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靈魂深處
第八十六章 升華之匙

「怎麼了?」
洛倫佐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延伸進視線盡頭的長廊,他也有些疑惑。
「加大麻醉劑,他還不能醒過來。」
「這是鑰匙,升華的鑰匙。」
042躺在柔軟的草地之上,眯著眼,仰望著那蔚藍的天空,輕風拂過他的身體,似乎有無形的手在擁抱著他。
「準備縛銀之栓,先從胸口開始安裝。」
洛倫佐停在這扇門前,猶豫了片刻,用力地推著,彷彿要推開一座山石般沉重,直到其間有了微微的縫隙,而那縫隙后透露著死意,有灰白的塵埃溢出,彷彿是死者燃盡后的余灰。
「我們就要植入秘血了……047。」
從洛倫佐此刻的自殘行為來看,他確實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了,赫爾克里根本來不及形容自己此刻的想法,只能大聲地說一句。
「你害怕死亡嗎?」047合上了書籍,看著042。
隨著秘血流經軀體,將死的身軀奇迹般的抵住了那瘋狂的侵蝕,不需要什麼縫合,恐怖的生命力被賦予給了這具軀體,血肉蠕動著愈合在了一起,將那銀白的骨骼也就此包裹在了血肉之下。
「洛……洛倫佐!」
「堅持住孩子,你會是我的延續。」
很顯然這便是一段被刻意遺忘的過去,可就在洛倫佐意識到這些時門開了。
洛倫佐短暫的猶豫后選擇了繼續向下,或許這是自己潛意識的暗示,那些所有被遺忘的,都被隨意的丟下,墜入這深淵的最下方,他繼續前進,隨著他的掠過,一扇又一扇的大門開啟,回憶如潮水般吞沒了他。
可老人不在意這些,他低下頭,模糊的視線里洛倫佐勉強能看清他的面容。
赫爾克里慌了,他看著眼前的洛倫佐,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這根本不是探索記憶宮殿會發生的事,赫爾克里腦袋裡一片空白。
「不不不!他會死的!我們……不,你已經沒有材料去準備下一次儀式了!」那人說道,「我們已經失去了對教會的控制力……這是我們最後能調用的聖杯之血了!」
老人從黑暗裡和*圖*書走了出來,在那純白的光斑下他也化作了黑影的一員。
「可……他或許會死的,秘血的植入已經令他很吃力了。」有人說。
說實在,這些過去的回憶早已模糊,如果不是藉著這記憶宮殿,洛倫佐可能也無法回憶的如此清晰,那些早已死去的人,那些早已遺忘的事。
「他們說植入秘血會死人,我們都會死,很大的概率會死。」
那人有些悲傷地看著這一切,附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有的人甚至拔出了釘劍,可能那個男孩再也醒不過來了,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妖魔。
「你不會就這麼瘋了吧……」
長廊開始扭曲,洛倫佐有所警惕,但還是穩穩地站在原地,緊接著地面開始塌陷,但不是那種無規律的破碎,似乎有鋒利至極致的劍刃切割過,它們整齊的裂開,變成了一塊又一塊古樸雕滿花紋的岩石。
赫爾克里怒罵了幾聲,很顯然他已經叫不醒洛倫佐,幾分畏懼地靠在門邊,他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洛倫佐是個很可怕的傢伙,從他用一個湯勺幹掉了那麼多人就可以看出,這個傢伙危險至極,而現在赫爾克里正和一個瘋癲版的洛倫佐關在一起。
洛倫佐回想起了那老人的名字。
洛倫佐根本來不及做任何的準備,緊接著刺痛的疼痛覆蓋了他的全身,隨後數不清的手臂從門后伸出,它們顏色慘白帶著腥臭的血跡,苦難的呢喃在其間回蕩,將洛倫佐拖入了門后的世界。
洛倫佐曾以為自己不記得植入秘血的過程,實際上他是記得的,他曾在手術的過程中短暫地醒來,而那些模糊的記憶一直藏在他記憶的最深處,被他刻意的遺忘掉。
這已經不是人工開鑿的空間了,而是由那迷幻的意志所鑄就的宮殿,這裏猶如深淵,數不清的岩石托舉著大門,懸浮在這深淵之中。
密室之內洛倫佐嗚咽著,他睜開了眼,但眼瞳無神布滿血絲,他還沒有從那回憶里脫身出來。
011擺了擺手,「誰叫你們太笨了。」
和-圖-書別這麼悲觀啊,或許你就活下來了呢?而且我們都不清楚具體情況究竟是什麼,也許只是教士在嚇我們呢?」
洛倫佐是個很少會回憶過去的人,對他而言,他的前半生並不美好,它被那灰暗與血腥覆蓋,唯有幾點令人安心的光點,也早已黯淡了下去。
疼痛從身體的每一處傳來,他試著掙扎,可能做到的只是微微地抬起頭,隨後看到自己那千瘡百孔的身體。
「你不害怕嗎?」
042坐了起來,看向樹蔭下的047,有人跑過他的身邊,是一群和042同樣的孩子。
「可如果他無法承受這些,我們同樣也沒時間去等待下一次儀式了,不是嗎?」
粗糙的手掌按在了男孩的臉上,明明是如此的殘忍的行徑,可男孩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痛苦,他似乎正在熟睡一般,臉上有著天真的表情。
所以回憶什麼用都沒有,也就沒有必要回憶了。
「怎麼說呢?」047想安慰一下這個傢伙,可有另一個說道。
這似乎是一場葬禮,但更像是一場處刑,有數不清的黑影圍著自己,它們伸出手在自己的身體上來回切割,同時還竊竊私語著。
「沒有人不怕……難道你不怕?」
「開始輸入秘血……」
……
洛倫佐倒在了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痛苦地抽搐著,可以明顯地看到青色的血管凸起,雙手用力地捶打著地面,鋒利的指甲在其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他緊接著把密室的門關上,可能害怕洛倫佐衝出來,他又搬來了衣櫃,死死的把門頂住,緊接著從另一個房間拿出一把獵槍,心悸地看著這一切。
「是啊,運氣都是有定量的,用一點少一點,直到用沒了。」
每一塊巨大的岩石之上正好豎立著一扇記憶之門,隨後它們開始逐一落下,呈螺旋狀不斷的旋轉、延伸,直到這巨大的階梯下展到了最漆黑的深淵中,不可窺視。
「這是什麼歪理?」
其實這挺像催眠的,洛倫佐閉上眼睛后似乎成功地進入了記憶宮殿,這個m.hetubook.com.com傢伙時不時露出溫和地笑容,一會高興,一會難過,昏暗之中這些表情有些模糊,但赫爾克里還是清晰地看到了。
突然有聲音響起,016從樹後走了過來,不止有她,還有另一個熟悉的傢伙。
鏗鏘的鐵鳴不斷,隨之而來的徹骨的痛苦,到最後只剩下了獃滯的麻木。
「誰也不清楚誰會活下來,可能你會死,我活下來,也可能反過來……就像個奇怪的賭局,閉上眼睛,賭自己能不能醒過來。」
可就在這昏暗之際,有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聲音的主人是如此的蒼老,彷彿乾癟的屍骸般。
「對……就是這樣,孩子。」
記憶里他正躺在某個冰冷的地方,有純白的燈光落下,卻被眼眸里的淚水暈開,變成大抹的光斑。
老人這樣說著,就像在念叨著古老的咒語,完全不顧周圍人的勸阻,將一支針劑刺入了輸液管里,讓其與那猩紅的液體一併湧入他的軀體里。
赫爾克里試著喊醒他,可洛倫佐此刻就像失去理智的野獸,根本聽不到他的喊話,他用力地撕撓著自己,轉眼間他的上體便血淋淋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里,他瘋魔般想要將其驅逐出去。
011在這之後也走了出來,他一臉奸笑地看著042,而042則瞬間警惕了起來,但想到011說的話,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042則有些厭煩,「那想必你死定了啊,你之前賭了那麼多。」
「抱歉!」
很多年前,某個陰暗的角落裡,洛倫佐·美第奇輕輕地撫摸著孩子的臉頰,哼著古老肅穆的曲調。
042站了起來,走到了047的身邊,一起坐在了樹蔭之下。
「別不信,我可就靠它活到現在的。」011說。
042有些好奇地問道,陽光刺眼,他只能微眯著,無法睜開。
撕裂的痛苦之中,不知名的液體灌入了洛倫佐的口鼻,他痛苦地咳嗽著,用力掙扎,但那數不清的手臂如同牢籠般死死的禁錮住了他,寒冷從那傷口之中鑽入軀體之內,耳邊傳來www.hetubook•com.com悠揚的鯨鳴。
「損運氣?」
他掐著時間,首次進入的時間不宜過長,而就在他準備喚醒洛倫佐時,異變突然發生了,洛倫佐緊閉著眼低聲哀鳴著,彷彿是在承受著殘忍的刑罰。
可突然有一道門吸引了他的注意,與其餘的門不同,它並沒有因洛倫佐到來而主動敞開,它緊閉著,木質的門體似乎經過大火的燃燒,表面碳化開裂。
可老人並沒有理他的意思,只是沉默著,那渾濁的眼睛里倒映著這扭曲的身體,整個身體被完全的切開,就像殘忍的活體解剖,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內臟器官,還有那些在燈光下慘白的骨骼。
「真長啊……我有這麼多回憶嗎?」
「把它也一併注入吧。」
042一臉懷疑地看著047,不過懷疑很快便消散了,其實以047的性格來看,他或許真的不怕死。
他輕聲頌起了聖歌,蒼老的歌聲悠揚,就像搖籃曲般安撫著那些備受折磨的靈魂。
洛倫佐忍不住地說道,越過那些記憶,繼續向下前進,一塊又一塊的岩石,步伐不快也不慢。
漫步在記憶的長廊中,洛倫佐時而歡喜時而悲傷,塵埃散落在微光之中,如同群星般熠熠生輝。
「繼續……我們從妖魔的體內提煉出強大的血液,但為了令人體能承受這些,我們反而對那強大的血脈不斷劣化……說到底秘血也只是那神聖的殘次品。」
赫爾克里不是凈除機關那些經驗豐富的騎士,他慌的不行,現在做的一切只是心理安慰,他可不認為這些東西能擋住失控的洛倫佐,但他仍對洛倫佐保證些許的信心。
「他……會死的。」
畫面雖然模糊,但洛倫佐分辨的出來,潔白的鋼釘將自己釘死在了原地,有數不清的輸液管連接著自己,血液被外置循環,而整個胸膛被切開,那堅固的骨骼也隨之碎裂,露出那跳動的心臟。
011是這群孩子里的賭徒,當然算不上什麼正經賭徒,他喜歡和大家賭晚飯,教士的們的獎勵,一些沒什麼價值,但對於這群孩子卻十分珍貴的東西,而m.hetubook.com.com奇怪的是這個傢伙永遠不會輸,每次賭他都贏了。
042當即就想起身揍這個傢伙一頓,可011的動作是如此的矯健,042根本抓不住這個滑溜的傢伙。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隨著風茄草的煙霧覆蓋,洛倫佐沉沉地睡去了,意識處在清醒與昏迷之間,去窺探那記憶的宮殿。
「賭和賭之間也是有區別的042,我和你們那都不叫賭,只能說是單方面的耍詐,根本用不上運氣。」
老人反問道,他活了太久了,久到死神一直遊盪在他的身邊,隨時準備揮出那致死的鐮刀,帶走這苟延殘喘的靈魂。
047坐在一旁的樹蔭下,他在看書,這個傢伙身邊永遠不缺書籍。
「你還是賭輸了啊……011。」
「不過,如果說當做賭注的話,我建議你最近都不要做什麼損運氣的事。」
有時候他活的太投入了,全身心的投入對妖魔的獵殺中,沉浸到忘我的境地,直到就連這些曾經他短暫擁有過的美好也被遺忘了,如今想起來卻有著別樣的感覺。
「怎……怎麼回事?」
平常他們少有自由可言,可隨著植入秘血的推進,教士對他們的看管也鬆了很多,有些孩子以為那些古板的教士終於開竅了,可042倒覺得這更像是死亡前的憐憫。
緊接著有火焰漫過了草地,死屍堆積成了小山。
赫爾克里說著便逃出了密室,他可不敢在那裡逗留半分,就自己這小身板,洛倫佐是真的能活撕了他。
「該死!該死!」
赫爾克里解釋過,記憶是個抽象的、沒有具體形態的概念,同樣基於其上衍生的記憶宮殿也是如此,不被常識所束縛,就像光怪陸離的幻覺。
突然他知道這扇門是什麼了,每個人都曾有著痛苦的記憶,而那些痛苦的記憶被潛意識判斷為壞的,回憶起它會對自身帶來負擔,於是它們被刻意地遺忘,直到落滿灰塵。
洛倫佐站在岩石的邊緣,望向那深邃黑暗的下方,毫無任何的光亮,在看向頭頂,那是他來時的路線,通往宮殿外的大門敞開,門內燈火明亮。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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