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的金在奎聽了,猛然跪在地上悲嚎起來。
「砰!」
長街之上,所有人目瞪口呆。
王笑依然一臉驚訝的樣子,道:「我沒有不敢當啊。朝鮮船隻被擊毀了,我也覺得大快人心呢。」
他往前幾步,喊道:「朝鮮世代尊崇楚朝,歷代國主皆受楚朝冊封,篤信儒家學術,嚴守華夷之辨……但反觀你們,盡到一個宗主國應盡的責任了嗎?!」
武備不強、受辱於人的無奈往日不覺,此時卻一點一點浮上來。
金藎昊忙喊道:「那是光海君在位時做的,我國主正是不滿他此舉,才廢黜其王位……」
耿叔白還沒回過神來,許久才喃喃道:「應該……有吧。」
王笑策馬緩緩而行,忽見許多人攔在路上。
「你們楚人可想好了,我朝鮮如今雖降於大清,但……」
「這……不會吧?」
「駙馬從何處歸來?」何正孝先站出來問道。
「自然是從保定回來。」王笑嘆道:「都說了不要聚集,你們怎麼就不聽呢?」
任書良反正也聽不懂,便有心離開。
金藎昊又朗聲道:「戰後,連日本都提議和圖書派遣援兵,你們楚廷又如何表態?知道我國主是如何答覆日本嗎?依舊使用你們楚朝的延光年號,依舊尊稱楚朝為宗主!使者穿漢服、執楚禮!這一片赤誠天日可鑒。六年之後,你們是怎麼做的?九艘戰船,再侵皮島!」
金藎昊卻已轉過身對他道:「王笑竟然擊毀了我的炮船!」
過了一會,金藎昊深吸一口氣,冷笑一聲,高喊道:「這便是楚國的駙馬的德行?這便是泱泱大國的風度?」
何良遠這是沒能殺掉自己,打算讓自己當眾對藩夷服個軟,打壓一下自己的聲勢。
「皮島?」王笑訝道:「那是我們楚朝的啊。」
如今這個時局,楚朝入侵皮島在前,擊毀使者船隻在後。一個處理不好,罪責卻他娘的全要落在自己一個人頭上。這事情搞得……
他說完,轉頭向耿叔白低聲問道:「有這條吧?」
「閉嘴!」王笑叱道:「百姓滄為奴隸、王妃世子被虜,卻還俯首稱臣?受奇恥大辱卻只會屈膝諂媚。永遠只等著我楚朝的保護,自己卻毫無骨氣!你們之不幸,皆因你和-圖-書們之不爭!竟還有臉來質問我?!」
王笑策馬看著金藎昊,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
任書良極有些無語。
「那是……」金藎昊怒急之下,一時漢話便有些不利索。
金藎昊說到這裏,聲淚俱下。
一聲銃響。
「……思密達!」
「那又如何?」王笑大喝道:「你們如今所為與他何異?出師皮島,殺我東江將領,虜我遼東難民。最先破壞兩邦和穆的人,到底是誰?!」
「若是如此,你國當年為何不說,反而還屢屢支援東江鎮?」王笑陡然拔高聲音,喝道:「怎麼?叛了宗主國,還有理了是吧?」
「好一個背主家奴。」王笑大喝道,「我為駙馬,成婚時須背《太祖訓誡》,知道太祖皇帝當年是如何對我說的嗎?」
「王笑,你休要狡辯!」金藎昊站出來叱道:「敢做不敢當,無賴嘴臉!不怕淪為天下笑柄嗎?!」
四周有人輕笑起來。
反正我就不丟臉。
金藎昊猛然面色,站起身來怒叱道:「餒哆安兌!」
金藎昊大怒,指著王笑喝道:「你……」
王笑放下手中的火和-圖-書銃,皺眉道:「依楚律,敢尊稱奴寇的偽國號,斬立決。」
眾人見他貌似純良、一臉無辜的樣子,登時有些詫異。
連錦衣衛與官員們也有些羞愧起來。
「這件事,我國主如何回應的?遣我來楚朝問詢。」金藎昊手一指王笑,喝道:「你王笑又是如何做的?毀我船隻,殺我國人!」
下一刻,有吏員飛快地跑過來道:「金使者,何公已經聽說了朝鮮海船被毀一事,願為你主持公道。王笑如今正在西城大街,可一同前往質問……」
他氣得怒火攻心,漢語便不太好用,嘴裏一通嘰哩咕嚕之後,轉向何良遠道:「何公,你看你們這個駙馬!此事必須有個交待。」
這演技……
街上的楚人聽了這一席話,紛紛低下了頭。
祖輩留下的是萬邦來朝的赫赫江山,是風華絕世的華夏上國。卻在自己這輩人手中,滄落到如今的地步。往昔的泱泱大國,終於連一個屬藩都保護不了了,淪落到被藩夷指著鼻子痛斥的地步……
王笑其實有些詫異——追責我?不怕把我逼急了?
「我沒有啊。」王笑很是詫異和-圖-書道:「發生了什麼?朝鮮船隻被擊毀了?」
「當年清軍挾迫,我國主被逼無奈……」
何正孝正色道:「保定?老夫看未必吧。敢問駙馬,是否是你擊沉了朝鮮船隻?」
「不好意思,我代表不了楚朝。」王笑輕笑起來:「你是朝鮮人啊?去年你們擊毀我朝九艘大船又如何說?」
「丙丁虜亂,清軍長驅南下,直破漢城,虜我世子,殺我百姓,五十萬朝鮮百姓淪為奴隸,至今如豬狗般受驅使……這時候,你們這個宗主國在哪裡?」
——都叫你別去招惹王笑了,還要我給你交待?交待個屁。
西城大街。
……
「我大楚兩次援朝抗倭,致使遼鎮精銳受損,十去其六,錯失進剿建奴之機,只能坐視努爾哈赤坐大。之後的五十年來,你朝鮮如何做的?首鼠兩端,見異思遷!努爾哈赤一朝興起,你們便開始搪塞敷衍,奉行中立……」
「那是你們入侵皮島在先!」
「斗米恩、升米仇的奸滑之徒,畏威而不懷德的叛主家奴,也敢攔我的路?」王笑冷笑道:「你那破船不是我擊毀的。但就當是我做的也無所謂和_圖_書,你又待如何?」
他也不下馬,笑問道:「何大人這是在迎我?」
「此事必須給我一個交待!」金藎昊怒道,「必須!」
「滿口胡言!」金藎昊叱道:「世人誰不知皮島乃我朝鮮之土?」
他略一思忖,卻也明白過來。
可眼下,這個燙手的山芋硬生生被塞過來了,怎麼辦?
「『四方諸夷,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吾恐後世子孫倚中國富強,貪一時戰功,無故興兵,致傷人命,切記不可』!兩百七十七年的包容庇佑,換來的就是你們這樣忘恩負義的對待?!」
為首的是何良遠,隊伍中卻有幾個自己認得的人,國子監祭酒何正孝、國子監留學生金在奎,以及幾個御史和鴻臚寺、禮部的官員。
何良遠旁邊站著的卻是個朝鮮官員服飾的中年人,很囂張的樣子。周圍護衛也蠻多的,朝鮮人也有、楚軍也有。
老東西,不過是打了你兩巴掌……小氣。
何良遠還沒來得及開口,金藎昊的頭顱便在他眼前爆開,血濺了他一臉……
「你!」金藎昊大怒,罵道:「你這是想代表楚朝宣戰嗎?別忘了朝鮮的宗主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