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時彼一時，當時因為感覺到外敵，你自己也覺得不該繼續，何必怨我。否則公孫玖死活與我何干，我就算要徇私，那也是偏向他妹妹而不是他。」
胖虎在作死的邊緣又探了一步，爪子觸到了商照夜裙擺。
「看，又著相了不是？弈在其趣，不在輸贏。如果為了要贏才下棋，那普通人永遠下不過計算機，此藝豈非絕矣，又如何傳承至今？」
「一樣一樣的。上來坐。」
商照夜緊緊捏著棋子，抿嘴不言。
這種城郊園區內的小山丘並不高，但一路行去，便覺人聲漸遠，蟬蟄蟲鳴，雲深霧繞，如神裔名山大宗一般。
「能弈否？」
商照夜點點頭：「是。所以只能算時也命也，我們也不去糾結……後續試圖喚醒狐王以自強，又遇到父神真偏心所在，那是不是我們命犯上蒼？也許是吧，之前對父神殊無敬畏，找人假冒，當有此報。」
「蒼龍星不過一隅，對於神裔而言，無非桑梓故鄉。人類離開母星已經多少年了，何曾糾結于地球變成了什麼模樣……神裔是否有心到更遼闊的地方去，尋求更好的寶物、更強的資源，而不是把目光放在這裏，因我的靈氣回籠不再溢散而唉聲嘆氣，我都替你們丟人。」
商照夜掂著棋子的手頓在那裡。
一旦擺上神壇，祭祀供奉，以父視之，那心中的形象自然會是巍峨的，高大的，高處雲台俯瞰的，威嚴施令的。
胖虎縮了一下，商照夜繼續前行，胖虎跟在和_圖_書後面小心地抬爪子去撓。
商照夜不以為意，剛剛在啟靈期還沒化形的小腦斧而已……
商照夜沒理它，快進了一步。
商照夜覺得大家兩萬多年想象的父神原貌其實都是有偏差的。
心可靜，意且深。
商照夜嘆了口氣：「父神破壞了我們的人類布局，導致現在極為被動。自強之路是被父神斬斷的，而不是公孫玖凌墨雪有什麼了不起。」
是不是繞回來了，如果有狐王在……
「你幾次三番和我玩話術，並無意義。」夏歸玄笑笑：「我偏心筱如，我承認。是不是你們的果報，不好說，但我不覺得這算果報，只是你們自己鑽進了死胡同里。」
商照夜轉頭一看，忽然一陣心悸。
是這個意思么？
「你們的眼界小了些。」夏歸玄隨意應著子，淡淡道：「蒼龍星是一顆相對貧瘠的星球，在我初臨之時，只有很初始的生命，或許要經過億萬載才會誕生文明，而礦物資源等類的積蓄不多，具備靈氣的天材地寶更是罕有，時至今日，你們最好的天材地寶居然還是靠我當初帶來的一些東西、以及我的靈氣最盛之處孕育演化的東西，是也不是？」
這是太清之能，真正的神靈，只是夏歸玄此前從來沒有這樣展露過。
夏歸玄看著面前發獃的商照夜：「這整個世界可以因我一念而改，讓它變成各種形狀，讓所有人得到雨露恩澤……那有意義么？我住人類那邊，因為他們有m.hetubook.com.com讓我學習的東西，哪怕我並不習慣，還是與你更有共同語言，我也得學習……這不是偏心，而是我自己還在尋找前進的道途，天道尚且向前，何況神裔？」
真正的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商照夜看了他一眼，這是在承續之前她與殷筱如的話題，說父神在人類與神裔之間玩起不偏不倚很搞笑，父神在說其實自己更偏神裔？
「能下一些，比不過父神。」
商照夜不知道這小腦斧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敵意哪來的，又怕傷了父神的寵物獲罪，正不知怎麼辦，就聽到夏歸玄在上面笑：「這蹄子撅得好，替黔驢技窮正名了。」
依稀聽見下方神裔們的禱告：「那是……父神？」
來到生態園山上，天已黃昏。
可能唯一覺得沒啥區別的只有殷筱如吧，上山不是想著捋袖子揍胖虎，就是怎麼勾搭sindy。
她在星位落了子，口中道：「共同語言，比不過人類之中美人多麼？或者是……父神體內血脈，主要是人類？」
十九道縱橫，勾勒大道的法則，在蒼穹之中若隱若現。
「又跟我玩話術，我現在出關了不是？」夏歸玄笑笑：「當回應時，我自會回應。你看……」
修士們離天道枷鎖，於是太清；父神離一切牽繫，於是無上？
這是兩萬五千多年來，父神唯一的一次天降諭示。
「剛才說的是首先，我們現在說其次……」夏歸玄笑道：「其次，我這次出手，客觀上讓
和*圖*書人類更強，神裔虛弱了下去……甚至我出關之後從來就沒去神裔那邊看過。你有理由不滿，認為人類並不敬天，神裔才認我是天道，結果天道反著來，是不是賤？」
商照夜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商照夜低聲道：「父神既在閉關，便不需要考慮這些。」
「你們幾個無相，對我各有想法，我暫不與你們計較。但廣大普通族裔，確實虔誠敬天，我無一絲回應，也是有些慚愧的事情……」夏歸玄有些出神地道：「在火焰之源，我看見了部族祭壇，那亘古禱告之聲猶在耳邊回蕩……讓我想起了我為凡人的當年，那時有神眷於我，而我未曾眷於他們。」
是這樣的路嗎？隱約是的，應該不會有錯。
相信父神也有過這樣的過程，畢竟大家認知的天道里就有這深重的刻紋。但父神終究還是選擇了離去，坐在雲霞深處，悠然看著人間。
夕陽度西嶺，群壑倏已暝。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
白子落，名山大川拔地而起，靈氣氤氳山川，物產遍於人間，彷彿回到了兩萬五千多年前，初代神裔感受到的磅礴靈氣環繞星球，創世紀般的覺醒。
夜空之中，蒼龍貫于天際，天馬隨侍身邊，形成了星球之上任意一處角落都能觀測到的天象奇景。
商照夜無奈道：「我是馬。」
商照夜苦笑：「是。」
又重回了人間。
夏歸玄分開黑白，將黑棋棋簍遞了給她，笑道：「所以我之前說過，我與你們修仙的更有共同語言hetuboｏｋ•cｏｍ.cｏm。」
商照夜「啪」地一聲點了三三：「是這樣的死胡同么？」
也不知哪變出來的黑白雲子，落在棋枰上清脆的落響，猶如寺院中的暮鼓晨鐘，悠悠地，滌盪心靈。
信步從胖虎身邊走過，胖虎忽然兇巴巴地齜牙。
商照夜下意識一腳后蹬，胖虎慘叫一聲，在空中翻轉好幾圈，「砰」地一聲貼在一棵大樹上，抱著樹榦慢慢滑落。
大家仙道難前，或許也有一部分原因在這裏，深陷泥沼，謀慮深重，超不出，脫不去。
「仙帝」這個詞，可能本身就有一定的衝突。
但父神好像又墜回來了……
商照夜什麼感悟都被弄沒了，沒好氣地瞪了它一眼。
「天賜之物，猶有盡時，勉之。」
蒼龍一笑，揮灑星辰。
「可是……」商照夜遲疑道：「現在的神裔是最虛弱之時，我們做不到了。」
面前的棋盤化作黑夜。
商照夜微垂眼帘：「不敢。」
商照夜沒有飛，而是緩步上山。
也許到了最後的一步，都是離去。
商照夜便也笑笑，坐在夏歸玄對面：「那便請父神賜教。」
說來奇怪，明明鬧劇一樣的岔題，卻根本沒有岔開商照夜的仙境感受，反而還覺得更仙了幾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很早以前，人們認為點三三是最後的選擇，垂死掙扎的一搏。」夏歸玄笑笑：「後來各種演算法一變，發現這似乎又是大棋，何謂死胡同？無非時移世易，根據不同的對手，不同的規則，不同的選擇。」
「其實你魂海ｈtｔps://ｍ.hｅtｕｂook.cｏm.ｃoｍ里睡著的那位，氣魄倒是很大的。當時她藏匿我的陣法不願修復，就是不想繼續依賴於此，什麼時空隔絕，什麼聚靈奇陣，永遠在一個不知道是人是龍的貨色框架里，什麼時候能超脫？她的死亡，我也很痛惜，她應該是最適合帶領這個族裔前進的王，即使她對我毫不尊敬……」
黑子落，一百八十座大小秘境遍布各洲，深藏地底，各項歷練、關卡、寶物、功訣蘊藏其間。
正在出神，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隻胖乎乎的老虎，蹲在樹下警惕地看她。
「異界來客，拿著我的太清之寶，就可以構建出此世最頂級的法陣，對我都能造成威脅……你們就沒有想過，我的寶物又是哪來的？它們不是蒼龍星之物，是遼闊星辰，是諸天萬界。」
「呵……並非如此。」夏歸玄隨手應子，笑道：「首先我覺得你們應該自強，而不是靠我，這點應該是共識？」
明明只是生態園山丘上的亭台石桌上下棋，不知何時光景全變，四周是茫茫夜色，無盡乾坤，下方是蒼茫大地，眾生如蟻。
走到崖邊，夏歸玄正在亭台石桌上自己和自己下棋。
但其實這與「仙」是有一定衝突的。
每一個到這裏的人，不管是凌墨雪焱無月，還是商照夜，都能最快地感覺到彷彿世間割裂了的感受，明明山下還是工作人員用現代化的儀器洒水維護園林，遍是現代化的人世煙火，眨眼便是世外清風，松竹相應，靈氣隱隱，連一絲一毫的塵世氣息都找不見了。
手中的棋子猶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