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沈姨娘的馬車也是,一定要平穩,再去請兩個穩婆一道走。這萬一要是在路上生了……」
陶文君一驚,喃喃道:「這……」
「你為何就不能打起精神助我籌備?」左明德道,他話一出口,也覺得自己有些急躁了,嘆道:「我找你下棋聊天,是知道你素來聰敏。這次考的不是四書五經,我不願找平時來往那些酸儒聊,便是覺得他們不如你。」
左明德道:「若只看才學,我自問能過關。但上次得罪了王珠,事情雖小,但我觀王珠此人不是個大度的,萬一要在後面下絆子,他一句話便能讓我的前功盡棄……人情世故有時候比悶頭做事重要啊。」
「如今還只是正三品。」
淳寧聽著這些頗覺有趣,想了想便道:「我和大嫂一起去見見吧。」
陶文君道:「這不成吧?我雖只是婦人,卻也知道朝廷任官沒有這樣的先例。」
「不知大嫂這樣忙,倒是跑來打攪了。」淳寧道。
她難得自作主張地跑出來一趟,其實心裏是很欣喜的。
左明靜歉然笑了笑,道:「不是妹妹不想幫大哥,實是能力不濟。大哥勿怪。」
「璫哥兒媳婦的馬hetubook•com•com車一定要找輛平穩的,讓人上街再買些布包好了,別漏了風。孩子才那點大,萬不能在路上著了涼……」
「不過就是些家常小事,哪就能說得上忙。」陶文君嘆道:「回想起來,這一路拖家帶口的逃,府中懷著身孕的、剛生了孩子的就有好幾個,萬幸都無事。但想到別人家怕是少有我王家這樣好運,這京城丟得……作孽嘍。」
陶文君點頭應下。
左明德舒了口氣,又道:「今日便去吧,我方才聽說淳寧公主的馬駕停在王家門外……」
她雖想到了淳寧來是有正事,卻完全沒想到這樣的事。
如此點到為止地說了一句,淳寧也不再繼續說這件事,稍稍揚起嘴角笑道:「其實是因為夫君說了我不必悶在宮裡,所以今日就借了個由頭出來看看大嫂。」
「這……這怎麼可以?二弟肯不肯也不知,王珍他進士也考不上,又沒當過官,這這……東宮詹事是幾品?」
一粒黑棋落在棋盤上,吃了白棋一條大龍。
「這也是應有之意,大哥作主便是。」
左明靜並不這麼想。
淳寧起身道:「大嫂若有客和*圖*書,我便不叨嘮了。」
話題落在周衍身上,陶文君便明白淳寧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敘家常。
他希望左明靜能打起些精神對弈,而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大哥才華出眾,想必應該不難。」
她看得明白,左家姐妹與宋蘭兒今日過來很可能便是得知淳寧公主過來了,這時候上門無非是左家想要讓人知道自己與王家是通家之好。
左明靜手指間捻著一粒白子,隨手又放在棋盤上。
「大嫂不必擔心,此事只要大哥二哥首肯,其它的衍弟自能安排。」
「不必再下了,你輸了。」左明德道,眉宇間有些憂色。
「王珠不見外客。但,我想讓你帶著明心、蘭兒去拜會一下王珍之妻陶氏,不拘見了面說什麼,只要她肯迎你們進去便行。章丘一戰,秦玄策那小子擊敗唐節,眼下是風頭正勁之時。明心若出面,她不會拒客于門外。」
一通見禮,等淳寧拜過姑舅,妯娌倆就在屋中坐下。
話到這裏,左明德苦笑一聲,道:「軍機處的考試便在這兩天了。」
「可不是么,那些日子總悶在十王府中,我都替你覺得悶……」
濟南城的消息傳
和_圖_書來,德州城外的反軍退去。陶文君知道再過幾日就要動身去往濟南,今天便開始讓人收拾行李。
「不妨事的。其實是上次宋先生落獄之事……二弟那人脾氣不太好,把人家宋姑娘嚇哭了。我和爹都勸了他幾次,讓他上宋家賠禮道歉,他偏不去。現在反倒是宋姑娘大方,先上門來。這事鬧的。」
……
「不同的。」左明德道:「世道和以前不同了,眼下是亂世,往後朝堂上看的是誰有兵權。內閣六部五寺這些衙門接下來不會有前途的,軍機處於我而言是最好的機會。」
既說不必再下,左明靜便默默地將棋子收起來。
「是大哥棋力又進益了。」
「那便等去了濟南以後再送吧?」
軍機處的考試因戰事往後延了幾天,如今德州城外的反賊已退去,兩日後就要開考,左明德依然不太有把握。
左明德道:「這次吳閻王退兵,既是因糧草不濟,也是知道攻不下德州。聽說濟南那邊唐節也退兵了。陛下定了行都,局面暫時算穩住了,接下來勵精圖治,收復京師,正是我進取之時……這次京機處的考試,我須全力拿下。」
吩咐著諸和圖書如此類的事情,陶文君還沒來得及換口氣,便聽人說公主殿下來了,連忙又親自去迎。
這幾天他常邀左明靜下棋,也有要練練腦的意思。
「也是大哥見機快,路上又安排得好。」淳寧道,「我來之前,衍弟還說呢,一直想見見璫哥兒的孩子,這些日子忙,卻也不得空。托我送了一副長命鎖過來。」
說到這裏,陶文君嘆道:「以前二弟操持生意時,待人還算周全,現在酒也不賣了,行事愈發隨著性子來。爹如今最發愁的便是他,每日里就念叨著『這孽子啊,事也不做,遊手好閒,又不續弦,等思思大了嫁人了,看這孽子怎麼辦』,今日宋姑娘上門來,回頭爹必定又要念叨他把事情惹到家裡來……」
陶文君在襦裙上擦了擦手,心中沉吟不定。最後道:「這事,我怕是做不了主,回頭還得與他們商量過……」
「這是自然。」
「太子殿下有心了。」
兩人又說了些家常,過了一會,有婢子過來向陶文君輕聲通稟了一句,陶文君既在接待淳寧,便吩咐道:「讓她們在廳堂稍待一會,茶點伺候好,去請大夫人出面接待……」
左明德拾著棋子,道:「你和*圖*書又走神了,這不是你的棋力。」
左明靜道:「祖父如今安然無恙,他隨駕有功,想來不日便能起複。大哥不必執著于入仕的。」
看著她那溫婉模樣,左明德再苛責的話也說不出,只好嘆息一聲,又道:「說到祖父,這次也算是懷遠侯救了祖父,與我們左家有恩。加上前次宋先生的事,我們又衝撞了王珠。打算到王家,既是感激也是賠罪。」
陶文君看著她臉上這小女孩似的神情,不知為何又有些心疼。
「王家不收。」左明德道:「懷遠侯還在濟南,王珍還在平原縣。那王珠是個冷清的性子,這幾天王家的大門就從未對外人開過。」
「懷……懷遠侯既不在德州,大哥現在送又有何用?」
「如今衍弟被冊封為太子,依制也該有自己的屬官……大嫂覺得,讓大哥二哥出仕,先讓大哥任東宮詹事,二哥任少詹事,如何?」
「好吧。」她輕聲應道。
她轉過頭看著窗外的樹梢,只見有鳥兒落在樹梢上嘰嘰喳喳叫了兩聲,接著撲棱著翅膀飛走,自由自在的樣子。
當然,從京城逃難而來,也沒帶太多行李。但她不喜歡德州,現在總算能離開了,心裏也頗為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