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歲月遺志
第三十九章 容器

洛倫佐很清楚自己與勞倫斯教長之間的差距,他雖然年暮,但體內的秘血卻不會隨著歲月而衰老。
雖然洛倫佐只看到了那個男人一眼,甚至說因為高速移動他的面容模糊的不行,可那一瞬間洛倫佐還是認出了他,那個本該死在聖臨之夜裡的人。
洛倫佐沉默著,沒有回話,在他的視野里那把致命的劍刃還在不斷的靠近,已經就要抵達洛倫佐的身前,看起來只有幾十厘米的樣子。
可預料中的事依舊沒有發生,勞倫斯教長就像知曉洛倫佐會從哪裡劈下一般,微微側身便躲過了攻擊,隨後釘劍兇狠的砍在了面甲之上。
那黑騎士說道,秘血抵達了臨界值,這是洛倫佐所能抵達的極限。
劍刃如同裁決的閘刀,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將附近的草坪盡數點燃,但下一刻有凌厲的劍光亮起,鋒利的釘劍撞擊著漆黑的甲胄,在其上迸發出數不清的火花。
「你敲詐了一頭魔鬼,我遲早會從你身上賺回來的。」
勞倫斯有著幾分不敢相信地說道,但臉上卻流露出更多的笑意,就像一個意外之喜一樣。
漆黑的面甲開始碎裂,大塊大塊的如同鱗片般的黑甲脫落,一道慘烈的劍傷從眉骨延伸至了額頭。
「這怎麼可能呢?」
「說到底,你不就是渴望脫離束縛嗎?」
華生死死的看著他,過了很久就像妥協了一樣,她說道。
就像蠱惑人心的魔鬼,她輕聲道。
熾白的怒焰狂喜著,將綠茵的草坪點燃,溫熱的晚風裡飄蕩著餘燼,灰色的塵埃在夜幕下涌動消散。
一旦突破臨界值洛倫佐便開始妖魔化了,而妖魔化后洛倫佐便可以帶來實際意義上的侵蝕,影響著身邊的每一個人,而通過這種精神的影響,華生的牢獄便有了逃生的通道。
「懺悔吧,趁你還有時間。」
「真的嗎?你可能會死在這裏。」
不過倒也是,眼前這位可是獵魔教團的教長,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
……
「獵https://www•hetubook•com•com魔人,你看起來不太好啊,為什麼不試著令秘血升至更高呢?」
華生微笑的走了過來,撫摸著那冰冷的甲胄。
身後的伊芙似乎認出了這猙獰的身體,驚呼道。
可忽然呼吸逐漸停止,就連那燃燒的火焰都漸漸凝固了起來,彷彿釋放強光的塵埃。
熾白的焰火高漲,一瞬間覆蓋了勞倫斯教長視野的全部,下一刻鋒利的大劍揮下,劈開了烈焰,那碎石斬鐵之勢,彷彿要將勞倫斯教長一同斬斷一樣。
「你們走吧,我要留下來。」
勞倫斯教長抬起了斑駁的釘劍,面對洛倫佐的甲胄它的大部分攻擊都是無效,鋼鐵的廝殺中留下了數不清的裂痕,可現其上終於有了一抹鮮血,那源自洛倫佐。
原來自己做的這些依舊是徒勞,什麼都沒能改變,但……還有機會挽回。
這可真是宿命般的重逢,在聖臨之夜之後,洛倫佐本以為自己再無機會了解一切的真相了,可那個早就該死去的人卻又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那騎士的身影在熾白的焰火中留下猙獰的剪影,隨著前進那詭異的甲胄在生長蔓延,如同無數的游蛇纏繞著他,最後爬向那大劍,扭曲的糾纏在一起,令其鋒利堅固。
他依舊是一把鋒利的劍,最多算是那包裹劍刃的劍鞘已經老化。
他捲起紅袍擦去那劍刃上的鮮血,微笑的看著洛倫佐,他輕聲道。
「你究竟是誰呢?我很清楚的記得你們這些禁衛是第一批死去的。」
「真沒想到你還活著啊,勞倫斯教長。」
可洛倫佐搖了搖頭,聲音響起。
因為獵魔人的不可控性,獵魔人註定不會成為當權者,可勞倫斯教長是個例外,他是黑與白之間的灰,將兩者聯繫起來的介質。
洛倫佐回想起那個坐在冰原長椅上的傢伙,那個死在他前頭的前輩。
「不……你不是梅丹佐分支的獵魔人,你不是!」
他是獵魔教團和圖書的教長,勞倫斯教長清楚的記得每一位獵魔人的名字,可因甲胄的保護他看不到洛倫佐臉,自然無法判斷他的身份。
洛倫佐沒有回答他,停留在原地目睹著勞倫斯教長的到來,甲胄彷彿有生命的般的生長,隨後將那破損的面甲修補,而那釘劍轉瞬即至。
黑騎士鬼魅的出現在了勞倫斯教長的身後,緊接著大劍高高的舉起,隨後如同斬首般落下。
「洛倫佐你不是他的對手,獵魔人里恐怕只有你那位遊盪在【間隙】里前輩能和他打一打,現在的你根本毫無勝算。」
華生站在勞倫斯教長的身旁,鋒利的釘劍上倒映著女人的臉,她的神情充滿厭惡。
「怎麼會呢?明明你們都死了才對。」
可沒有機會再問話了,黑騎士如同燃燒的戰車疾馳而來,帶著熊熊的烈焰與狂怒揮下劍刃,鋼鐵之間撞擊著發出凄厲的崩鳴,彷彿有無數的冤魂在哀嚎,痛訴著死亡的恐懼。
他很清楚梅丹佐獵魔人都死光了,勞倫斯教長無比確認,因為正是他葬送了梅丹佐獵魔人,他很清楚這一切。
「所以你出來就是廢話一番嗎?」
與獵魔教團不同,統治福音教會的那群人是真正的凡人,他們沒有秘血,也沒有什麼其他詭異的力量,會生病會老化會死去,可在他們之中的勞倫斯教長卻是個異類,他身體里流淌著秘血,那來自妖魔的力量能令他活很久,久到大多數紅衣主教似乎都不清楚他的來歷。
洛倫佐猛的轉身,既然無法追上勞倫斯教長的速度,那麼就將攻擊的範圍擴大,他單手握著大劍,盪起一道半月的順劈,可這劍刃只斬到了那紅袍的一角,隨後更猛烈的劍擊命中了洛倫佐的胸口,好在有甲胄的保護,僅僅是留下一道道劍痕。
「來啊!」
「你沒必要知道。」
他們堅守著聖納洛大教堂,在聖臨之夜事件爆發時,他們是第一批死去的,雖然在這之後勞倫斯教長叛逃出了福音教會,可在那m.hetubook.com.com夜裡他清晰的記得他們都死絕了才對。
或許是舊敦靈的六年令他這把武器不再鋒利了,又或者是作為教團教長那強大的力量,洛倫佐與勞倫斯教長的戰鬥沒有佔據任何優勢,甚至說還被隱隱壓制。
狂驍的斬擊中,勞倫斯教長的聲音在風聲里傳來。
廢墟之中勞倫斯緩緩站起,他看著那漆黑的甲胄,勞倫斯與洛倫佐同樣的驚訝,在他看來梅丹佐獵魔人早就死絕了,可在這遙遠的舊敦靈內他們又一次的相遇。
甲胄之下的聲音毫無任何情感可言,似乎在這一次甲胄下的騎士已經趨向了非人,就此陷入黑暗的深處。
「你已經抵達臨界值了對嗎?」
年邁的軀體就好像重新年輕了過來,勞倫斯教長的身影快的幾乎無法觀測,只能看到猩紅的身影劃過,隨後洛倫佐的劍擊盡數斬空。
洛倫佐邁過燃燒的火海,向著勞倫斯教長走來,此刻那是一種難言的恐懼,洛倫佐此刻就彷彿成為了妖魔本身一般,散發著侵蝕的壓制。
真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復讎的狂喜與憤怒交叉在了一起,還有那被背叛的痛恨。
「可我死了,你不就也永遠的死了嗎?」
此刻備受衝擊的其實反而不是洛倫佐了,勞倫斯教長握著釘劍,沉穩如野獸般的他,頭一次被動搖,看著那火海里走來的身影,他的思緒瘋狂轉動,可他依舊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梅丹佐獵魔人能活下來。
是啊,洛倫佐怎麼會逃呢?他必須留下來,他背負那神秘的詭異已經很多年了,有時他甚至會覺得自己就會這麼平庸的死在舊敦靈,可就在這所有事物逐漸蘇醒之際,他終於又抓住了那真相的一角。
洛倫佐相信勞倫斯教長的偉力,在獵魔教團尚未解散,聖臨之夜尚未爆發時,他便是獵魔教團的教長,福音教會的紅衣主教,一位度過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獵魔人。
戰鬥方面洛倫佐對於勞倫斯教長而言就是一塊透明的玻璃,而洛倫和*圖*書佐甚至不清楚勞倫斯教長的權能是什麼,而且說從感知的侵蝕程度來看,勞倫斯教長甚至沒有怎麼引動秘血。
那憎惡的魔鬼會真正意義上的脫困,侵蝕著洛倫佐,再以洛倫佐為紐帶如病毒般擴散。
眼前的黑騎士就像渡過冥河的死神,在永隔了這麼多年後,這頭孤魂野鬼終於找到了他復讎的敵人。
果然,華生沒有騙自己,勞倫斯教長還活著,那麼其他人,或許那些最該死的人還活著。
「所以,華生就像你說的,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共生關係,我是你的容器,你依靠我而活,如果不想大家都玩完就趕緊說點有用的東西可以嗎!」
「是啊……為什麼呢?」
洛倫佐冷漠的回答著,他看著那不斷逼近的劍刃,整個世界看起來似乎停滯了一般,可他很清楚是自己的思緒變快了,快到在這個要命的時刻還能與華生嘮嗑。
「你沒有勝算的,孩子,只要你是獵魔人,那麼勢必是由我教導出來的,我熟悉每個分支獵魔人作戰的方式,無論是米迦勒還是梅丹佐他們都會有著致命的弱點。」
下一刻華生撫摸甲胄的手融入了甲胄之中,那是一種難以言語的寒冷,哪怕熾熱燃燒的凈焰在這一刻也失去了溫度,彷彿墜入無盡淵低的深寒,接隨著華生的邁步,她竟一點點的步入那甲胄之中,在這一次她就像取締了洛倫佐一樣,成為了甲胄內的騎士。
「不,只是提醒你快點逃吧,你也清楚你無法突破臨界值,畢竟你自始至終也沒有兼容聖杯……或者說我。」
老獵魔人身上有著難以想象的力量,這一擊沉重的彷彿是揮舞的鈍器,洛倫佐只覺得自己整個耳邊充滿了尖銳的蜂鳴,隨後灼熱的刺痛從臉頰上傳來。
勞倫斯教長大步而來,不知是挑釁還是嘲諷,隨後那蒼老的眼神里釋放出純粹的熾白,拖拽著釘劍帶起雷霆般的光路。
「真正的能兼容的是死在【間隙】里的那頭孤魂野鬼,你僅僅是一個暫時的www.hetubook.com.com容器而已。」
「洛……洛倫佐!」
一旁的塞琉眼神微變,她當然聽清楚了伊芙的話,她本不敢將這可怕的身影與腦海里的那個人聯繫在一起,可當他轉過頭時,雖然看不清他的樣子,但那莫名的熟悉感宣告著他的身份。
在那終焉的夜晚里,七丘之所封閉,聖堂騎士團傾巢而出,一夜之間血流成河,可即使是這樣還是有人掙扎的從死人堆里爬了出去,有那死去的艾德,也有此刻憤怒的洛倫佐。
「我不需要,至少暫時不需要。」
「快,快逃啊!」
沒有絲毫逃亡的想法,不僅僅是復讎,無論勞倫斯教長出現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麼,此刻似乎也只有洛倫佐能將他牢牢拖住,他甚至沒有恐懼,洛倫佐曾不止一次的回想那聖臨之夜,如果他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的話,他一定會死在那裡,而不是就這樣作為最後一人孤獨的活著。
他就是活著的歷史,甚至說他的生命可能貫穿了教會大半的歷史,所有獵魔人的技藝都由他教導,乃至根據分支不同所衍生的權能都是由他梳理。
那被加速的思緒開始放緩,最後回歸常值,也在這一刻那肉眼難以分辨的雷霆轟然落下,可這一次他未能命中洛倫佐。
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壓力,洛倫佐此刻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壓力。
洛倫佐看著華生,女人那逐漸僵硬起來的表情真的很不錯。
突然勞倫斯教長沉聲道,他活了太久了,繁多的回憶檢索,他想起了那一夜的細節,隨後舉起了釘劍,眼中是無盡的疑惑。
洛倫佐從未對任何人吐露華生的存在,也因此華生沒有任何可以被列為介質的東西進行逃離,她被困在了名為洛倫佐的島嶼上,到這座島嶼被海潮淹沒時,她也就此被永遠的遺忘在了世界之中。
「你應該清楚在這種情況下突破臨界值會發生什麼對吧。」
伊芙對著他喊道,勞倫斯教長給予她的壓力遠超之前遭遇的種種,那是真正攜帶死亡的人,與他交鋒只會有不詳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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