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明日是亡母蘇氏的祭辰,王笑便知道王珍今夜肯定是要回王家的。
「走吧。」
又過了一會,錢承運最後又提醒道:「等齊王的儲君之位定下來,我們和左經綸的同盟便走到頭了。駙馬要早做準備。」
「這不合規矩……」
王笑轉頭看去,只見路旁一個佝僂的老婦擔著一筐子爛菜,正極是憎惡地盯著自己。
彷彿怕他一言不合便要砍人腦袋。
「沒什麼可是的,你堵得上人的嘴,還能堵得上人的心?」王笑丟下一句,直接便進了公房。
……
「答應了?」
這其中,那些小發明創造無非是些繁瑣枯燥的東西,王笑也只知道大概原理,他懂多少就說多少,剩下的也只能由任那些匠人自己摸索。
等夜幕降臨,漫長無聊的工作時間勉強算是結束,王笑便到王珍公房問道:「大哥一道回京嗎?」
這般到了京郊產業園,見庄小運一臉鬱悶,王笑便又笑道:「無妨,已經影響不了大局了。」
他便對著乾清宮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這是王笑意料之中的事——王芳得了命令暗殺王珠,人卻大搖大擺地出了京,延光帝心中憤怒可想而知,不會見自己。
「我們要是不焚屍,早就是大功一件,和_圖_書
為的還不是他們?可是他們……」
庄小運怒道:「賑濟糧你沒領嗎?!否則哪來的力氣丟東西?」
庄小運看著王笑的背影,忽然覺得他今天的言行舉止愈發有些像王珠,一幅冷落寡歡的樣子。
「長路漫漫,不過才走了一步,沒什麼好開心的。」王笑問道:「父皇如何反應?」
……
「你他娘的。」
過了一會,小黃門小跑回來,賠笑道:「駙馬來得不巧,陛下龍體欠安,還是請回吧……」
王笑忽然搖了搖頭,往後退了退。
「俺不喝,俺要保護好駙馬。」
「據北方線報傳來,建奴下月便要出兵入寇……」
分別落座之後,錢承運笑道:「京城防疫大局已定,但駙馬看起來似乎不甚開心?」
如此再往前行進,便有越來越多人擲東西過來,逐漸成了人人喊打的架勢。
時隔經年,三十歲的王珍忽然又像孩子般哭了出來。
如此相互對嗆了幾句,王笑大大方方地進了兵部錢承運的公房。
王笑站起身來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事,問道:「有沒有人在你家門外潑過糞?」
個個做事輕手輕腳,說話小心翼翼。
良久,他在屋中獨自囈語道:「娘,好在笑兒如今是最像你m.hetubook.com.com的那個呢……」
王笑道:「彼時事急,我現在便是來補辦的。」
庄小運一愣。
秦玄策埋了幾壇酒在地底下,王笑挖了一壇出來,自己斟了一碗,又遞給耿當。
「其實,我最喜歡的還是當痴獃的時候,那時候,只有你知道這個秘密……」
忽然,有爛菜葉飛了過來。被庄小運拿刀鞘拍下。
「奸賊!就因為你,我的菜都爛了。天殺的喲!反正也活不成了……有本事來殺了我這老婆子啊。」
「那是……那是齊王殿下發的糧!」
但此時……就是快意。
王笑淡淡道:「你還能真殺了她不成?」
一直以來,他都有自信能用好錢承運這個奸佞。懂用人,便能讓奸臣也辦好事。
那些人可不就是討厭嗎?
沒想到如今錢承運一句話,反而像是拖著他往權力的深淵里又邁了一步……
王笑沒有再說話,在各種鄙視、憤怒、諂媚的目光中走出了兵部,領著庄小運一路出城。
兩人低聲談了好一會,王笑道:「你再和盧正初接觸一趟,今年的遼餉我給他,但我要一個山海關總兵的位置……」
傅青主還未痊癒,不方便出面理事。產業園大部分事情暫時由王珍接手,但涉https://www•hetubook•com.com
及到大的決策或一些新的技術便只能王笑自己處理。
「好啊,我讓庄小運一會護送大哥。」
「我料到你會過來一趟,如今便算我猜對了。」
耿當咽了咽口水,最後卻還是搖了搖頭。
拆開來一看,信上不方便多說,只有兩行字。
「你不錯。」王笑便表揚了他一句,又問道:「朝中別的事呢?」
屋中一切如舊。
接著,王笑又走到東七號院子前,看著門前的大銅鎖想了想,從懷裡掏出個很醜的荷包,又從荷包里摸出鑰匙。
王笑發現秦家姐弟都不在,便有些失望起來。
「怕的是一而再,再而三。」錢承運嘆道:「這便是在楚朝想當好人的難處,為官者要守本心,一月一年容易。但長年累月,必有讓人氣餒之時。」
猶記那一年的十一月初九,產婆那句「保大的還是小的」之後,便是母親痛苦的叫喊聲——「保我的孩子。」
「盧正初今日又上表請辭,陛下答應了。」
庄小運氣得要拔刀,但他再看那老婦慘兮兮的模樣又有些猶豫,於是轉頭看了王笑一眼。
未必說得上是物事人非,但最後,也只好重新將秦玄策的酒給他埋了回去。
透過紙上娟秀的小字,他彷彿看到和_圖_書唐芊芊笑語嫣然的模樣。
王笑能感覺到產業園裡所有人對他恭恭敬敬,卻隱隱透著些害怕。
他捻著鬍子,輕哂道:「駙馬慢慢便會知道,這天下百姓的嘴臉其實……討厭得很。貪婪自私、愚昧奸滑,聽風便是雨,稍有人煽動便一擁而上。駙馬為了守這群人嘔心瀝血……這其中酸苦,下官也不便多說。」
王笑自嘲一笑,自語道:「一點小事而已。」
便有人應和道:「對,聽說這奸賊昨夜還逼迫了殿下……」
但今日過來,氣氛便有些不同。
「我倒盼著哪天你們義軍真能平定四海,給我口軟飯吃……」
「想必錢大人今天又彈劾我了?」
「我這次不會走丟的。」
再起身時,便見錢承運向這邊走來。兩人對視一眼,會心地點了點頭。
月移影動。
王笑卻是呆了一下,終於由衷笑了起來。
一路到了宮門外,王笑便請求覲見。
他也不點燭火,獨自在屋裡坐了一會。
他愣的不是錢承運這句話。而是,他發現自己竟然感到一絲……快意。
「擲腌臢物,你怎麼防的?」
「芊芊啊,以前人家罵我奸佞,我不在意,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是奸佞。但現在我不確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每年快到這hetubook•com•com個日子,他真的……不太想看到自己這個胞弟。
但他分明也清楚,這話是在以偏概全。
錢承遠一愣,撫須道:「糞沒有,十二年前倒是有人往下官府中擲過幾次腌臢物……那年,下官初到刑部,辦了樁案子遭人誤解,從此名聲就臭了。好在,後來下官也未辜負這名聲。」
「陛下已反應過來了。」錢承運不緊不慢道:「好在,下官還深得陛下信任。」
王珍抬起頭看了王笑一眼,微不可覺地想了一下,接著浮起笑意道:「三弟先回吧,我再處理一些事。」
「我明白。」
他忽然很想念當初大家喝酒的場景。
「有人敢這麼做,無非是覺得沒人找得到他。把人找來殺了,也就清凈了。」
他今天確實不願與王笑同路。
看著王笑的身影退了出去,王珍嘆了一口氣,抱著自己的頭,趴在桌上。
「那俺也要盡忠職守。」
王笑忽然看到窗檯前放著一封信。
是夜,積雪巷西六十六號。
……
錢承運拱了拱手,陰陽怪氣地道:「下官稟公行事而已。駙馬昨夜調動官兵,可有我兵部調令?若沒有,可犯了大罪。」
王笑一愣。
這類科技創新大多時候便是在試錯,有時忙了一天下來,既可以說是大有進展,也可以說是毫無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