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別說了！」
劉姥姥自然又是一番推拒。
別的不說，就賈家這兩輩，已經夭折了多少孩子了。
平兒笑道：「姥姥說什麼呢，我們奶奶就一個女兒都稀罕的那個模樣，怎麼會不想要……」
劉姥姥心中確實奇怪，賈家這宗人家自然不能養不起孩子，王熙鳳又是正牌奶奶，非是妾室之流，也不可能不敢生孩子之類的。
她這麼說，王熙鳳便看她一眼，道：「罷罷，你定要走我也不攔著你了，只是還說過兩日再給你安排馬車之類的……平兒，你馬上派人去二門去，叫小廝們準備一輛車，明日送劉姥姥回鄉下去。」
平兒卻沒管，只是出去叫人安排。
平兒這麼說，王熙鳳也只是白了她一眼，笑了笑沒說什麼，坐下享用自己的小灶。
「姥姥許是在大奶奶屋裡的時候被老太太多灌了幾盅酒，所以糊塗了，奶奶不要當真，我送姥姥回屋歇息。」
咳咳，自己的孩子，只要一年多感冒兩次，母親就會很心疼，覺得他多災多難的……
劉姥姥自是感激莫名。
劉姥姥面色為難，拉著平兒小聲道：「我觀姑奶奶也就二十來歲的年紀，論理說正是好生養的年紀，怎麼就不想要孩子的了？」
鄉下人窮，很多人家根本養不起太多的孩子，以前我們村裡有個土郎中，他就專能給女人看病的。他有一個土方，和*圖*書用那什麼木耳和紫茄花一起，熬紅糖水喝，說是可以避免懷上。
正巧這個時候巧姐不知道什麼原因哭了，王熙鳳聽見便讓奶母抱進來她親自哄。
依我心裏說，我倒是希望一輩子住在你們家，天天喝酒吃肉的，就怕你們心裏嫌棄……」
笑說著話的平兒忽然意識過來，詫異的看著劉姥姥：「姥姥怎麼這麼問？」
劉姥姥訕訕的一笑，自不會以為這是真話，只道：「家裡田裡地里活兒多，況到了秋收的時節，我是定要回去的。」
「姑娘，我們家沒有人識字，你把這方子給我念兩遍我聽聽，到時候也免得到了那藥房弄錯……」
劉姥姥擺手道。
劉姥姥面色為難得很，看了王熙鳳兩眼，道：「不敢瞞姑奶奶，我方才聽平姑娘念方子，那木耳和紫茄花我倒是聽說過……
結果，目測這次倒比上次更厲害！
劉姥姥說著，忽涎著臉道：「姑娘可能和我說說這鍋肉是怎麼弄得，加了哪些配料？不怕奶奶和姑娘們笑話，我那女兒生了小的之後身子也虧了些……
話雖說的小意且戲謔，但是其中的愛女心思，也是真切，所以王熙鳳等笑了笑，倒也有些感動。特別是王熙鳳，自生了女兒后，一半多的心思都落在女兒身上，對此話感受更多一些。
劉姥姥也聽說過大戶人家孩子太嬌貴，容和圖書易夭折的事。看王熙鳳面色是真有擔心，她也不虛假安慰，忽然想起昨兒來的時候，碰上的豈不正是巧姐的周歲宴，她立馬道：「姐兒可是七月初七日生的？」
王熙鳳並非亂說，這個時代的孩子，特別是大戶人家的孩子，總是難以養活。
賈母是個大方的人，這兩日但凡是她極力讚揚過的東西，不論是吃的、用的還是看的，賈母都叫人送她一份。
王熙鳳卻猛然拉開平兒，一雙美麗的丹鳳眼中滿是寒意。
王熙鳳豈能不知道劉姥姥問這個的道理，點頭說：「姥姥說的沒錯，我也覺得正是這出生的日子不好，所以她才這麼多災多難的。」
府里老太太、太太雖然都憐惜她，卻也不好強逼她，也就罷了，除了讓我們好好服侍，還格外命人找來了滋補養身的方子，讓照著方子給她補身子。
「我看姐兒身子好像很單薄的樣子。」
但是她畢竟不蠢，看王熙鳳和平兒的面色突然如此難看，她倒嚇了一跳，立馬道：「當然，我們鄉下的土郎中有什麼水平，興許只是他為了騙錢隨意編的土方，我們就信了真了。想來你們家連宮裡的皇上用的御醫都能請來，還能不知道這些個，是我多嘴了，我打嘴……」
劉姥姥聞言，手接連擺動，促聲道：「不是不是，來了兩日，難為老太太、太太奶奶們不嫌棄和-圖-書，讓我把那世上沒見過的，沒吃過的全部都領略了一遍，我著實心裏感激你們呢，要再說受什麼委屈，只怕那老天爺也饒不過我去！
我們家雖然買不起那些人生肉桂，但是姑娘把方子告訴我，就算是把那些貴的東西換成別的，想來也是有些效用的，我也燉兩鍋給我那女兒吃吃，要是吃好了，我讓她在家裡給你們立長生牌位呢。」
孩子可是一個女人的根本，怎麼會就不想生孩子了呢？
「姑奶奶倒也不必過於擔心，人都說大戶人家的孩子，過於尊貴了一些，難免受不得一點委屈。姑奶奶若要為她著想，以後少疼她一些就是了。」劉姥姥這麼笑道。
王熙鳳也抬起來頭。
王熙鳳緩緩站起來，走到劉姥姥面前，「姥姥方才說的話，可是真的，沒騙我？」
王熙鳳看劉姥姥眼睛直往那罐子里看，笑道：「要不姥姥陪著我吃點？」
說話間，王熙鳳屋裡的服侍丫鬟把爐灶擺上，並抬了一大砂鍋的燉菜過來。
劉姥姥已然意識到可能闖了禍，聞言就要跟著平兒走。
至於日子怎麼不好，七月七，不但是燒香祭祀的日子，而且處在鬼節前夕，自然不好。
姥姥不知道，就是這樣，要是下面人不用心些，稍微弄得不好吃一點，她還不肯吃呢。」
平兒忽然打斷劉姥姥的話，並接連給她使眼神。
這麼一和*圖*書說，劉姥姥頓時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帶著寒意的聲音，仿若從三九天而來。
對於劉姥姥的思慮，平兒自然沒有笑話之意，將方子給她念了。
晚間，劉姥姥提早過來向王熙鳳請辭。
劉姥姥那一年也真的是家裡迫於生計才厚臉上門的，這一遭真不是為打秋風來。
劉姥姥作勢打了自己兩個嘴巴。
他們家如今情況已經好轉了。
劉姥姥這才有機會這麼近的看巧姐。
兩日下來，少說七八樣了。
霎時間，整個屋裡香飄四溢。
「不用麻煩，我們自己走著回去就行了，也就二三十里而已，走不多時辰就到了……」
王熙鳳站起來，笑道：「老太太今兒送了你那麼多東西，你要真馱著走，我害怕半道就給您老人家壓垮了。」
但她根本不知道她方才的話對王熙鳳等人來說代表著什麼意義，所以，她補救的話，顯得異常的尷尬。
因立馬叫平兒把方子抄兩張給她，並且還說只要家裡有的，只管把那方子上需要的東西包兩包給劉姥姥帶回去。
「不了不了，我晚上吃的夠多的，倒是你們真該多吃點，我看你們只吃了那麼點，身子怎麼熬得住呢！」
劉姥姥卻道：「到底你們這宗人家有這個實力，我看這小小一鍋，怕是就得值不少銀子吧？有這樣好的東西，什麼樣的身子養不好？」
玩笑這麼一句，王熙鳳越發
hetubook.com.com覺得劉姥姥有些見識，忽想起一件事來，就要張口，臨了，卻又遲疑了。
恰好平兒也走進來，聞言便道：「倒不為這個，只是我們奶奶表面看起來還好，實則上年生了姐兒之後著實虧了些，偏偏她又爭強好勝的，家裡家外的事半點不丟手，這身子一直到現在都弱著呢。
王熙鳳點點頭：「我正是為這個愁呢，生怕自己福澤不夠，留不住她。」
沒人因此改變半點面色。
王熙鳳笑道：「何不留下來再玩兩天，可是我們這裏虧待了你，讓你受了委屈，所以急著要走？」
我看奶奶這麼年輕，應該不會……」
「怎麼了？」
「切，瞧您說的，你要是願意那就留下，難道我們家還缺你一口吃的不成？」
一日的功夫，賈母帶著劉姥姥，幾乎將整個大觀園都逛了一遍。
她盯著面色有些發白的平兒，手揚了揚，終究沒打她。
王熙鳳搖搖頭，道：「沒事，對了，我這裏也有幾件舊衣裳，都是只穿過兩三次的，你要是不嫌棄，明兒我叫丫鬟們包起來，給你放到車上，你拿回家去穿。」
劉姥姥疑惑：「奶奶想說什麼？」
王熙鳳也笑了，「我也正是這麼說呢！」
念過兩遍之後，平兒見劉姥姥不住的打量已經在低頭吃東西的王熙鳳，而且似有話想說，便笑著問她。
劉姥姥再次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
這就讓她很難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