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銀兩並不多,朝中也沒有別的款項被調撥走……總之,只拿八百兩去『賑災』,其實是有些可笑的。
羅德元倒是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於是道:「如此也是,那上月的不必領。下官司前幾個月的可領否?」
戶部。
與此同時,錦衣衛的處境也變得尷尬起來。戶部本定好要發下的一筆封賞,臨時又不發了,理由是要用來賑災。
「這又是為何?」
「你犯了事在牢里坐著,也想領俸祿?官是這麼好當的?」
你好歹給個理由啊……
經歷大人也懶得細問,瞥了他一眼,叱道:「你看你這官袍成何體統?!得重新訂做一套了,交二兩銀子來。」
「這……為何不能?」
……
試想,王笑與淳寧公主成親不到八天,公主都還沒回門,他就被削了俸祿。
——朕讓你別動恭王,結果沒過三天恭王就死了!還敢用這樣的手段?那是不是朕萬一得罪了你,你也要弄死朕?!若不是淳寧新嫁,你死八百回都夠了……
——如今借條都被燒了,這傻官竟還願意還銀子?有趣,真是有趣!
「我如今是六品的武官,你是七品的文官,我比你還高一品。」崔老三眉開眼笑https://m•hetubook.com.com道。
羅德元連忙道:「不不不,大人秉公辦事。只是我如今出獄了,能否補領?」
羅德元腦中「轟」的一聲,便有些發懵。
他頗有些茫然地一路回了都察院,向經歷大人彙報了自己已無罪出獄,又重新錄了官身。
「不能。」
「吱呀」一聲,沉重的牢門被打開,羅德元踏步而出,臨走前還懟了那錦衣衛一句:「有辱斯文。」
自古文官相鬥,講究刑不上士大夫。若是像這樣一言不合就放個帶疫症的到政敵家裡去,豈不是亂了套?這樣的人下場只有一個——滿朝文武勛貴閹黨一起將他狠狠踩死。
「我們哪裡知道?你自己去戶部問啊……」
他忽然覺得,錦衣衛詔獄聽起來可怕,但在裏面的時候也未有如此發愁過。
至於王笑?
「穿上這身皮就是威風,哈哈,看這個官靴踩在地上,滋滋響。」
羅德元轉頭一看,便見一個錦衣衛小校領著兩人大搖大擺在雪地里走來走去,似乎在感受官靴的……腳感。
所有人都在等著,等這把刀生鏽、腐爛。
崔老三心中賊笑不已,又道:「好吧,利錢可別少了。算上https://m•hetubook.com.com利錢一共是……六兩八錢。」
崔老三愣了愣,瞥了這個傻官一眼。
「經歷大人,下官能不能過兩日再交這銀子?」
經歷大人整張臉便臭了下來,極有些不屑地揮了揮手:「本官公事繁重,你卻一天天的添麻煩……」
崔老三極有經驗,侃侃道:「當然是三分的利,但當時商定的花紅分配又有兩分,生出的利息再計入本錢,再加上前幾日找你找不到,誤了一次車馬費用……來,我算給你聽……」
那小校竟是追了上來,跑到羅德元面前一看,大笑道:「嘿,還真是你!」
總之恭王府染疫的原因,各種說法倒是很多。什麼恭王二十七子前幾日去過京郊送糧、恭王十八子強搶了一個難民女子……
「六兩八錢?!」羅德元嚇了一跳:「這沒多久的功夫,如何有這麼高的利?當時不是說好三分利嗎?依太祖定下的法規,民間利貸可不得超過三分。」
羅德元不知他在叫自己,便繼續挺著身子走著。
羅德元心中便極有些悲涼。
如果此事是有心人推波助瀾,那這個人就太無法無天了!
「不錯。」羅德元連忙點頭。
他懶得搭理這m.hetubook.com.com樣的淺薄之人,搖了搖頭便打算離開象園。
羅德元才想起自己入獄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與左經綸割袍斷義。
羅德元正要開口說一句「文貴武賤,豈是這樣算的。」
這樣一個地方發生了瘟疫,有可能引發極可怕的後果……
話還未出口,耳邊便聽到崔老三又說了一句:「想起來嗎?我還放了五兩銀子給你……」
羅德元隱約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想不起是誰,便遲疑道:「你是……」
如今雖沒有證據,但從動機而言,這個人很可能是王笑。
那戶部主事面露嫌惡之態,道:「流程便是如此。你問那許多做甚?一個犯官,哼。」
恭王府爆發鼠疫一事,在朝中引起了波濤洶湧。
「下官月初時正好在錦衣衛詔獄,因此未領到俸祿,能否……」
「嘿,你休要假裝不認得我。崔老三,城西柴爺手下的。如今可是錦衣衛百戶了,哈哈。」
來要銀子的?!怎麼辦?
細品之下,陛下心中對這小子的惡感已昭然若揭了。
暗流涌動之下,並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一件極小的事——羅德元出獄了。
「寬限兩日?」崔老三問道。
但朝中不少官員也注意到,陛下對王笑的m.hetubook.com.com態度起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之前也常有人彈劾王笑,那些摺子有的駁回,有的留中。
雖說聖心難測,但朝中百官卻還是大概能猜到陛下的想法
「沒有為何。」那戶部主事不耐煩道。
「兀那犯官,你過來!」那小校喊了一句。
「我……我一時還未湊夠銀兩,可否寬限兩日?」羅德元喃喃道。
可恭王死後兩天,彈劾王笑的摺子就沒有再被駁回過,甚至有一封痛斥『王笑回家過於勤快』的摺子還被陛下准了,罰了這個駙馬都尉五年的俸祿。
羅德元一向是自詡君子、不計較錢帛俗事,此時聽著這些數字頓覺頭大不已,又見崔老三兩個手下凶神惡煞,算來算去,最好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偏偏沒有證據。
「今查明,御史羅德元與太子遇刺案無關,茲……」那錦衣衛說到這裏,便忘了後面的詞,乾脆便罵道:「滾出去!」
「不能!」那戶部主事臭臉一板,冷冰冰道:「你自己犯了事沒領到俸祿,如何還有臉跑到這裏來鬧?」
「可是,我的俸祿……」
一把刀再鋒利,主人不用了,不過是塊廢鐵而已。
恭王府那是什麼地方?皇城邊上!他家後院與光祿寺之間就隔了一條河。
www.hetubook•com•com突然,他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
但張永年笑不出來。
「下官並非犯事,那是詔獄。下官是因反對廠衛、維護法度才入的獄,如今已洗刷冤屈。」羅德元連忙道。
他說著,撿了個樹枝便在雪地上比劃起來。
正山窮水盡之時,他耳邊忽然聽到同僚的談話——本月初,朝廷竟然發了俸祿?!
「但這是下官應得的俸祿!」羅德元也漸漸火起來。
「哦?那依你這麼說還是我的錯嘍?」那戶部主事白眼一翻,道:「是我沒考慮周到?沒想到你們這些犯官們可能是清白的。我應該給你們留一份俸祿,是吧?」
外面還在下著下雪,但雪花中那一縷薄陽美得讓人心悸。
羅德元耳朵一豎,連忙問道:「那我的俸祿呢?」
羅德元一愣,猛然便想起對方是誰。
……
王笑自然不缺這一點俸銀,但這件事背後代表的卻是……聖眷不在。
羅德元嗅著冰涼的微風,感受著這自由的……
等有證據浮現出來,這個駙馬都尉便必死無疑;就算沒有一直證據,那他也休想再沾染半點權力……
「不可以。」
另外,依王笑的政治經驗而言,不像這麼衝動的人。他和恭王又沒什麼深仇大恨,王家村不過是死了些村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