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摔。」福臨恨恨道。
那宮閹跪在地上求饒不停,只覺小皇帝這些日子脾氣越來越古怪。
「唔,去看看趵突泉吧。」
王家如今在濟南的宅邸離趵突泉很近,然而沒走幾步,只見秦玄策從長街那邊策馬跑過來,拉著王笑到一旁,低聲道:「你在幹什麼?一堆事情沒處理,幾位大人忙得焦頭爛額,你卻在到處閑晃?」
話才出口,王笑道:「你別跟我說,去和大哥說。」
話到這裏,她將宮人都趕了出去,回到布木布泰身邊,蹲下身低聲道:「娘娘,再往後怕是瞞不住了,該早做打算的,再下去,要打掉也……」
只見布木布泰半躺在那,身上蓋了一條毯子。
「去做什麼了?」
王笑隨口又道:「周昱馬上也要昭告天下,父皇是我和殿下逼死的。南京那邊的史官大概會這麼記……齊王無禮,帝怒叱曰,死狗,那堪付託後事。遽令南京,召皇太孫,王笑秘而不宣,乃屏左右,拉帝入內,血濺屏風,冤痛之聲聞于外,崩。」
塔塔海心想小皇帝你一點實權都沒有,這又不是什麼差事辦成了還有獎賞,明明就是托著交情拜託的,還這麼個架勢。
「你別鬧了!」秦玄策微有些惱怒起來,又道:「連我都不想走,別人誰還跟你走?別鬧了,我和吳培他們沒能顧好濟南,我們跟你跪下請罪還不行嗎?」
「奴才罪該萬死。」
福臨低著頭,眼睛向上瞪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蘇茉兒忙繞過屏風,向福臨輕聲道:「陛下,娘娘如今不好與你發火,但你也不該沒了分寸。」
目光在那毯子上掃了一眼,福臨咬了咬牙,也不做聲,轉身就走。
「我查了一下,太后確實讓我阿瑪調了一批能手到南蠻子那邊去了,有三個月了吧……」
「唐中元派了一個叫索沛的守著,看其部署,應該是會讓其三子唐節守薊鎮……」
和*圖*書「娘娘,陛下想必是學業繁忙……」
「關你屁事。」
王康大喜,手中拿著銀子四下發散,嘴裏笑道:「都有賞都有賞。」
他陰沉著一張小臉,顯得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身後幾名小宮閹很是惶恐地低著頭。
「朕做什麼要你管嗎?!」
塔塔海向福臨磕了頭,兩個半大的孩子便煞有其事地聊了起來。
「朕讓你查的事,查得怎麼樣了?」福臨板著臉問道。
蘇茉兒轉身之際,他腳下疾走,忽然繞過屏風。
過了好一會,福臨才出來,臉色有些難看。
「又尿褲子了?」
……
王笑道:「我沒和你鬧,我和殿下說了要走,他沒來留我,我還能腆著臉硬留下來?」
「真不能宰?」
「他們說他們的,又沒證據,天下各種說法多了。主要還是看誰說,周昱不這麼說,殿下不這麼說,唐中元更不會這麼說,誰理小人物怎麼說?何良遠真正想放出來的消息就是我和殿下爭吵一事。一邊把消息放出來,一邊勸阻殿下給我台階下。」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嘆道:「接下來去哪呢?」
布木布泰慵懶地躺在靠椅上,看著蘇茉兒送來的秘報。
「是,再有不到一月,想必應該能突破古北口。」
秦玄策也是將聲音低壓,問道:「你不走了?」
「生了生了,是個男孩。」奶娘從屋中奔出來。
「娘娘還是少煩些神吧,眼下還是身子骨要緊。」
「你到底在幹嘛?」
布木布泰撫了撫肚子,皺眉道:「傳旨下去,本宮要回科爾沁。」
便有宮娥忙上去關門。
「陛下……」
「想要活命,閉上你的嘴……」
最後福臨到底也沒懲治他,只是讓人吩咐帶塔塔海來見他。
秦玄策壓低聲音道:「我給你傳了消息收到了嗎?何良遠想把前天晚上殿下帶去的那些侍衛滅口,被我攔下來了,如今
和_圖_書那一百多人都在我營里,你說怎麼處置。」
「我剛在濟南弄了個宅子,南面臨著趵突泉,北面臨著漱玉泉,與李清照故居毗鄰。明心喜歡得不得了,我們以後生的兒子必是才子,女兒必是才女。這才剛住進去沒兩天,你說要走,去什麼鳥不拉屎馬拉屎呀的地方,我絕不答應。」
福臨不應。
「不必了。」
十一歲,就很讓福臨羡慕。
自問自答地說了一句,王笑領著侍衛便向趵突泉走去。
「由他們去,消息走漏了也無妨。」
「學業?」布木布泰冷哼一聲。
接著等福臨進了寢殿,那小宮閹才緊緊忙忙又去找了條褲子。
話到這裏,他聲音漸漸大起來,長街遠處有人向這邊瞥了一眼。
蘇茉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這表情有點兇狠,但他年歲還小,倒也不如何嚇人。塔塔海也不怎麼怕他,大咧咧又道:「我阿瑪過陣子也要出征了。我也想隨他去,殺南蠻子,搶東西,占他們的地盤,陛下能派我去嗎?」
過了一會,她又道:「福臨今日也不會來請安了吧?」
從遠處看去,只看到一群侍衛將王笑圍在中間,護著他蹲在地上玩螞蟻。
今日難得見到王笑,他便打算跟自己這個三哥好好求求情,一是求他讓自己別娶錢怡,換個別的官宦千金;二是求他讓自己別再讀書。
身後小宮閹們追過去,才發現他是要去凈手。
「那叫馬來西亞。」
「喳。」
「我不是為了陛下的賞。」塔塔海咧開嘴笑道,「派去的人裏面,其實有個我阿瑪的親兵,是最最能打的一個,名叫塞布里。我去問了他家裡人,說是,去捉個人回來。」
「陛下,去摔跤嗎?」有小宮閹跑上前問道。
——與那個錢怡的婚事終於可以往後拖一拖了。沒想到啊,一個官宦家的女兒也能那麼丑那麼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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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王笑目光透過侍衛的縫隙瞥過去,遠處幾個人影已閃過街角……
「不錯。」秦玄策道:「那些侍衛我及時控制住了,孟九一事並未傳出來。但你和殿下爭吵之事已風聲四起,必是何良遠這死狗散布的。你既然知道,還中他的計?」
他本來就有四個嫡子,如今再添了個庶子,說來也不是什麼太值得高興之事。
「陛下,娘娘身子不爽利,陛下不好這般推門……」
「三哥,我有事和你說。」
王寶如今雖從獄里出來,但日子過得與坐牢也沒什麼區別,無非還是跟著葛翁山讀書。讓人鬱悶得很。
但四個嫡子都不太孝順,他便打算將這個最小的兒子養成一個孝順的,因此極是得意。
「捉。反正塞布里的婆娘就是這麼說的。」
「孩兒想見見母后。」
塔塔海道:「我問了我阿瑪,阿瑪揍了我一頓。」
秦玄策猝不及防,掉下馬車,連躍了兩步、支住身子。
那邊王寶也領了一枚銀子,嘴裏低聲道:「爹,如今還在國喪,你別這麼笑。」
福臨還想再開口說些什麼,抬頭看了蘇茉兒一眼,作勢要退。
「這孩子,如今怎就成了這樣。」
「你秦家人真多。」
王笑低聲道:「他對我有大用。」
「不,我把他也擄走。」
「哇」的一聲,孩子的哭聲響起。
王笑正站在院里打了個哈欠,手裡被塞了一枚銀子,只好道:「謝謝爹了。」
「未必。」布木布泰沉吟道:「山海關如今誰守著?」
布木布泰不應。
「孩兒已多日未見母后。」
王笑一臉笑吟吟,忽然伸手一推秦玄策。
「那你到底要幹嘛?」
……
「知道了,去吧。」
「我要是能去,早點立了戰功,以後幫陛下打仗,我現在射箭可准了……」
王笑懶得聽他糾纏,轉身出了王家。卻是蹲在門口拿樹枝划著石階,顯hetubook.com.com得有些百無聊賴。
「朕做什麼還要你們這些奴才插嘴不成。」福臨低聲暗罵了一句。
「沒注意聽。」
「收拾什麼收拾,怎麼可能走。我秦家老少婦孺才在萊州安定下來。真能再去海上漂泊不成?是不是陛下死了,你腦子壞了?」
「我不信。」秦玄策道:「你必有其它計劃。但如今真不是耍性子的時候,我已派探馬南下打探……江北四鎮怕是真要動兵了。」
「知道了,朕以後會賞你。」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福臨卻是忽然轉身就走,招呼也不打一聲。
王笑道:「我姨娘剛生完孩子,等她能動了,我王家就離開濟南,先到萊州,再出海。你要跟我走的話早點收拾。」
「宰了他幹嘛,如今陛下沒了,他這樣的先帝重臣就很重要了,你別想動他一根汗毛。」王笑輕輕笑了下,道:「他這人也蠻有意思,不會因為何伯雍的死找我報仇,也不會因為我救過他對我感恩,做什麼都是為了權柄。」
福臨眉頭一皺,終還是有些怵蘇茉兒,也不吭聲,隔著屏風道:「兒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金安。」
兩人說著這些上了馬車,秦玄策四下一看,低聲道:「怎麼就無妨了?這可是放跑了弒君的大罪人。」
永福宮中,布木布泰輕輕嘆了口氣。
「閑晃什麼?我姨娘生兒子我回來看看。」
「那陛下去……」
「本宮說不必了。」
「娘娘,不可啊!」
「啪」的一聲響,福臨一巴掌摔在那宮閹臉上。
「那又怎樣?誰在乎你怎麼看?殿下馬上就要召告天下了,父皇是被鄭元化派人刺殺的。行宮內的起注官都看到了,那麼多刺客一下子殺進來。」
「準備下去吧,本宮要儘快啟程……」
「這麼說,多爾袞大軍應到了烏蘭木圖附近?」
「你是在敲打殿下?」
嘭的一聲,殿門被人推開,福臨領著幾個小宮閹走進來。
王寶只好低下頭。m.hetubook.com.com
「是嗎?男孩女孩?」
「不然呢?消息都傳出來了,我腆著臉貼上去,威信何在?」
秦玄策一愣,道:「但那些侍衛都聽到了。」
「我都審了那些侍衛了。」
但他想到也只有說些正事王笑才會和自己好好說話,於是問道:「那一百多人怎麼處置?」
「不是。」
布木布泰對這些事似乎並不關心,問過一遍只是點了點頭,閉目沉思起來。
「你別逗我了。」秦玄策道:「你要說剛生孩子,我六嫂、我三姐都剛在萊州生完孩子,也走不了,還有我二十一弟的媳婦也快生了。」
其中一名小宮閹會意過來,忙扶著他回寢殿,又讓人去告訴塔塔海先回去。
「憑什麼啊,王璫每天都在外面玩……」
如今太後娘娘也不太管陛下,宮裡人便都想著多弄些好玩的哄陛下開心。
「誰說父皇就是孟九殺的?」王笑訝道。
要說國喪,如今最高興的就是他。
「何良遠故意的,他本就沒想將這些人滅口,盼著把消息傳出來讓我下不來台。」
福臨咬了咬牙,又問道:「是『殺』個人還是『捉』個人?」
「他還敢惹你,我們宰了他。」
「你還在和我鬧!」秦玄策氣到想哭。
他只覺身後自己娘親的眼神如箭一般射過來,心中又忿悶又生氣,大步不停,跨出永福宮。
「什麼?」蘇茉兒一驚。
「都別跟來!」
塔塔海乃是阿巴泰第四子岳樂的長子,論起來是福臨的堂侄子。年紀卻比福臨要大,今年已經十一歲了。
「我真要走,你去把你的宅子賣了吧。」
王笑瞥了他一眼,道:「不是和你說了,我打算走了。讓你趕緊收拾收拾,你收拾了嗎?」
盛京城。
「王笑,你有病吧?!」
隔著屏風,布木布泰眼也不睜,只是搖了搖頭。
「逆子,要你多嘴。」
好一會,塔塔海到了,他雖只有十一歲卻已人高馬大,看去有十六七歲,唇上還有些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