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無損，便是婦節不奪。
至於家國天下，漢室江山。自有薊王，力挽狂瀾，定鼎神器。聞紅顏禍水，薊王一笑了之。
二后一時，感慨萬千。
這才返回瑞麟閣。
先前，宋貴妃身世禁忌，諱莫如深。往來長安行宮，亦刻意避嫌。稍後，坦然相見。甘後方知，再世為人，非己一人。然物是人非，又劫後餘生，二后各有隱秘，故未能姐妹交心。
譬如鉤弋夫人田聖，母憑子貴，今為王妃。乃出桓帝寵妃。與竇太皇，有殺身之恨。然終歸，時過境遷。自歸薊王宮，田聖亦與竇太皇，冰釋前嫌。彼此往來甚密。田聖告知竇太皇，九貴人皆建在。
班昭《女誡·婦行》：「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雲婦德，不必才明絕異；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工，不必技巧過人也。幽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犬於
hetubook.com.com人，是謂婦言；盥浣塵穢，服飾鮮潔，沐浴以時，身不垢辱，是謂婦容；專心紡織，不好戲笑，潔齊酒食，以供賓客，是謂婦功。此四者，『女人之大節』而不可無者也。」
蟾宮折桂，何后亦有耳聞。不料黃門竟膽大妄為，暗度帝后出宮折桂。謂「奇貨可居」。正因乃先帝廢后。故黃門惜售。若非薊王上門，追問七色婢出身。唯恐東窗事發，欲拖薊王下水。一眾黃門內宦，這才忍痛割愛。將蟾宮折桂，鎮館之寶。「貴不可言」宋皇后，作價一億，賤賣薊王。
聞甘後有孕。二宮太皇，三王太后，皆來探視。甘后浴火重生。將心比心，以己度人。二宮太皇，亦深敬之。困守深宮，先帝不愛，獨子不敬。長兄遇害，四面楚歌。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螻蟻尚且偷生，甘后其不惜命。正如王太后所言，不奪大節。
薊王入內室，與甘后相見。
《周禮·天官·九嬪》：「掌婦學和_圖_書之法，以教九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儒宗注曰：「婦德謂貞順，婦言為辭令，婦容為婉娩，婦功為絲枲（xǐ絲麻之事）。」
於是，甘后細問緣由。
然薊王宮中，埋葬前朝舊事，又豈止先帝二后。
「華貴妃言，非疾，有孕。」薊王實言相告。
往昔如煙，舊事浮現。
王后可誕三子。麟子阿斗，雖種出薊王，卻歸於先帝一脈。未入薊王子之列。換言之，甘后腹中珠胎，乃為薊王首孕。甘后心有執念，亦是人之常情。
華貴妃，據實相告。言，必竭盡所能，保甘后，母子平安。
「貴妃又言，待足月，仍需剖腹。」薊王，毫無隱瞞：「『至於再，至於三』。必有大礙，恐至不壽。」
二宮太皇來見，甘后尚能自持。待宋貴妃入內室相見，甘后不由淚目。
宋貴妃，以自身遭遇，現身說法。乃為消甘后，心頭之患，助其安胎也。
宋貴妃，便是先帝宋皇后。建寧三年，入選掖庭，封為貴人。建寧四年，立為m.hetubook.com.com皇后。光和元年，因遭中常侍王甫等人誣陷被廢，自致暴室，「以憂死」。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甘后所誦，正是《詩經·周南·螽斯》。乃螽斯衍慶，典之所出。
曹節自知大限已至。遂命人火燒太倉。蟾宮折桂，煙消雲散。
兩漢四百年，伴君如伴虎。黃門多存苟且之術，保命之計。尤其如絞殺、憂死、暴斃。天子薄情，語焉不詳，草草了事，如何能知。再加彭頭垢面，死相凄慘。掩面而去，豈又細觀。
「妾，無礙。」甘后柔聲答曰。
先帝在世，何後行無不軌。先帝崩后，何后遷居西園，為夫守喪。「幽閑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
「妾，幸甚。」甘后，心結盡解。
《荀子·勸學》：「肉腐出蟲，魚枯生蠹。」
奈何事與願違。詔書被竇武，當殿撕毀。桓帝梓宮尚在前殿，遂殺田聖滅口heｔｕboｏｋ.ｃｏm•ｃｏm。又欲盡誅諸貴人，死無對證。中常侍管霸、蘇康苦諫，乃止。
若論，母以子貴。此子必不及麟子阿斗。然比阿斗，千里投懷，麒麟送子。腹中珠胎，乃薊王親力親為。當春乃發，自然而生。甘后，焉肯輕棄。
「甘后，所言是也。」宋貴妃亦含淚而笑。
田聖之事。與武帝時，鉤弋夫人，如出一轍。
薊王稍得心安。命宮中侍醫，日夜陪侍。凡有異動，即刻通稟。又傳語二媵妃，定要寸步不離，萬勿大意。
甘后收拾心情，止淚而言：「你我姐妹，共侍夫君，終不出漢室。」
發越後殿二重，甘后寢宮。
故而，王太后所言，大節不奪。乃指女有四行也。
試想，與先帝廢後有染。即便，薊王知曉七色婢身世，又豈能說破。
論人生際遇之玄奇。先帝二后，不分伯仲。
武帝當面。黃門力士，行白綾絞殺時。暗中留命，一絲尚存。后開鉤弋夫人棺，無有屍身，只遺絲履。足見，瞞天過海，並未身亡。試想，武帝自覺，時日無多。殺母立和-圖-書子，除外戚之患。然，設身處地。黃門仍需伴駕新君，續家門富貴。若當真痛下殺手。他日新帝怪罪，夷三族矣。
于薊王而言，有無此子，皆敬甘后如初。甘后執意如此，亦因深愛薊王。
果然，南橘北枳。人煙鼎盛薊王家，遠非清冷漢宮可比。
知甘后心意已決。薊王好言寬慰。先行出室。細問華貴妃，兇險幾何。
用後世話說，內因才是決定因素。
世人皆愛，清白無垢。薊王卻知，世事無常，人無完人。
宋貴妃，這便先前之事，娓娓道來。被李代桃僵，詐死出宮。入太倉蟾宮折桂館。後作價億錢，販于薊王。藏身殖貨里，府中密室。后隨薊王北歸，受封貴人。
話說。永康元年冬，（桓）帝寢疾，而無嗣。遂以田聖等九女，皆為貴人。因忌大將軍竇武專權，故加九貴人，以尊其身。欲為人證，行兄終弟及，詔立勃海王繼為漢帝。
時至今日，早與薊王，榮辱與共，生死契闊。當可無話不談。
「甘后，勿動。」見甘后掙扎欲起，薊王信步坐于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