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隴右
第149章 白駒過隙

還未來及將直欞門閉合,阿翁已醒:「孫兒為何早回。」
馬超一路歸家。見父親重金簽來的女僕,在門前忙碌。母親小腹微凸,面色紅潤,正從旁指點。馬超心情隨之大好。快步上前行禮。母慈子孝,羡煞旁人。
「騏驥『騄駬』,天下之疾馬也。」
「出手法。」阿翁笑道:「昔荊軻刺秦,圖窮匕見。秦王驚起拔劍,劍長而堅,不可立拔。荊軻逐秦王,秦王還柱走。左右乃曰:『王負劍!王負劍!』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
所謂「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功成名就,自需珍惜羽毛。若拋妻棄子,德行有污。如何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正如呂布肺腑之言:先前皆草莽,故無所謂;今路遇薊王,當守滿三年。斷不可令德行有虧。為薊王所惡,為天下所指。
擊鞠賽馬,槍技陣法。
先前家中貧苦,娶羌女為妻。如今身居高位,又千里尋回。皆時勢也。
卧床不起,亦非罹患沉痾。聽良醫吉本和_圖_書言,乃舊疾複發。
阿翁苦笑:「命已註定,回天乏術。湯藥無用,何必苦口。」
羊要喂,馬要養。武要練,文要習。
還有一眾好友,亦不可相忘。
阿翁笑言:「張郃雖是上將之才,然卻差我孫兒遠矣。不出數年,待技藝大成,且看天下何人可擋。」
見馬超輕輕點頭,阿翁又道:「此術,便是應對之法。」
兩岸河堤,苜蓿萌青。暖陽早升,烘乾夜露並晨霧。舟行其間,水沫生香。和風撲面,令人心曠神怡。
待狼吞虎咽,風捲殘雲將飯菜吃完。馬超這便漱口更衣,辭別母親,前往學壇上夜課。
接過空碗,又起身拉開落地窗帘。
一日往返,省去諸多麻煩。
自孕后,母親常有白馬入夢,速疾如風,如白駒過隙。豆丫姐便托夫君蘇雙,問過黃金台四方館長朱建平。
有女僕幫襯,母親做了一桌好菜。馬超正長身體,斷不可短了吃食。
話說。「貴不可言」的箴言,薊www.hetubook.com.com國多有流傳。
隨王傅黃忠出戰,勇為先登的張郃,戰後因功晉陞為假候(軍曲候副貳)。秩比四百石。如願遷入臨鄉城。族人亦多有沾光,得以遷入外郭安居。喬遷之喜,必要慶賀一番。同門同袍,親朋師友,齊聚一堂。薊國一日三餐。為往來方便,宴席多為午宴。臨鄉水路通暢,車輪舟船往來穿梭。朝發何須夕至。半日可達。赴宴后,亦不誤回程。
「無心吃喝。」馬超頭也不回地答道。
中郭。
馬超卻未答話。見柜上還剩半碗葯湯,便端來給阿翁飲下。
馬超祖父早亡。家中阿翁,便是同船販來的老翁。馬超破閘救母時,曾助一臂之力。安居樓桑后,便贍養家中。忙時做做農活,平日走街串巷,與一眾老叟品茶博弈,樂得逍遙。
正因豆丫姐實情相告,馬超才心急如焚,罷筵后便早早趕回。
入病院,乘天梯直升三樓病房,沿走廊抵單間病室。輕輕移開直欞門,見阿翁正高卧和*圖*書小憩。馬超便輕手輕腳,脫鞋入室。
「哦。」馬超被絹上技法吸引,不過是隨口一問。並未在意。
「沒落之門,不提也罷。」阿翁果不願提及。
馬駒兒等人年紀雖小,卻也是好友,自當出席。話說,張郃亦是少年,尚不足十五。薊國少年長吏何其多也,國人早已見慣不怪。
「漢劍比秦劍,更長更堅。若遇刺客近身,又或群敵環伺,以長擊短,以一敵眾,諸如此類。此法,皆有應對。天下劍術,除薊王越女劍外,當數我門劍法。」
細細想來,不無道理。薊國臣民,因國而興。俗語曰,背靠大樹好乘涼。
馬超逐次看過,幡然醒悟:「出手法,便是拔劍術。」
阿翁目光慈炯,靜看馬超忙碌。待重回病榻旁,這才從枕下,取出一沓白絹。
前有蔡少師長女蔡琰;二有長安令之女甄宓;三有王傅黃忠髮妻,薊王義母腹中貴女;四有馬騰髮妻腹中胎;最近,聞蔡少師髮妻,又有身孕,也請四方館長算過,亦得「貴不可言hetubook.com.com」之四字箴言。
朱建平掐指一算,言道:此女貴不可言。還取名『雲騄』。
「阿翁是何門?」
所謂三歲看老。「二千及冠」者,怕也有張郃在列。
英雄乘時勢。薊王亦是「時勢」。
蔡少師大喜過望。連夜為二女取名:蔡淑。
目送馬超離去,阿翁便又閉緊雙眼,昏睡不提。
馬騰乃新任護氐校尉,府治陰平。本欲攜馬超母子同往。然卻被超母婉拒。馬超學業未成是其一。馬騰陰平另有妻室乃其二。羌女雖多情,卻也外柔內剛,敢愛敢恨。馬騰心知肚明,亦不勉強。
這便是馬駒兒的日常。
《陣紀》:「劍用則有術也。法有劍經,術有劍俠,故不可測。識者數十氏焉,惟卞莊之紛絞法、王聚之起落法、劉先主之顧應法、馬明王之閃電法、馬超之出手法,其五家之劍庸或有傳。此在學者悉心求之,自得其秘也。」
船入白湖水砦,泊在後市港口。馬超輕車熟路,直奔國醫館。
阿翁的身世,從未說起。馬超母子,亦未追問m.hetubook.com.com。但馬超總覺得,阿翁絕非常人。想著那柄充作發簪的寒光匕首,阿翁年輕時,或也是行走江湖的有名豪俠,亦說不定。
時勢造英雄,英雄乘時勢。悠悠眾口,君主好惡,亦是「時勢」。
薊王都,臨鄉城。
朱館長鐵口神斷,天下知名。不僅一語道破髮妻腹中胎兒性別,還親自為其取名。馬騰自當登門道謝。昨日親赴黃金台,至今未歸。想必,所言絕非只有腹中貴女。
馬超輕輕展開,不由雙眼一亮:「劍法!」
自正臘時,家中阿翁便卧床不起。開春后,更時有反覆。入國醫館已有半月,卻仍不見起色。馬超心憂阿翁病情,這便早早離席,乘車輪客船,返回樓桑。
良藥苦口利於病。
馬超卻催他喝完。
阿翁笑道:「時候不早了。你父過幾日便要重返隴右,且回去好生陪伴左右,不可貪玩,亦不可忤逆。」
席間,豆丫姐又說,阿翁或時日無多,讓馬超早做準備。
春光明媚,病室隨之一鮮。
「唉。」將白絹小心入懷,馬超這便告辭離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