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董太皇賜婚，當有其事。」史侯曾為天子，洛陽宮闈舊事，多有所知。
「可。」董侯言簡意賅。
「陛下……」左豐，滿面愁容，欲言又止。
「董侯，一日未除。陛下，一日不安。」史夫人，恨聲道。
「……朕，知矣。」董侯，略顯遲疑。曹司空，梟雄之姿。心意如何，未可知也。
「喏。」程昱伏地領命，又低語進言：「弘農王，已移駕承光殿。司空言，陛下少安。」
可以預見。無天子大位護身。被廢為庶人。只需鴆酒一杯，足可歸西。好比「以憂死」。
甄都宮苑，守備森嚴。
史侯幡然醒悟，猛然坐起：「阿母，所言是也。」
史夫人，啞口無言。所謂，狼前虎后。前有董侯，貴子未除。後有麟子阿斗，列隊登基。史侯豈能隨心所欲。
甄都宮，若盧詔獄。
見史夫人，心意難平。史侯遂好言寬慰：「今驃騎大將軍，已將兵入宮。待有司考問，三五日之內，當有定論。」
董承、董重，心氣盡去，https://m.hetubook.com.com萎靡不振。
承光後殿。
史夫人素謹慎。否則，端午刺曹，焉能滴水不漏。
何況，驃騎大將軍張濟，已率三千西涼鐵騎，戍守宮城。當萬無一失。
史侯，正欲開口，忽話鋒一轉：「二董之罪，司空決斷。」言下之意，曹司空先除二董，立投名狀。待為董侯定罪時，史侯再出手不遲。
「善。」曹司空，急君之所急。史侯焉能不喜。
「何事。」董侯勉強出聲。
「司空司直，程昱求見。」王越答曰。
大限將至。董侯時日無多，屈指可數。
「叔父傳書，長兄布告。河北卻無片言。且昔日永樂宮事，朕亦思之不忘。黃門令，不必再勸。」
「喏。」小黃門領命自去。
見殿外暮色深沉，史侯忐忑忽生：「三日之內，董侯必廢。」
「為示公道。司空請王上移駕旁觀。」程昱道明來意。
自禁錮苑中，董侯「寢不安席，食不甘味」。幸有黃門令左豐，並虎賁中hetubook.com.com郎將王越，內外守護。免於危難。
「喏。」程昱亦不勉強，這便拜退。
回望石上亭閣，左豐不由一聲長嘆。
「阿母，何事。」醉后初醒，隱隱頭痛。
程昱叩別天子，轉去承光後殿。
「陛下安心。門人行事，神鬼不知也。」史夫人答曰。
比起洛陽南北二宮，甄都宮頗顯逼仄。除承光大殿外，餘下宮室，能省則省。「宮無高台，物不雕飾」。畢竟，修造甄都宮之人，乃王太師。
「亂漢孤孽，死有餘辜。」董侯言道：「吾命休矣。」
榻下所伏，正是食母史夫人。
史侯，感同身受。然廟堂，畢竟不比江湖。斷不可，手起刀落，快意恩仇。意氣用事，必然後患無窮。史夫人，出身仙門。與史侯，所思所行，並不等同。
「喏。」王越領命。
人約黃昏，這才悠悠轉醒。
史侯舟車勞頓，日夜兼程。驟然鬆弛，再加酒醉。須臾，已呼呼大睡。
「司直免禮。」董侯臨危不亂：「所為何來。」
「再ｍ.ｈｅtuｂooｋ•ｃｏm•ｃｏｍ探。」左豐言道。
二董並家小，悉數下獄。曹司空命人，夜提重犯，行三司會審。
趁暮色遮掩。便有小黃門，翻牆來報。黃門令左豐，悉知內外時局。仍不死心：「薊王何言？」
待程昱出殿。史夫人，自出琉璃畫壁：「陛下何不命曹司空，明日為董侯定罪。」
逼急，董承冷笑出聲：「某女，已配薊王。曹司空，欲誅薊王家乎？」
見左豐，去而復返，難掩心事。亭中董侯，何必再問。
「陛下，明見。」史夫人，無聲退避。
「陛下，慎言。」黃門令左豐，出言勸諫：「尚無定論，豈能妄自輕賤。」
茲事體大。曹司空，親赴承光殿。向史侯道明原委。
「阿母所言是也。」此亦是史侯心中所想，然如席間曹司空進言：「恐殺之輕慢，為薊王所惡。另立麟子，如之奈何。」
「拜見王上。」
「稟王上。司空言，『拂鍾無聲，應機立斷』。譬如，『蝮蛇螫手，壯士解腕』。命下臣，夜考二董。」
「陛下，陛下和-圖-書
？」
薊王無小事。
「陛下。」便在此時，虎賁中郎將王越來報。
「安集將軍，慎言。」司直程昱，面色微變。
「董氏二戚，秋毫之末。譬如『背上之毛，腹下之毳，益一把飛不為加高，損一把飛不為加下（腹背之毛，無足輕重）』。然，董侯實乃心腹之疾。今為魚肉，只需鴆酒一杯。『變所欲為，易於反掌』。宜早除之。」史夫人進言。
三司互相低語，皆不敢妄下定論。遂傳書曹司空定奪。
此時已知，史侯入甄。若論出身，董侯雖年幼，乃史侯叔父。怎奈，同母異父，雲泥之別。董太皇醉酒受辱，誕下孽種。此時，宮中上下，皆已傳遍。更有甚者，董太皇，假逐鬼童子，行魚目混珠。陰差陽錯，被賊臣董卓立為漢帝。毋論對錯，撥亂反正，乃成必然。
「可。」史侯亦如此想。見四處無人，史侯低聲問道：「端午之事，何如？」
「為今之計，該當何為？」無外人在場，曹司空索性，直言相問。
「先廢董侯，可乎？」史侯欲避難就易。和_圖_書
「陛下忘形矣。」史夫人，柔聲勸諫：「董氏未除，董侯未廢。何以高卧？」
須臾，司直程昱入閣：「叩見陛下。」
「司空已命有司，考問車騎大將軍並安集將軍之罪。」司直程昱，謙卑如前：「乞問陛下聖意。」
再加滿飲數杯，酒意上頭。步履虛浮，亦毋需大驚小怪。之所以，看似全無戒備。只因甄都宮中黃門，皆由洛陽徙來。黃門附漢而生，天家忠犬。故毋論何人為帝，皆忠心不二。換言之，除董侯親信外，宮中一干人等，史侯皆可用之。且來時所攜王儀鹵簿，宮人、御衛，一應俱全。
「薊王無言。」小黃門如實作答。
史侯志得意滿，舉止略輕浮。雖已元服，然畢竟年少。人前人後，稍有參差，亦是人之常情。
「必是曹司空之命。」董侯心中瞭然：「何患一見。」
「下臣，敢不從命。」曹孟德心中竊喜，而面露謙卑。
「司直免禮。」史侯洗漱更衣，正襟危坐。
三司所問，一概不認。二人貴為外戚，不得五刑加身。急切間，斷難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