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歲月遺志
第一百零三章 謂之人類

「你看起來很頭疼。」
「什麼樣的?這種絕世猛|男狀態,我見的倒很多……你不知道在妖魔潮里見到他時那種感覺多帶勁。」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中,劇烈的痛苦令他再次哀嚎了起來,隨後便是身體的復甦。
疫醫將這具好似屍體的人抱到一邊,隨後放在手術台上。
「這樣不覺得……很難過嗎?」
就像洛倫佐妖魔化后奪得了些許的存活之機一樣,勞倫斯也進行了妖魔化,而殺死一個妖魔,摧毀心臟遠遠不夠。
「殺了他?為什麼?像洛倫佐這樣的絕世猛|男可不多了,沒有他,這次行動只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長得像人類,體型像人類,會說話,會思考,還是說有著人類一樣的軀體構造?」
但他又怎麼可能不是人類,他一直站在人類的角度與妖魔作戰,維繫著理智的世界,手持的火焰,燃盡所有的恐懼。
「意志才是評斷人的標準,而這才是人類,即使知道自己是個蠢蛋,還是義無反顧。」
勞倫斯是如此的可怕,狡詐詭異,洛倫佐在之前的纏鬥中,稍有怯懦或許就會被他發現意圖,導致整個計劃流產。
「對,意志,人類的意志,不屈的意志。」
「就是,怎麼對他?」
詭異的笑聲不斷,直到把嗓子笑啞,再無力氣才緩緩停了下來。
「實際上就是這樣了,自從我入了這行,我就像個自閉兒一樣,沒有正常的交際圈,也沒有什麼朋友……其實大家都和我們一樣。」
「當然,這具身體並不存在什麼意志可言,但在從軀體之間的跳躍時,我意志還會受到些許的割裂……如果這身體本身存在意志,這會更糟。」
勞倫斯回想著最後的時刻,爆炸令那保護的面甲脫落,他看清了洛倫佐的臉,也終於清楚了他的身份,只是沒想到會是他,畢竟在勞倫斯的記憶里,他應該死在了聖臨之夜中。
「比如?」
但它就像虛妄的一瞬般,不等疫醫抬起手便消失在了視線之中,緊接著手術台上那具素白的屍體開始劇烈的抽動,關節詭異的扭曲,肌肉收縮,沉默的軀體之下,響起沉悶的聲響,隨後這聲音愈發迅速高昂。
現在好多了,就像從押送危險目標,變成送洛倫佐去火葬場,順便在舊敦靈給他挑一塊上好的墓地,然後在歡聲笑語中和這個見鬼的傢伙說再見一樣。
紅隼看著那中央熟睡的男人。
其實疫醫心裏早有了一些預想,可他不敢相信,如果相信的話,就證明他所堅信的世界是錯的。
「不過,說我們是一群因相同的目標聚集起來的人,更好理解吧。」
可這不夠,只是權宜之計,勞倫斯可沒有華生那種神秘力量的幫助,聖杯的血肉可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屈從於他,現在的一切僅僅是疫醫對他的延續而已。
「有些事總有人要去做,有人是黑暗裡的持火者,有人是柴薪的燃燒者……有些事總需要有人去做,這樣就足夠了。」
沒有人回應他,他警惕的向前,可突然那具屍體動了起來……或者說不該再用屍體來稱呼他。
雖然不清楚如果頭斷了能不能接上,但本著開拓醫學與生物學的目標,疫醫這麼胡亂的操作居然還真的把勞倫斯給暫時救活了,或者說維持他的瀕死狀態。
「不,還不算失敗,我終於清楚了那個獵魔人是誰,而且這次假死也成功的瞞過了凈除機關。」
「可……總得有人當傻子不是嗎?」
疫醫轉身去拿另一處的藥劑,隨意的觀察了一下他的「實驗室」,對於這裏他愛極了。
「你覺得洛倫佐還是人嗎?哪有人受到如此的創傷還能活下來,你說是不是?」
疫醫回答,這是一種慢性的死亡,沒有血,沒有傷口,但勞倫斯這個名字會逐漸消失在時間之中。
「向著絕望的死地發起衝鋒!」
「聽起來很危險。」
紅隼有些不明白。
他做到了,就像曾經預知的那樣,這遠不是他的死期,脆弱的眼睛用力的睜開,毫無懼色的迎接著世界的光,哪怕淚水流下,他也不曾閉眼。
「那麼開始吧,勞倫斯。」
可紅隼不會說這些,計劃已經成功了,沒必要讓女孩了解世界的陰暗面,畢竟美好的東西還有很多。
「不,不用,這僅僅是侵佔后的後遺症,畢竟我是以意m.hetubook.com.com志侵佔了他人的軀體。」
船艙的兩側布滿巨大的容器,其中的燈光難以映亮內部的物體,只能隱約看到猙獰的一角,它們被低溫所束縛,陷入久遠的沉睡。
目光看向了妖魔,疫醫幾分嘲諷似地說道。
「那怪物的軀骸里有人類的意志,純粹的意志,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
可……這對於這個神秘的神經病顯然不靠譜,剛剛那麼恐怖的炮擊與原油爆炸都未能殺了他,更不要說這些可笑的鋁熱步槍了。
終幕 加百列
男人赤著身子蜷縮在地上,痛苦的乾嘔著,內部的液體與其他不明的粘稠物質被他全部吐了出來,隨後他大力的呼吸著,新生的軀體迎來第一次呼吸。
「可他變成了那個樣子。」
「你還是不懂我們這群人,我們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聚集起來的蠢蛋,為了這個目標我們連命都不在乎,難道還在乎同事是不是怪物嗎?」
疫醫低聲呢喃著,忍不住向著踏步,試圖去觸摸那神秘的虛影。
「我沒見過這樣的洛倫佐。」
「洛倫佐·霍爾默斯才是真正的人類,雖然是個怪物,是個極度危險的獵魔人,但他依舊是人類,一個徹頭徹尾的人類。」
「好吧,是死是活,就看這一次了。」
「說到底,這個東西其實蠻哲學化的,換個角度說,如果把一個人的大腦切除下來,泡在營養液里維持著他的生命……他不具備人類的形體,甚至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那他還是人類嗎?
疫醫就像個正經醫生一樣問道,「需要止痛藥嗎?」
可勞倫斯卻像是清楚疫醫的反應一樣,他輕蔑地笑道。
塞琉緩緩說道。
勞倫斯發聲大笑著。
疫醫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沒有施加幫助。
紅隼接連的問話弄的女孩不知所措。
這究竟是什麼呢?
可這個東西除外,這個詭異神秘的東西。
剛剛才把勞倫斯從生死線上救了回來,可現在又劍拔弩張了起來,疫醫的衣袖一陣蠕動,彷彿那衣服之下的怪物要破體而出。
可他還是忍不住去想,就像教義里的墮落一樣,因為在他所了解的世界里,他所能理解的知識里,只有這個詞彙能將其解釋。
直到最後那素白的屍體傾倒了下去,躺在冰冷的地面之上,被氣體籠罩,而另一邊勞倫斯的頭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控制,大抹大抹的鮮血從斷口之中湧出,血肉開始乾癟,沿著殘缺的顱骨下沉,轉瞬間變成了嶙峋的模樣。
「你覺得評斷一個人類身為人類的標準是什麼。」
「不用擔心,洛倫佐帶來的價值足以讓我們忽視他的風險,別說殺了他,我們說不定會請最好的醫生來確保他能迅速恢復,好繼續賣命,畢竟妖魔那麼多,一時半會也殺不完,看他那個興奮樣,他看起來也挺喜歡這個工作的。」
「別緊張疫醫,我不是什麼不老不死的怪物,其實就連我自己也對這份權能充滿好奇。」
「加百列。」
氣氛姑且輕鬆了許多,紅隼也很喜歡這樣,總比剛剛那一副凝重的感覺要好很多,之前那種氣氛一直給他一種,說不定什麼時候洛倫佐就突然起屍失控,徹底妖魔化,帶著大家一起死的預感。
「那都不重要,力量什麼的,只要我還活著就能拿回來。」
那怪物般的身體里是一顆偏執心。
以妖魔那瘋狂的本性,即使是這樣也不會阻止它那嗜血的慾望,可疫醫是一位優秀的醫生,細長的銀釘貫穿了它的主要關節,並且在主要血管上接入了管道,大量的鎮定劑被注入,沿著血液循環擴散至全身。
「這可不像你,勞倫斯,我一直以為你想做什麼,就一定會成功呢。」
塞琉不明白的問道。
疫醫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奇怪的虛影,在上一次勞倫斯在【間隙】中被華生擊潰時,他便在勞倫斯的身上看到過這些,那時有無形的大手拉扯著他,彷彿是要將那虛影拖出軀體一般。
他繼續說著。
就像某個奇異的儀式現場,角落裡堆滿燃燒的燭火,鮮紅色的蠟油如血般在地面上流淌,與寒冷的氣體交織在一起,如同雲層里的暖陽,泛著蕩漾的微光。
他仔細的觀察著勞倫斯,那感覺就像在檢查一具完美的實驗體,而他在思考從何和-圖-書處開始解剖他。
勞倫斯緩緩的抬起手,年輕鮮嫩的血肉,這是只在夢境里出現過的妄想,可現在卻融入了實際之中。
疫醫退後,目光隨即看向了那手術台上乾癟的頭顱。
「呼,真沒想到這個技術真的可行,但這依舊救不了你,勞倫斯,你現在的壽命可以用小時來計算了。」
「說實在的,有這個神經病在身邊,有時候安全感簡直爆棚。」
疫醫愣了很久,最後才試探地喊道。
勞倫斯解釋道。
「可聽起來還是很蠢。」
說著他取出了手術刀,將其插入妖魔的內臟之中。
人都是需要交談的,突然的對話令凝重的氣氛都鬆懈了幾分。
有些虛弱的聲音響起,源於妖魔的體內。
「你非要這麼說,我也不好反駁什麼。」
這可不是什麼醫學奇迹,這是神才能做到的神跡。
昏暗的船艙里,疫醫自顧自地說道。
那時的勞倫斯不會感知到外界的事物,那是最完美的刺殺時機,也就是說原計劃里,應該死在爆炸中的是塞琉。
其實紅隼也是個爛人,一緊張就滿嘴的爛話,似乎這樣能為自己減輕壓力一樣,就像在妖魔面前講冷笑話,再壓抑的氣氛,也會被他攪成一團狗屎。
「比如失憶,比如記憶混亂。」
塞琉小聲的回應著,她的大腦還有些宕機,一瞬間發生了那麼多事,女孩的世界被撕裂又重組了數次。
就像回想起了什麼,紅隼繼續說著。
害怕歸害怕,紅隼還是很敬畏這個獵魔人的,畢竟可不是誰都有勇氣帶著一列車的原油罐發動自殺式攻擊的。
又或者說一個殘疾的傢伙,用鋼鐵與機械彌補了那缺失的部分,可這與被秘血改造的獵魔人有什麼區別呢?他們都是被外力改變了本身,那他還是人類嗎?」
「你也看到了,明明妖魔與你的世界很遠,可卻因為洛倫佐,你被卷進了這麼可怕的事件中。」
他低聲念叨著那神聖的名字。
「干這行,總會失去點什麼,比如正常的生活,習慣就好。」
與其失去,倒不如一開始就不擁有。」
「意志?」
可在短暫的心理鬥爭后,亞瑟放棄了這個想法,洛倫佐發生的一切對於他們而言,就是一場詭異的未知,而對待未知的最好辦法就是接納它,了解它,將未知轉化為已知。斷然的毀滅未知僅僅是逃避而已。
疫醫撿起那燒焦的頭顱,就像嫁接植物一樣,暫時將他移植到了妖魔的軀體上,憑藉著妖魔化的力量,令妖魔的內臟血液循環等,來維持這個頭顱的存活。
這是一群完全憑藉著絕對的意志行事的機器,為了目標不擇手段。很難想象幾乎同化為妖魔的洛倫佐落到他們手裡會發生什麼。
勞倫斯的聲音虛弱無比,維持妖魔化愈發艱辛,他就要失去理智淪為那憎惡之物了。
「還真是全盤皆輸啊。」
隨著溫度的回升,那慘白的皮膚也有了些許的血色。
「這很正常,畢竟我們是與妖魔作戰,避免帶無辜人下水,我們會儘可能的減少與普通人的交際。」
疫醫緊緊的盯著這一切,能觀察到這種現象的機會可不多,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能看到這種堪稱「神跡」的力量。
塞琉看著那中央安眠的傢伙,就像重新認識了洛倫佐一般。
「秘血不斷的改造著他們,更強的力量,更強的體魄,更長的壽命……」
她伸出手,指了指還在昏迷的洛倫佐。
「不,這些都不是決定一個為人的標準,真正決定為人的標準是意志。」
疫醫環繞著勞倫斯而走,他現在倒不在乎勞倫斯融入陰影之中想做什麼。
容器被打開,素白的身體從其中倒下,不過在摔在地上前,被疫醫一把抱住。
似乎是某種詭異的儀式,短暫的平靜之後便是劇烈的異常,那未知的權能在此刻激發,它升騰涌動,輝光跳躍之中,彷彿有女人在淺淺的吟唱,天使般聖潔。
疫醫幾乎窒息起來。
「你知道忒修斯之船嗎?」
塞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看著那昏迷的洛倫佐,目光變得複雜。
其實大家都看見了,那恐怖的黑翼天使,那扭曲可憎的卵,那已經超脫了人類對於妖魔的認識,這是擊破常理的未知。
「你覺得他像個怪物,所以你擔心我們會殺死一個怪物?」
他似乎和_圖_書還不熟悉這軀體一般,踉蹌的站了起來,用力的睜開了眼,彷彿很久沒接受過光一般,昏暗的光線在他的眼中都如烈日般熾目,痛苦中他流下淚水,因為站不穩再次摔倒了下去。
「短時間內被斷頭兩次感覺如何?」
密閉的空間里捲動起了無名的風,它擾亂了氣流,帶起了那乳白色的氣體,在燭火的微光中,如光灑在了海面之上。
塞琉坐在角落裡,因為過於顛簸紅隼幫她繫上了安全帶。
塞琉很喜歡讀書,她知道這是什麼。
他從不相信什麼神的存在,對於福音教會的教義也毫不在意。
有些可笑、有些神經病、還怒氣沖沖的,人類的心。
他在地上躺了很久,終於積蓄了些許的力氣后,他支撐著自己跪坐在了地上,隨後雙手用力的擊打著地面。
似乎聽到了久違的呼喚般,幽深的黑暗裡,無數的虛影緩緩的抬起了頭,凝望著穹頂的那聖潔的輝光。
塞琉有些擔憂。
它是實際存在的,能被旁觀者,實際觀察到的。
「當然,害怕也是正常的,畢竟我們是人類啊,註定不完美的人類,害怕怯懦什麼的太正常了。」
勞倫斯緩緩說道,不過很快他就像力盡了一般,扶著牆壁緩緩倒了下去,捂著腦袋,面露猙獰。
紅隼再次看向了女孩,她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紅隼,她從未接觸過這樣的世界,詭秘陰暗的世界。
「不僅沒能侵佔那個獵魔人的軀體,還沒有成功對斯圖亞特團體進行侵蝕,甚至你自己還死了。」
勞倫斯沉默,他並不想理疫醫的冷笑話。
塞琉還是想不明白,這種白白付出的感覺,他們不為人知,是黑暗的城牆,即使死去也不會被人記述。
「所以我們會有一些標識來確定自己,就像黑暗中的啟明星一樣。」
那是一個貨台,被了防止滑動被皮革帶死死的禁錮在了原地,其上正躺著一個人,披著一層大衣,拘束服被穿在身上,他熟睡著,整個人縮成了蟲卵的模樣。
紅隼認真的點了點頭,說。
經過了一陣警惕的觀察后,亞瑟確認了洛倫佐的昏迷,把他轉移到了航向黎明號上,其實按照之前如此詭異的一切,最為穩妥的辦法是通知伯勞再來一次炮擊,畢竟這個死而復生的傢伙,怎麼看都是一副極度危險的樣子。
在塞琉的想法里,他們會把洛倫佐認作某種怪物,說不定這個倒霉鬼的餘生會在某個嚴格把控的監牢里度過。
疫醫壞笑著,然後用鉤子拉開了妖魔的血肉,露出那扭曲的內臟。
紅隼平靜的回答。
談話既不淺顯,也不深刻,就像閑聊一樣,兩人就像保持應有的默契一樣,不去觸碰那殘忍的深入。
他緊接著發問道。
疫醫看著那令人作嘔的一幕,沒有絲毫的不適,反而滿意的點點頭,這簡直是他最完美的藝術品。
「不過這不重要了,我們已經成為了幽靈,無論是福音教會,還是凈除機關都會視我為死人,現在起我們才是真正的融入了陰影之中。」
「你覺得那些行下罪惡的人,他們還是人嗎?他們有著人類的軀體,人類的結構,人類的外形,可你覺得他們真的是人嗎?不,那只是披著人類皮囊的野獸。」
於是可怕的怪物也像只小貓般溫順,任由疫醫的手術刀落下,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呻|吟。
塞琉覺得有些意外,然後她說道。
勞倫斯淡淡的回答著。
「真不敢相信啊,這樣的奇迹,真的是那所謂的權能做到的?」
「看起來你們倒很熟,他從不和我說這些,有時候我甚至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如果我說,那確實是我第一具軀體,你相信嗎?」
紅隼回想著之前對洛倫佐的後續收容大概都是這個流程,這麼一看他們和這個獵魔人的合作還真是密切,獵魔人在前方拼死拼活,他們只要在獵魔人昏倒后,把他撿回來就好。
「還……還可以。」
紅隼精準的發現了話語的問題的所在。
「接下來你們會做什麼?」
雖然是這個神秘的部門的一個小股東,但僅僅從這個神秘部門顯露的一角,塞琉就已經能感受到他們的可怕。
「在海上航行的大船,從起航之初便不斷的替換木板,直到最開始的木板全部替換掉……它還是最開始的那艘船嗎?」
www.hetubook.com•com雖然慘痛,但這代價還是可以接受,勞倫斯試著走了幾步,雖然有些跌跌撞撞,但他很快便穩住了身形,步伐穩重,與剛剛判若兩人。
這個技術只在醫學的設想中出現過,本意是在斷肢不好處理,或者有更危急的癥狀下,把斷肢移植到身體的胃部,連接血管保證斷肢的血液循環維持活性,當條件充足時,再次接續斷肢。
「其實獵魔人就是忒修斯之船,從他們植入秘血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朝著非人的方向行進。」
塞琉愣了愣,過了一會她點了點頭。
從生理結構上來說洛倫佐確實不是屬於人類,他是妖魔與人類的混血,遊走在兩個世界之間的異類,不屬於任何一方,也絕對不會歸屬任何一方。
女孩調整著話語,再次說道。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紅隼還是死抓著鋁熱步槍不放。
「哦!這個啊,應該是先拖回本部做個全套的檢查,然後隔離觀察。」
雖然軀體是新生的,可那可怕的戰鬥經驗早已刻進他的意志之中,短暫的失控后,勞倫斯已經能穩穩的站在了地面之上。
疫醫一邊說一邊搖搖頭。
那是難以想象的褻瀆之幕,畸形的內臟擠壓在一起,伴隨著心跳緩緩蠕動著,一片血污之中,一個近乎燒焦的肉瘤存在於其中,他的雙眼早在最後的戰鬥中被洛倫佐按碎,只能在猙獰之中,勉強分辨出這是一顆人頭。
於是只留有紅隼一人,雖然對這個獵魔人抱有些許的信任,但見識到剛剛恐怖的一切,紅隼還是覺得帶把武器比較好,雖然不確定這東西能不能對抗洛倫佐,但至少能讓自己安心些。
可最終這一切還是成功了,這個獵魔人不僅成功帶著勞倫斯一起死,還提前釋放了塞琉,實際上在原計劃中,勞倫斯唯一顯露破綻的時候,是他侵佔他人意識時。
與其說是侵佔一個人的身體,倒不如說是侵佔了一個人的「身份」。
紅隼問道,他一邊說還一邊自顧自的點頭。
疫醫慢悠悠的,毫不著急的樣子。
紅隼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洛倫佐時,那列充滿妖魔的光輝號列車,獵魔人僅憑一人便死死的扼住了死亡的潮水。
機艙的空間不算太大,隨著航向黎明號的行進,整體微微搖晃。
紅隼的眼神微微變化,他意識到了什麼。
他凝視著那張樸素的臉,很奇怪,它的樣貌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很普通,普通到你甚至難以在看過後,回想起它的樣子。
「靈魂……」
「可你又能說洛倫佐不是人類嗎?」
「你殺死了原本的意志,取代了他,他的意志碎片與你融合在了一起……就像純凈的水有了雜質,侵佔的次數的越多,水越是渾濁,你的意志就會被更多不屬於你的意志碎片所污染,直到在混亂的記憶中徹底迷失了自己。」
除了引擎的轟隆聲,機艙里平靜的要死,紅隼實在有些忍受不了這該死的平靜,向著一邊的塞琉搭話道。
「雖然說他在某些方面簡直是有才無德,但你得承認,他確實有著自己的底線,不容僭越的底線,那個底線鑄就了人類的意志,於是在黑暗裡舉起燃燒的火。」
「你還好嗎?」
在臨近操作台的位置,有著幾個垂下的倒鉤,其中一個上面掛著奄奄一息的妖魔,它的軀體被殘忍的解剖,鋒利的爪牙被一一拔除,可這還不至於殺死它,心臟微弱的起伏著,就像待宰的牛羊。
勞倫斯的聲音嘶啞,看起來他還沒有適應這具新的軀體。
她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或者說十分不好,面無表情,緊盯著位於機艙中心的東西。
紅隼說著看向了中央昏迷的洛倫佐,與其說是人類倒不如是維持人形,狀態穩定的「妖魔」。
停滯的心臟開始重新跳動,鮮血在軀體內迅速涌動,皮膚變得靈敏起來,船內的低溫令他彷彿墜入冰海一般。
疫醫將頭顱放在了那屍體的一旁,就像某種惡趣味一樣,兩個面容互相對在一起,勞倫斯失去了雙眼,他根本看不到那屍體的樣子,而那屍體緊閉著眼,就像熟睡的孩子。
「你們不會殺了他嗎?」
「看起來只有蠢蛋之間能互相理解。」
「勞倫斯!」
「什麼樣的目標?」
「好好,我不說行了吧。」
在爆炸之後,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裡,疫醫隱秘的抵和圖書達了戰場,隨後在一片列車的廢墟之中找到了幾乎死掉的勞倫斯。
塞琉問。
紅隼氣洶洶的說著,可手還死死的握緊了鋁熱步槍,他說著說著笑了笑。
「如果這個權能真的如此詭異與強大,西方世界早就屬於福音教會了……」
可這也是紅隼敬畏洛倫佐一點,獵魔人似乎從來不知道畏懼是什麼,那憤怒的火熊熊燃燒,就像個見鬼的熊孩子,管你恐懼還是黑暗,先一把火點了再說。
有什麼東西出來了,他的瞳孔緊縮,試圖觀測那美妙的一切,目不轉睛,直到有模糊的虛影緩緩升起。
他嘲笑似地說道。
可疫醫就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樣,他警惕的問道。
「你們就是這樣一群蠢蛋?」
走到另一旁,機器轟鳴作響,伴隨著齒輪的轉動,容器內的積水被抽干,隨後溫度回升。
這是洛倫佐也曾說過的話,塞琉微微觸動。
「我是獵魔教團的教長,可在我任職的期間里,我也不曾知曉這份權能的存在……我是在《啟示錄》中發現的這份權能,強大詭異,但很奇怪的是,教會似乎刻意隱瞞它的存在,如果不是我的叛變,可能我終其一生也不會知曉其的存在。」
此時的船艙與他剛來時已經截然不同,低溫的氣體形成乳白色的氣海,在地面上緩緩涌動,隨意的踏步都會激起一陣浪花。
「維繫理智的世界,」紅隼說,「人類不能繼續活在恐懼之中了。」
「那麼,『勞倫斯』,那個又是你的第幾具軀體呢?」
就好像要將所有的力量都吼出來一般,年輕的軀體憤怒咆哮。
「這一次可真是大失敗啊。」
紅隼傻呵呵的笑了起來,這突然的笑意弄的塞琉有些發毛。
「別廢話了,疫醫,做你該做的,我快不行了。」
機艙里還有另一個人,紅隼抱著已經預熱的鋁熱步槍坐在另一邊,本來按照凈除機關的收容流程,現在應該有一圈的猛|男守著洛倫佐,至少數十把鋁熱步槍指著他,如果異樣必須確保第一時間能把這個神經病熔鑄成雕像。
「大概吧。」
「按照你的要求,用聖杯血肉培育出的軀體,為了保證穩定性,聖杯的血肉只佔據極小的部分,但代價就是你遠沒有以前那樣強大了。」
「沒錯,大概是這個意思,剛入行的時候我也是這麼覺得,簡直蠢爆了,甚至說就像個傻子一樣送死。」
他自嘲著說。
溫暖的聖潔中有寒冷沿著他的脊柱攀爬,它打破了現有的一切,疫醫緊接著敏銳的感受到了。
疫醫讚歎著,拿起一旁的衣袍披在勞倫斯的身上。
這也是勞倫斯敬畏這份力量的原因,他不清楚福音教會為什麼要將其封藏,但能令福音教會這等怪物能止住貪婪的力量,這必有它的原因。
說到了最後反而平靜了起來,沉默著。
「做什麼?」
可他並不害怕,勞倫斯預見過自己的死期,他註定會死,但不是這個時候。
「可因為與我們的聯繫,而導致朋友被妖魔盯上,那隻會讓人更難過。
塞琉的眼神怪怪的,在紅隼的爛話下,擔憂洛倫佐的心情反而轉變成了,「這是某個黑心公司吧,我怎能投資了一個這個東西啊」的狀態。
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疼痛看起來遠比勞倫斯說的要重。
做完了這一切,疫醫後退了幾步,就像在避讓什麼一樣,他遠遠的觀望著,敬畏之中有劇烈的侵蝕盪起。
「你們獵魔人還真是詭異的不行啊。」
紅隼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就像急速加快的機器,過載運行著。
「這是【間隙】的力量,所謂的侵佔就是如此。」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
「就像什麼,為了大義而死?」
看起來這些人並不在意這架戰爭機器的舒適性,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機油味,頭頂的光線短暫的閃滅著,單調的滴答聲不斷的鳴響,那是安置在機艙內的蓋革計數器,它的指標穩定,煥發著穩定的瑩綠色。
她說道。
此刻他所有的思緒都被用來控制妖魔化的力量,他處於毀滅的邊緣,疫醫做的這一切僅僅是將毀滅降臨的時間延遲起來。
粘稠細密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低沉的呼吸聲與妖魔的哀嚎,疫醫一點點的將勞倫斯的頭顱取了出來,斷口清晰,拉起無數的血絲。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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