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列宿
第176章 隔岸觀火

話說,便是抄家大將軍何苗黨羽,已令賊兵,大賺一筆。然太師有令在先,不可放濫。更加二月社時,禍害良家妻女者,皆被刀斧手剁成肉泥。故百官嬌妻美妾,不敢擅動。悉數捆綁,送上魚梁台。
「如何?」少帝反問。
尚書令許攸,高居西席之首,適時進言道:「太后西園,有萬余園衛。急切間,恐難攻下。」
四目相對,董卓眼中無喜無悲,亦無尊卑。
四郭百姓,插翅難飛。
「卑下敢不從命。」許攸求之不得。
一日破城,何其易耳。
從旁服侍小黃門,不知所以。亦束手束腳,不敢擅動。
「西園,歷經先帝並太后,多年經營。固若金湯,斷難強攻。」董卓歷經生死一線,先前種種鏡花水月,悉數看破。宦海沉浮,官場如戰場。稍有不慎,身死族滅。凶獸之狡詐精明,隨之重現:「此事乃大將軍何苗所為,與太后何干。某,若冒天下之大不韙,攻打西宮,必落人口實和*圖*書。只需兵諫當今天子。料想,孰輕孰重,太后當有決斷。」言下之意,乃挾天子以令太后。若不能如願,則廢立新帝。一拍兩散。
說完,徑直而去。
「臣,叩見陛下。」董卓握劍行禮。
先斬其羽翼,再兵諫朝堂。
「無恙便好。無恙便好。」少帝實不知該如何作答。
劍履上殿。
少帝心領神會:「勞煩太師,且呈上來。」
當朝得此特權者,唯薊王劉備一人。然薊王入朝,從未失禮。如今董卓竟,竟……少帝悲從心起,竟哽咽難言。
「謝陛下。」董卓稍稍垂目。
見董卓出殿。犯官哀嚎求饒聲一片。
一夜兵荒馬亂。天明時,魚梁台上,哭聲一片。
華雄血洗長街。殘肢斷臂,皮發臟器,迸濺一地。令眾賊兵,聞風喪膽。不敢再犯,亦稍加收斂。
董卓面無表情:「大將軍亂國之舉,不能勝數,盡荊越之竹猶不能書。故,臣無言。」此語,改摘自和-圖-書《呂氏春秋·季夏紀》:「此皆亂國之所生也,不能勝數,盡荊越之竹猶不能書。」便是後世所謂,罄竹難書。
一夜徵召。十萬大軍,四面合圍。
天子暗弱,賊臣亂權。洛陽屢遭兵禍,四郭血流成河。萬幸,早有半數吏民,避遷函園。如今立於自家高閣,隔岸觀火。悲喜兩重天。
尚書令許攸,聞言一愣。莫非董卓竟將代筆所書,棄之不用。
「賤軀無妨。」董卓對曰。
「來人。」董卓一眼掃過,遂將表奏收入袖中。
「太師,何意?」少帝不知所以。
少帝強打精神,正欲開口。不料董卓已自行起身。
走到人群之中時,董卓穩穩止步。和顏悅色:「諸位稍安勿躁,待稟明陛下,自有定論。」
「報——」董卓高居魚梁台,坐聽斥候輪番來報:「何苗同黨,悉數拿下。奈何隻身逃入西園,府中已無家小。」
周遭百官,亦手足無措。
「太師……息怒。」少帝忍氣和*圖*書吞聲:「朕已命衛將軍入西園抓捕。待有司會審,朕自當還太師以公道。」
眼不見,心不煩。
見董卓一步一印,緩緩逼近。少帝面色,可想而知。
西園有萬余精銳,強攻不易。然南北二宮,守衛不過寥寥數百。再加南北駐軍,亦不滿萬人。且需守備偌大宮城,左支右絀,如何能擋十萬虎狼之士。
少帝膽怯忽生,竟自行移開:「太師,免禮。」
許攸洋洋洒洒,一揮而就。待蒸干墨跡,捧于董卓一覽。
不料董卓其人,亦有可取之處。許攸心中暗嘆,面色自然:「太師明見。」
董卓車駕長驅直入,停在玉堂殿前。
屍首拋下高台,餵飽洛水魚鱉。何其快意。
「太師饒命,太師饒命——」身後哀嚎,充耳不聞。
「卑下在。」一雙賊眼,正於一眾犯官妻女身上流連忘返之中郎將牛輔,聞聲入殿。
暗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待將表奏徐徐展開。竟是白絹一卷,並無筆墨。
「恕https://m.hetubook.com•com臣無禮。」董卓言道:「大將軍乃陛下舅父。亦是太后親兄。今滿門老小,皆避入西園。料想,早有所謀。亦有恃無恐。」
董卓自領一萬秦胡鐵騎,殺奔內城。
如此,便無人為何苗強辯。朝堂遂成董卓一言堂。趁機發難,清除異己。便是許攸所言,血洗朝廷之真正用意。待朝堂皆為董卓朋比佔據。那時先兵諫,再逼少帝退位。如此水到渠成。只需擅自廢立,董卓必與王莽無異。薊王振臂一呼,天下定矣。
「速備車駕,入宮面君。」
「哼哼!」董卓嗤鼻一笑:「如此,便坐實乃大將軍主謀。」
便在此時,董卓言道:「臣有表上奏。」
「太師無恙否?」少帝假充關心。
許攸又道:「太師當先上表,再行兵諫。」
「喏!」牛輔咧嘴一笑。
階上階下,寥寥數人。人皆噤若寒蟬,步履維艱。一夜抓捕,朝廷恐空去一半。
董卓拾級而上,于軒下止步。自然而然,正準備脫鞋解劍。和-圖-書忽身形一緩。
「言之有理。」董卓從諫如流:「表奏,便由子遠代勞。」
何苗黨羽,舉家擁擠台上,周遭刀槍如林。只需一聲令下,便可悉數剁翻在地。
見陛下來看。黃門令左豐,趨步近前,雙手接過,轉呈陛下當面。
正當少帝苦思如何安撫。忽聽董卓言道:「君無戲言。恕臣斗膽。與陛下定三日之期。三日之內,大將軍束手就擒,引頸受戮。自當還臣以公道。如若不然。」
城門校尉趙延,不敢與敵。唯有放其入內。
殿內百官無不屏氣。唯有少帝面色鐵青,又驚又怒。
少頃,忽見董卓徐徐直身。又緩緩邁步。踩在一塵不染,軒下地板。一眾小黃門,如遭雷擊,紛紛以頭觸地。不敢多看,不敢多言。
吐氣揚眉,董卓只手握劍,步入大殿。
「喏。」董卓只手高舉表書,目不斜視,紋絲不動。
「『君不密,則失臣』。陛下言而無信,不配為君。臣當另立明主。」董卓眼中,殺機畢露。言罷,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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