界。
隨著平兒的指引，劉姥姥來到那最前面，在一些更好看、漂亮的人面前站住，抬起眼睛，往上面那麼一瞟。
她偏頭問王夫人：「寶玉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
「回老太太，我今年七十六了。」劉姥姥一聽賈母叫她老親家，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之感，慌忙答道。
賈母皺眉想了一想，沒說什麼。
最重要的是，二哥哥看起來那麼忙……
小姐妹弟兄之間的閑時遊戲，當著長輩們的面被端上檯面，多少令人有些害羞。
湘雲這才不好再糾纏王熙鳳，只是瞪了她一眼，轉身坐回去了。
邊上，本來默默吃酒的黛玉，橫過眼睛來。
不願意在這等事上多想，她忽然拉著黛玉道：「要是二哥哥在就好了，聽說他們家在京城外面就有幾個莊子，如今也已經入秋，村莊上肯定有很多果子野菜之類的東西，要是二哥哥能帶我們去莊子上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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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發現，這個老婦與旁的那些粗鄙蠢婦似乎有些不一樣。雖然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粗陋之人，但是從她進門到坐下，一舉一動，竟然還顯得頗為「知禮」的樣子。
湘雲自然有理由不高興，她是真的好奇，所以才問的，偏偏王熙鳳除了藉機取笑，半點解釋的意思也沒有。
對她們而言，出門去玩，那是多麼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呀。
幾乎不用想她就知道，這就是傳言中賈家那位最尊貴的老祖宗。
賈母倒是也笑，但她不是文盲。她幫著孫女們說話：「真是好笑的很，她們都沒笑話你這個嫂子連字都認不得幾個，你倒反過來嘲笑她們，是何道理？」
劉姥姥轉身訕訕的看著王熙鳳。
大家連走動似乎都少了。
王夫人回道：「前兒傳了信，說是就這兩日就可以回來了，具體的也不知道。這些日子，外面有些亂糟糟的，也不好派人出去打聽。」
王熙鳳喝了幾口酒，面上微醺，聞言偏頭瞅了湘雲一眼，揚聲笑道：「瞧你說的，他們鄉下人還那麼多講究，難道還都起一個什麼瀟湘妃子、枕霞舊友這些雅號？」
湘雲看著大家的面色，慢慢的也泄氣了。
「竟七十六了……」
她們也知道湘云為什麼會這麼說，記得春天的時候，賈寶玉似乎就說過，有想要帶她們出門去郊遊的打算。
她眼睛還好，一眼就看見坐在邊上的王熙鳳。這裏除了周瑞家的還有平兒，就只有王熙鳳她略熟些。
本來她這話也有揶揄之意，湘雲聽了卻是一癟嘴。
她父母死後和*圖*書，她覺得，她就已經沒家了。
因為和上次完全不一樣。
雖然她的禮，有些不倫不類，倒也令人覺得好笑的同時，未曾心生反感。
到處都是花紅柳綠的人，檯子上，還有好些活潑跳動的戲子們，唱著戲，敲著鑼……
「姥姥，這邊。」
但是大觀園雖大，對比起京城之外，還是太小了……
劉姥姥這才起身，縮著脖子，看向賈母。
「老太太既這麼說，少不得，也只能老臉皮子厚的，向二奶奶討一杯酒喝了。」
卻沒想到，她這麼一說，眾人更是默然。
是的，在湘雲的印象中，便是那些莊子里的人名字粗陋一下，大概不過是些「二妞」、「鐵柱」之類的，怎麼會叫「狗兒」呢。
她們家……
她們仍舊該看戲的看戲，該吃酒的吃酒，該說笑的說笑……
隨即就聽見一道與她一般老沉，卻顯得中氣十足的聲音：「老人家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這也就是當初聽說要搬進大觀園裡去住，她們為什麼那麼興奮了。
終究只能說說，以她們的身份，真要去莊子上，有著太多不便。
別的都還好說，庄稼人，看起來確實粗糙的很，但只人家一頭頭髮大多還是黑的，她就比不過了。
如此，劉姥姥才算心安，對著上方的賈母、王夫人以及黛玉等人全部彎腰點頭的一禮，這才拉著木獃獃的板兒，在丫鬟的指引下，來到旁邊坐下。
「璉二嫂子真可恨，就知道賣弄和打趣人！」
黛玉看著她憤憤不平，笑道：「你要是真好奇，以後你也去你們家的莊子上去打聽打聽，看看還有沒有這樣的，不就知道了？她呀，還不是仗著多見過ｈｅｔｕbooｋ•com•ｃom
幾個莊子上的人么。」
然後就讓她們都有些臉紅了。
其他人見此，都笑了起來。
……
你老只管坐著喝酒，等喝完了酒，你到我那屋裡去，咱們兩個老傢伙好好說說話。」
他不在家的這段日子，整個園子，都顯得沉悶了不少。
倒是湘雲年紀小，好奇心重。瞅了半晌，好不容易瞅著王熙鳳嘴下有了空擋，便插話道：「鳳姐姐，你說的那人的名字，是他的小名、別號，還是他真的就叫這個名？」
黛玉這話，算是一針見血，道明了為什麼在她們眼中覺得稀罕奇怪的事，在王熙鳳眼中再尋常不過了的原因。
等到笑聲下去些，湘雲又嘆道：「世上怎麼會真有給人取這樣的名字呢，我以前書里看見，還以為是打趣人的呢。」
說完便知道自己說了廢話，訕訕住嘴。
湘雲聽了，頓時不依的把身子一扭，用肩膀撞了王熙鳳一下，把她的酒都給撞灑了好些，差點濺到了旁邊李紈的身上。
劉姥姥拉著板兒，亦步亦趨的跨進王熙鳳的小院。
那次未能成行，這次要是……
王熙鳳眼睛一揚，「您老人家只管坐，說那些外道話做什麼。」
賈母則笑道：「無妨無妨，我們家都不講究這些的，你瞧我，今兒也是空著手就來了，鳳丫頭也沒說把我攆出去呀。
但是對迎春、探春、惜春三個來說，就太慘了。
說著，招呼丫鬟們另添桌椅。
王熙鳳的小院，所有人並沒有因為劉姥姥祖孫二人的到來心情受到影響。
賈母笑著搖搖頭，復看了劉姥姥一眼。
所以，聽聞湘雲的話，如何能不動心？
雖然這個院子她不是第一次進，但是卻感覺陌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