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三國
第287章 王者見王

蔡邕進言,對於鴻都門生,優養而不予權。薊王以為,十分合理。
可見皇權,亦深受掣肘。
且問。漢家帝王,何時變得生殺予奪,一言九鼎。
薊王眼露笑意:「我兒可知,何為『無能者』?」
或有人言,先前十里少年,如今一國之君,若仍力有未逮,待登基為帝,繼位大統,當一言九鼎,無可阻擋也。
「王者見王。」薊王笑道:「王者,受食于天,取食於民。故,無所求於人。而使『能者多勞』也。」
「仁者、智者、巧者、知者、無能者、遨遊者。」安貴妃佛道兼修,又出身宮闈,自有心得:「為人王者,使『人盡其才,悉用其力』,是為『能者多勞』也。」
竊以為,便是清朝。
「我兒又何所思。」薊王不答反問。
「原來如此。」馬貴妃亦有所悟。
聽完,薊王不置可否:「上古名篇,傳至兩漢。其意若何,各家皆有所說,謂之『家法』。法者,術也。家法,https://www.hetubook.com.com各家之(學)術也。因此,百家林立,無有定論。故為父命國中大儒,集各家之長,修《大百科全書》,一統百家。」環視諸子,薊王循循善誘:「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若為王者,又當如何?」
一日無閑。
五胡亂華。餘毒之烈,錐心刺骨。
劉備竊以為。先帝創立鴻都門學之初衷,並非天下為公。乃欲培植親信,而後安插朝堂、地方,逐步取代士大夫,尤其黨人,進而奪取朝政大權,為一己之私也。
事實,果真如此乎?
「且說來。」薊王笑言。
思緒猶如脫韁野馬。不覺自鳴鐘響。腹中轆轆飢鳴。薊王這便收拾心情,下無極殿用餐。
不然,何必改名劉備。喚做劉平,豈非更好。
「老子曰:『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無能者,無為者也。」劉封答曰。
薊王回宮,時辰尚早,遂入閣理政。
和-圖-書「兒等,謹受教。」八王子,異口同聲。
此舉,有利有弊。
天降大任。斷不可重蹈覆轍。
乃至於,對上位者的卑躬屈膝,奴顏媚骨。皆是奴性未除。
因薊王早出晚歸,故八王子亦改在薊王回宮后,前來拜見。
「無求於人,能者多勞。」劉封眼中似有神光:「便是『王者見王』。」
「部落家長制」快速「封建君主制」的奴性殘餘。視國民如家奴。譬如牛馬,皆是私產。故可予取予求。於是「寧與洋人,不與家奴」。
待八王子告退。士貴妃笑問:「敢問夫君,所言何意?」
薊王欣然笑道:「我兒之意,無能便是無用。無用或可大用。『有人之形,無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於人;無人之情,故是非不得於身』,所以稱『虛』。『(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所以稱『敖游』。『虛而遨遊者』,便是『才全而德不形』也m.hetubook.com.com。」
薊王天生。故順天而為,從不逆天而行。就時下而言。科舉制,完全沒有生存的土壤。冒然栽下,不等揠苗助長,便一命嗚呼。
「喏。」劉封等八王子,遂將各自心得,娓娓道來。
眾所周知。因國別、種族、階級、地位、學識等諸多不同。故看待事物的角度,亦因人而異。好比時下學派林立,諸子百家,無有定論。不得已,先舉后察,各試家法。亦是兩漢察舉制:「諸生試家法,文吏課箋奏」之真諦。
稍後,攜眾妃暢遊曲水溫湯。再入合歡殿,七重華蓋鴛鴦榻,幸七妃二女仙。
且為打破士族學術壟斷。鴻都門學,所招學生,及開課業,皆與太學,截然相反。學生多出寒庶,以「尺牘辭賦」,用人取士。凡鴻都門生,皆受優待。多授高官厚祿。出為刺史、太守,入為尚書、侍中,封侯、賜爵,大有人在。諸多利好,令鴻都門學,一時興盛,學生多達千人。
非也。今m•hetubook.com.com漢外戚、宦官、黨人,爭鬥不休。主幼臣強,太后稱制,乃是常態。如大將軍梁冀,甚至一言不合,便毒殺幼帝。饒是賊臣董卓,亦擅自廢立,鴆殺少帝。皇帝連自身性命,尚難保全。何言力排眾議,一言九鼎。
鴻都門學因先帝而興,又因先帝而廢。
「我等,各有所思,並無定論。」劉封答曰。
薊王所言,乃是立場。站在王者的立場,看待世間至理。才是八王子「學而無用」之正解。
先前,薊王諄諄教誨,學而無用。八王子各有心得。今日前來,亦為求問所學。
河海冰封,公卿罷朝。國事卻不可斷絕。左右國相,並門下署,皆有內政外交,書文呈報。南宮少府整理抄掠,由中書令親送北宮。日日不綴。
薊王宮,北宮瑞麟閣。
嫡長子劉封言道:「《莊子·列禦寇》曰:『巧者勞而知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系之舟,虛而遨遊者也。』敢問阿父,若學而無用,當作何解和圖書。」
不信且看,鴻都門學。
「然也。」薊王輕輕頷首。
「無它。」薊王答曰:「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王者見王也。」
「阿父以為然否?」劉封求問。
事實上,歷代皇朝,皇帝也從未一言九鼎。漢唐,自不必說。譬如明朝,亦是內閣制度。內閣票擬后,呈皇帝御覽批紅。故如嘉靖、萬曆等,十年不朝,大明朝政,亦運轉如常。
八王子各有所思。少頃,劉封言道:「為人王者,當使巧者勞,使知者憂。使無能者飽食而無所求。」
一方面,促進了文學,書法的發展,乃至兩漢到魏晉的文風轉變。另一方面,以「技藝入仕」,並無治政之才,更無憂國憂民之德。譬如益州刺史郄儉。橫徵暴斂,貪殘放濫,為禍一方,荼毒之烈,可想而知。
奴性入骨,甘之如飴。又如何能想象,「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君以路人待我,我必路人報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必仇寇報之」的漢家風尚。
倍思前後,薊王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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