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什剎海的水面上,對岸遠遠傳來廣化寺的晨鐘。
「甘棠,你擋著我太陽了,坐下來。」
「這炸灌腸要想好吃,切法也很講究,要中間厚邊兒上薄,才能外焦里嫩。」王笑說著,給淳寧夾了一塊,道:「蘸著醋、趁燙吃,好吃吧?」
下一刻,她目光一滯,呼吸一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要不是這是自己家,差點就以為是什麼禮儀大戶、書香門第了。
王笑那個天真傻氣的笑容再落在封嬤嬤眼裡,瞬間便變了味道。
淳寧搖了搖頭,低聲道:「『十眉環坐卻娉婷』的眉,代指……美人。」
小宮娥卻還是不坐,直到淳寧開口吩咐了才坐下來。
……
……
王家早已在等著公主媳婦上門,清水掃街,布置得極有些隆重。
王笑扶著淳寧下了馬車,便見一列列的丫環婆子站得整整齊齊朝自己這邊行禮。
但很快,她便忘了這份憂慮。
那些漢子二話不說,捂著她們的嘴搶了人就跑。
淳寧在橋邊的小方桌上坐下來,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新奇。
比如先帝m•hetubook.com•com年間,壽安公主的管家婆有一夜酒醉,漏收了賄賂,便劃破駙馬的臉將其轟走,還羞辱叱罵壽安公主。次日,壽安公主與駙馬打算告狀,管家婆反口指責他們白日宣淫,又指使內廷狂毆駙馬,至其「衣冠破壞、血肉狼藉」,之後管家婆又對先帝告狀,剝奪了駙馬的蟒服玉帶。
王笑心道:「原來是美眉的眉啊。」
「爛了心肝的壞小子!」封嬤嬤心道。
淳寧便萬福謝過,舉止優雅,盡顯天家鳳儀。
……
「擠丟了?可是,這裏不擠呀。」甘棠頗有些奇怪。
崔氏一輩子呆在內宅,沒見過什麼世面,此時被淳寧的氣場嚇到,便喃喃著話都說不出來。
……
王笑道:「那她可能遇到朋友,一起去玩了吧。」
她猛然眉毛一跳——是那個賊兮兮的漢子摸走的?
甘棠卻問道:「咦?封嬤嬤在宮外也有朋友?」
入口確實是好吃,淳寧的眼睛微微彎了彎,又稍稍往旁邊轉了一下,避開王笑的視線才開始咀嚼。
但在這皇宮外,m.hetubook.com.com錦衣衛的番子原來這麼嚇人……
她突然意識到,皇後娘娘給自己的是一個艱巨而危險的差使——楚朝自有管家婆以來,還從來沒有一個嬤嬤遇到這樣兇惡的駙馬。
這天早上,公主府的小米粥是夾生的,完全沒熟的那種。王笑卻也不生氣,拉著她就走,還以頗為驚喜的口吻說了一句:「出去吃早飯吧。」
因為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出宮玩……
淳寧倒也爽快,應了一句「好」便轉了回來。
淳寧在人越多的場合越會端著,小女兒情態也越是不顯。此時她緩緩而行,氣度雍容,頗有幾分肅穆。
「擠丟了吧。」王笑漫不經心應道,目光在早點攤子上棱巡著。
中門大開,公主的馬車徑直駛入。
因此楚歷朝以來,管家婆都有極大的權力。
他又看了淳寧一眼,頗覺賞心悅目……
自己太倒霉了!
「讓你坐下來。」王笑眯著眼說道。
如果是在皇宮裡,自己這個二品姑姑確實連陛下的親兒子都不怕。
對於封嬤嬤而言,今早實在是一場驚心動和_圖_書魄的冒險。
甘棠便換了個地方站著。
王笑有些慵懶支著頭打盹。
入廳前便見到封嬤嬤與幾個婆子等在那裡,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神情。
「對了,你的荷包落在府上了。」王笑輕聲笑了一聲,隨手拋了個荷包給她。
她眼中帶著好奇與驚喜,卻也不敢大幅度的轉頭到處看,努力端正著自己身姿。
「你不要這麼講究。」王笑道,「你便當是微服私訪,百姓怎麼樣我們就怎麼樣?」
淳寧便低下頭笑了笑。
早上出門時自己分明是帶著荷包啊。
王康與崔氏向西而坐。
「駙馬明鑒,是……」
依制,楚朝的公主下嫁后,會遷居宮內的十王府,諸多事務則由『管家婆』打理。駙馬如要前往宮中與公主相會,若不得管家婆傳達便無法見到公主,往往要重金賄賂。
那那那擄自己的人就是駙馬派來的?!
余光中,她卻瞥見王笑似乎在與人深情對視,便順著王笑的目光看去……
王康卻笑得極是慈祥,讓人封了一盒『見面禮』給淳寧,自是讓甘棠拿著。
大廳里,王家的親戚和-圖-書
直溜溜站了兩排。
「見過公主、駙馬。」
淳寧頗為淑女地應了一聲:「周眉。」
這種事,自然是嚇得半死,她只覺得一顆心到現在都在顫。
好在跑了不多遠便遇到一隊官差,那些粗魯大漢便丟下她們四下而散。那個山羊胡臨走前還在封嬤嬤腚上重重捏了一把……
封嬤嬤伸手接過,卻是愣了愣。
於是王家人便有些莫名的緊張起來,低下頭不敢去看她。
王笑眉頭一皺,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此時已過了一般人的早飯時間,攤子附近頗為安靜。河岸邊的草地上,小女娃居然能和小男娃一起玩。
用過早飯,這對新婚夫妻才乘著馬車到了清水坊王家。
一行人走過銀錠橋,淳寧回頭一看,便驚訝的發現:隨侍在後面的封嬤嬤不見了。
過了一會,小點端了過來。
至延光年間,德陽公主的駙馬品貌俊秀、為人溫和,家境雖非大富,卻也小有資財。卻在半年間就被其管家婆訛詐至身無文分,最後因欠了高利貸被毆打至死。延光帝大怒,下旨徹查,查來查去,結果卻變成了德陽駙馬好和-圖-書賭……
「朋友嘛,都是由不認識到熟悉的。」王笑隨口道:「老闆,三碗豆漿,一碟油條、一碟焦圈、一碟炸灌腸,還有……」
淳寧向王康夫婦拜四拜,王康夫婦又回拜二拜,便算是見過舅姑了。
「封嬤嬤她們呢?」
當時,她正領著幾個婆子跟在王笑後面,正要上銀錠橋,突然,衝上來幾個粗魯大漢,長得那叫一個可怕,領頭那個瘦不拉幾,留著山羊鬍子,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精光直冒。
此時,王笑迎面走向封嬤嬤,笑吟吟開口道:「嬤嬤居然自己跑去玩,太不盡職了。」
如今第一天便將管家婆得罪了,這讓淳寧公主有些憂慮。
接著她們回公主府卻得知公主已出發往王家,便勿勿趕了過來。
「哦。」王笑道:「眉毛的眉?」
「你乾脆說你都沒吃過。」王笑道:「如此輕鬆些甚好。在外面,便不必當自己是淳寧公主,就只是周……」
「這個我沒吃過,這個也是,還有……」
「你叫什麼名字?」他低壓聲音問道。
「她比我漂亮?她竟比孤漂亮!孤今日該穿另一條月華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