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三正領了幾個漢子在收賬。
從六歲起,自己就沒對人甩過臉子吧。
我賄賂你?小小的七品御史哪來這麼大的自信?
「官爺還有何吩附?」
他不由心想:這個官臭著一張臉,出門竟連個人都不帶,要是這會自己把他做了,神不知鬼不覺的。
你當我是什麼?
思來想去,羅德元決定去找人借點錢。
想了一會他才想起來,京中有個名叫范學齊的舉子,出身富賈、為人周到,頗有仗義之名,還曾經邀請過自己去參加文會。
范學齊的小廝心中搖頭不已。
……
下一刻,卻聽那官員又道:「慢著。」
京城大雪。
「官爺,我們沒打架,我們是鬧著玩的。」
老龜公嗎?!
但自己要彈劾順天府、五城兵馬司、巡捕營、太平司……
他說著,興意闌珊地倚著椅背,摺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又自語起來。
「是是是。」
先前就將最後一枚銀子捐給了朝廷,現在銅板也用盡了。
范學齊神色依舊,心中卻罵道:目中無人的蠢貨,我能要你個小官做什麼事。
范學齊一時有些茫然。
「是啊是啊,我們鬧著玩的。小的借了柴爺的銀子,心中不好意思,挨兩下才快活。」
「他家還有誰?」崔https://m.hetubook.com.com
老三向手下的漢子又問一句。
「還有一個二伯。」
「哈哈,羅大人放心,只管借,定不會讓你為難。」
唉,還是動不了手打人。
但雖然挨了打,但自己還是用一番大道理,罵走了那個醜丫頭。
嘖嘖,自己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可不能這麼想,殺官可是不得了。
每天這麼念,有意思嗎?
找誰呢?自己又沒有朋友。
大雪天的,卻也沒有違反風憲的事發生。
「住手!」
「公子,以你的身份人品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又何必非要找那個醜丫頭呢?」
崔老三四下一看,見四周沒人。
又是反覆喟嘆了良久。
羅德元此時若是拿了銀子,他今天還是能借到錢的。
他早知道羅德元討厭,但每一次見,都忍不住有些震驚。
飯可以不吃,那些官員卻不能不彈劾!
這個官,為何穿得這麼單薄?為何連個跟從也沒有?為何要在雪天走路?
雖說君子不挾恩圖報,但自己找范學齊借錢也是為國家寫奏摺,等發了俸祿再算利錢給他罷了。
其實是都察院經歷嫌他看著討厭,藉著雪天將他趕出來受凍。
自己終究還是差她遠矣……
自己這一行五人
hetubook.com.com的平頭百姓,好歹還有一輛驢車。
「再不還錢,老子綁了你二伯!割了你們的蛋,賣到東廠去換銀子。」
還有,是你來向我借銀子的啊。
說著,銀子便推過去。
「……若是青樓,便應到順天府辦了文書,所應契稅……」
御史羅德元奉命巡視風憲。
范學齊耳邊嗡嗡作響。
如此想著,羅德元昂首闊步,往芳園走去……
范學齊還是在笑,極有禮貌地道:「誒,說什麼借?這是范某上次向羅大人借的,這次還給羅大人。」
「我一生為人周全,接人待物處處謹慎,活得好沒意趣!你看我,冬天還得拿著摺扇故作風流。呵,書生。」
正踹得高興,忽然便聽到一聲大喝——
……
他不知范學齊每天都在罵自己,繃著一張臭臉便開口借銀子。
腦海中,當時那個捧著爐肉火燒的醜丫頭眉毛一皺,一巴掌就摔上來。
還有,這個官說到一半又不說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說著,又踹了兩腳。
自家公子怕是瘋魔了,要不就是中了那醜丫頭的毒……
自己又不是捕快,又不能將這幾個人拿了。
羅德元卻不知什麼柴爺不柴爺的,斟酌著道:「你們的利錢……是怎麼算的
和圖書?」
范學齊嘆了一口氣。
崔老三揉了揉眼,有些奇怪。
「你們是放印子錢的?」
「你們在幹什麼?鬥毆鬧事?!」那官員走到近前,大喝道:「本官乃都察院巡察御史,正巡視京城風憲,你們打架滋事,現在本官要……本官要……」
……
范學齊嘆道:「你不懂的。芳園之中美女如雲,我早看膩了。她卻不同,天真直爽率性,說打人就打人。還有,那麼多青年俊才在她眼裡,都不如一個爐肉火燒,這是何等的格調與氣度?」
羅德元卻不知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道,因見這些百姓求饒的樣子也可憐,他便道:「罷了,饒了你們這道,不可再鬧事了,知道嗎?」
而且說起來,自己還曾有恩于范學齊:兩個多月前,有一個醜丫頭要打范學齊,自己便衝上去……替范學齊挨了一頓打。
這綠袍上繡的好像是個小鵲,總之是個小官,但竟有這麼大的官威?
一堆漢子竟是將羅德元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討饒起來。
「趁老子打你之前,滾出去!」
接著,一襲綠色的官服在雪天中走來。
「願意去的,到我們興旺賭坊就能報名。」
羅德元又道:「范公子,本官勸你一句,你開這個芳園,名為雅宴,卻收m.hetubook.com.com
容許多貌美女子,實非妥事。今日本官出來,是奉了經歷大人的命令,巡視京城風憲的……」
崔老三隻好將底牌亮出來,道:「不錯,我們是西城柴爺手下的。」
路過一間鋪子,他忽然想起來:家中紙墨用盡,需要再買一些。
怎麼辦?
「沒有。」
羅德元有些尷尬起來。
如此凶神惡煞地威脅了一句,他又告訴那賭徒道:「爺給你支一招,要想賺銀子,到京郊挖煤種地只要肯下力氣便能賺銀子還錢。」
偏偏如雲與玉梭兩個姑娘打著傘從門外路過。
……
沒想到羅德元竟是眉頭一皺:「范公子這是在賄賂我?!」
「若是范公子肯借錢,我們說好利錢,我有借有還,概無其它條件。往後我也不會礙於情面替你辦事!」羅德元又道。
范學齊眨了眨眼。
過了一會,范學齊再次罵道:「都怪那個羅德元!說話好生討厭,將她氣走了。」
小柴禾是開賭場的,那自然要放高利貸,到期了自然要收回來,收不回來自然是要派人來將對方打一頓。
范學齊一愣。
「找到她了嗎?」
崔老三眨了眨眼,一時有些迷茫起來。
「閉嘴!」范學齊大喝一聲:「你給我滾出去!」
風憲?
「那花姓女子卻不同,洒脫不羈。一和圖書言不合便是一巴掌摑在我臉上。你知道嗎?當時我只覺得,原來,做人還可以這樣啊。」
青樓?
手入懷一探,卻是空空如也。
「你知道他那些話有多討厭嗎?就是因為遠遠聽到他在門外說的那些大道理,王珍兄連馬車都沒下,掉轉車頭就走,連著十幾天都不來……」
羅德元道:「你們,跟我到都察院走一遭,錄下證詞。」
崔老三便打算帶著人走。
「三天,我讓那個賣爐肉火燒的在芳庭門外擺攤,她連著三天都來了。偏偏就是這個羅德元不知好歹,多管閑事,說出那樣討厭的大道理來,害得她再也不來了!」
羅德元倏然站起,朝天拱了拱手,義正言辭道:「我身為朝廷命官,斷不可收此賄賂。今日我若拿了你的銀子,往後你找我辦事,我應還是不應……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羅德元便是在這時候來求見的。
芳園。
身上的官袍單薄,穿著頗有些冷,外號『羅八錢』的七品官員卻還是梗著脖子,一板一眼地走在京中,目光掃來掃去。
楚,延光十七年,九月十四。
若像那樣活,何等快意?!
那賭徒在雪地里滾來滾去,崔老三上去踹了一腳,罵道:「三天,再不還錢,老子綁了你家的……」
「官爺,您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