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747章 來反撲

三十撲上去,手起刀落將這隊官兵做了。官兵雖有甲胄在身,但魯鐵陀武藝甚高,一人頃刻間便殺了五人。
翟仝正殺得興起,手起刀落又殺了一個官。眼見越來越多護衛趕過來,他不願纏鬥,提刀便向那個衣著富貴的公子哥殺過去。
「發我的名帖,通知孟家所有世交,老夫要去替胤植兄討個公道……」
她四下一看,這才發現驛館中的官兵比兩天前已少了一大半。
一眾漢子散開,魯鐵陀這邊四人則向最大的那幢屋堂偷摸著走過去。
「讓他走,他救了我。」王璫忙喊道。
可憐彌爾達費盡心思,更可憐自己潛藏了這麼久也白費功夫。
魯鐵陀低聲道:「人多扎眼,你們四下埋伏著。我和翟仝帶兩個人去做了王笑,半刻鐘之後你們放火……」
經過一間,前面有官兵巡邏,他們便貓下身等了一會,屋堂中有燈光亮著,只聽到裏面有人在說話。
翟仝大刀追去,忽見前面又一個黑衣人竄出來。
「呵,為了分田做到這個份上?你怕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身首異處……」
「唉……對了,你可知曲阜孔家?」
孫家是『孫半城』,新城王家則是『王半朝』,有楚一代,新城王氏家族先後出進士三十餘人,為官者超過百人,而且多有著述傳世,人稱「齊魯望族」。
他身子一縮,人已到了桌子下面。
鄒城縣。
張嫂想到自己任務又失敗了,怒從心起。她四下一看,拉過剛才殺掉的黑衣人就開始剝衣服。
張嫂黑衣打扮、黑布蒙面,一手持刀、一手摟著王璫,只見這小崽子正在瑟瑟發抖,她心中恥笑一聲,將他丟開,迎著魯鐵陀便殺上去。
除了孔家,山東還有很多別的世家。
王璫心驚膽裂,偷眼看去,只見兩個黑衣人打在一起,一個體壯如牛,一個相比起來身形矮小,手中的刀卻一樣的兇猛。
「翟仝,怎麼走?」
……
還有鄒城孟家,乃是孟子後裔,彪炳于史冊者歷代不乏其人,比如孟浩然;
「老子來殺個官……」
「你……你他娘……不是老六……」
驛館火光衝天,她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換了衣服,轉頭看了看桌上的菜,重新坐下來吃起來。
這般想著,他不情不願的從桌底爬了出來。
「當、當、當……」
如果是別人無緣無故跑來問『能不能把你的田分給別人呀?』,他們當然理都不理。但王笑手上有大軍,事情就麻煩了。
「是啊,當今衍聖公的繼室陶氏正是歸德府陶家之女,如此算來,也算是和我們王家有親戚。我爹和我大伯早些年還想給衍聖公送禮,就是衍聖公兒子滿月之時,我家特地派管事來曲阜送禮,到和-圖-書了席上才得了一份孔家的請柬。拿回來之後可好用了。我六歲入聞道學院時,有個先生還看不起我們商賈之家,嘿,我爹拿出孔府請柬,那先生臉色都變了,哈哈。後來衍聖公進京,我爹想去拜會,連門都沒讓進。」
「我與王珍在香山書院讀書時的先生,也是尼山書院的弟子。孔家之人脈聲望不可小覷啊,還有這山東土地兼并的情況,形容起來就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怎能不愁?」
張嫂跟著王璫和吳培身後,心中正怨念不已。忽聽兩匹馬一左一右奔過來。
下一刻,便聽到那廢物驚喜地叫了一聲:「真的?」
接著他轉頭一看,只見外面站著一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正張著嘴沖這邊大喊大叫。
「那輩分是什麼來著,大嫂的六世祖的兄弟乃是河南歸德府陶家幾代前的家主……」
「哦,我不懂這些,吳大哥你嘗嘗這姜樓燒雞,好香。」
魯鐵陀奉了孔興弨之命做掉王笑。
他再一回頭,只見對方躍過院牆不見了身影……
張嫂放下筷子,一路向王笑所住的院子走去。
張嫂站得遠,凝神聽著,接著便聽那吳培嘆息了一聲。
「你小點聲,不過也無妨了,不是什麼秘密了。想必明天便有消息傳回來……」
「那邊。」
一恍神的功夫,她再抬頭,只見三個黑衣大漢已向王璫殺去。院中有十余侍衛護著王璫與吳培,但黑衣大漢中有一人武藝高強,不一會兒便將護衛殺了大半。
「這事王珍卻未與我說過。歸德府陶家,可比京城陶家顯赫得多。」
「多爾袞已經擊敗唐節了……」
「咦,吳大哥,你怎麼不吃?」是個年輕人的聲音。
「有刺客啊!」
安丘縣。
「啊!」慘叫聲響起。
「國公又怎麼了?衍聖公還是世襲國公!」孫浦澤越說越怕,越怕越怒,拍案道:「先下手為強不懂嗎?!不動手等他殺到我們孫家來不成?!別的什麼都不用說,遇到這種瘋子,先殺了,一了百了……」
張嫂之前倒也聽王璫那小廝桂皮說過『跟老爺出門辦事有口福』云云,這次是她第一次跟王璫出門,確實也吃了不少好東西。
還有臨沂顏家,乃是顏回後裔,亦是各代皆有彪炳于史冊者,比如顏真卿;
「大哥,好主意啊!」
「走水啦……」
張嫂一瞬間明白過來。
張嫂也是大怒,提刀迎上。
——知道孔家不好惹你還敢惹,老子先把王笑做了。
張嫂心想這傢伙就是個沒腦子的,也不知王笑為何要用這樣的廢物。
一時之間,山東大地上,各條官道馬蹄狂奔不止,無數消息來回傳遞,像是不斷湧起巨浪,和-圖-書準備向王笑重重拍下來。
——王笑那小子還沒死,這樣的日子得過到什麼時候……
……
遠處火光衝天,霹靂啪啦。
還有嘉祥曾家,乃是曾參後裔,曾家在楚朝『翰林院五經博士』之職是世襲的,說不上多高的職位,但依然尊貴;
——憑什麼呀,把我的產業分給別人?
……
比如高密傅家,傅家家主傅鍾秀,累官至太常寺少卿,延光十五年告老歸鄉。去年楚朝京城失守,傅鍾秀得知消息,一夜白了頭髮。及至延光帝死訊傳出,傅鍾秀自盡殉國。天下文人慟哭其『一代忠良』。王笑聽聞此事,也曾派人上門弔唁。
「哈哈,別讓他跑了。」
「快走!」吳培大喊一聲,拉著王璫就跑出院外。
翟仝大喊一聲,只見老六果然攔住了那公子哥。他嘿嘿一笑,兩步趕上。
「公子……」
「憂心吶。國公想要分田,一開始我也覺得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也知道難……卻沒想到阻力如此大。從年前十一月提出的主張,快四個月了,先帝喪事辦了,和南京都打了一仗。唯有這分田一事難有寸進。」
驛館火起之時,張嫂正在後院吃飯。
與此同時,山東大地正醞釀著一場風浪……
因此各家都派了管事或家中子弟在曲阜商議,等到劉中砥的死訊傳來,事情便有些鬧大的意思,山東各地世族又派出更有分量的主事之人到曲阜。
「好!一看就是有身份的。」
「可是……笑哥兒……」
突然間整個驛館大喊聲四起,王璫轉頭看去,只見各處倏然竄起火光。
還有安丘曹氏,安丘曹氏以農耕為業,楚朝以來科舉仕宦愈盛,百年間一門出了八個進士……
為什麼自己要劫王笑就千難萬難,結果隨便跑來幾個蠢賊就把王笑殺了。
「以我和王珍的交情,能不知道嗎?」
過了一會,傅票初從信間抬起頭,嘴角已掛了譏笑。
「呵,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從我們這些士大夫身上割肉了。」他看著靈位,喃喃道:「爹,你為了這楚朝守節殉難。可人家連三畝薄田都不願給我們留呢……」
「公子請看。」
他與翟仝在窗外躲了一會,見前面一個小院落前一隊官兵往別處巡邏去了,於是飛快撲上去,一人一刀劈死守在門口的守衛。
「那又能怎麼辦呢?吳大哥你吃這個豆腐皮吧,又薄又韌,很好吃的……」
他帶了三十人,安排了十人輪流踩點,又找客棧歇了一覺,準備在夜裡動手。
豆腐皮才入口,還不及細嚼,忽聽外面一聲慘叫。
官兵撲著火,護著驛館內的人緩緩撤出來。
但她耳力極好,隱隱還是偷聽到了一句。
……
吳培先接過那封德hetubook•com•com州的信報,一轉頭就揮退別人。
再想到自己族中那些田地,他倏然站起身來,臉上已有堅毅之色。
——快死吧你個狗南蠻,一直護衛著王笑不讓老娘捉,卻讓幾個毛賊把人殺了,廢物該死。
「那胖子也殺了!一看就是官……」
除此之外,還有濟寧孫家,所謂『半城財富是孫家』,又所謂『濟寧州,十萬家,最盛還是老孫家』,孫家有濟寧城一半的土地,有『騎馬不踏外姓路,馬飢不吃外田草』之說。
魯鐵陀眼中滿是怒火,一刀砍下。
他策馬急奔離開曲阜地界,並不知道身後的孔家已血流成河。
再比如掖縣毛家。毛家在大楚科甲蟬連不絕,其子侄多以科第得官,名人輩出。其中最出名的人物便是兩百年前的毛維之,以解元中舉,繼而中進士、選庶吉士,一路做到東閣大學士、加太子太保。還平定藩王叛亂,加少保、武英殿大學士。皇帝要封他世襲伯爵之位,他力辭不就,卒后贈官太保,謐號『文簡』,可謂楚朝一代重臣。毛家子弟中進士者輩出,為官者有,文人大儒有,被稱為「東海世家」。
月色中,只見血從被褥中溢下來,一片狼藉。
事情就此定下來,一眾大漢好吃好喝了一頓,等到夜幕降臨。他們換上黑衣,悄然向驛館潛伏過去。
各家無奈,也只好看孔家的意思,如果用江湖上的說話便是:你孔家是老大、大傢伙聽你的。
「這……防備這麼松?早知道我早把他劫走了……」
「翻過去。」
有護衛要去追。
張嫂有些失望,轉念一想,也好,楚朝多一些這樣的廢物,以後大清也好來打。
魯鐵陀聽了一會,吩咐道:「我有個主意,我們趁夜從後面院牆翻進去,先砍了王笑,再一把火燒了驛館。」
然而再一想,笑哥兒還在昏迷,這驛館里也就自己和吳培能擔事,也不好縮在這不救笑哥兒。
魯鐵駝等人也不理會,徑直衝進院中……
「耿大哥,快!殺那個壯的……」
王璫愣了一下,掙脫出吳培的手,重新跑回院子。
張嫂一愣。
王璫腦中「嗡」的一下就是一片空白。
——笑哥兒死了?!他這麼作死,好不容易活到現在,被兩個無名之輩這樣砍死了?
「該死的南蠻子,全都是蠢貨。」張嫂心中暗罵不已。
……
過了一會,王璫衝進來,大喊道:「哎喲,張嫂,著火了不知道嗎?還不快拿著我的銀票跑……真是……」
這般說著,傅票初眼中有淚落下來。
「不會吧?」傅票初道:「父親殉國之後,萊國公還派人來弔唁過,不該是這樣的人吧?」
「唉,分田還是兇險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m.hetubook•com.com若非國公果絕,再晚兩天,這次輸的就是我們了……」
「恩……恩人,你你……」
王璫正夾著一塊燒雞吃得高興。忽然聽到外面一聲高喊,嚇得燒雞也掉在地上。
如此想著,她又夾起一塊豆腐皮,據那個姓吳的大官說,這豆腐皮乃東阿高集鎮所產,薄如紙、韌如皮,在魯西久負盛名……
王笑三個月前便想提出要分田,這些世族之中雖然不是所有人都反對,但絕大部分還是反對的。
四處火光燃起,她悄然繞到後面,見一個黑衣大漢正在後面放火。她踮腳過去,忽然出手,直接將對方勒死。
……
「吳大哥,我們快去救笑哥兒啊。」
「有刺客啊!」
還有諸城劉家,『一門三公,父子同宰』,曾在楚光宗年間劉家父子同入內閣,還有一侄為戶部尚書;
「拿我的名帖,邀我所有的同窗好友來,我們去典阜為聖公弔唁……」
然後下一刻,她預想中的埋伏和反轉也沒有出現。
「國公爺啊!俺又把差事辦砸了……俺這就來陪你……」
才跑出院子,忽見到那個耿將軍正伏在地上痛哭。
魯鐵陀握著刀,心裏不由想道:「公子真是果斷之人,毫不猶豫就出手刺殺一個國公。這誰還能有所防備。」
「報!虢國公急召吳大人往曲阜……」
「笑哥兒,你死了沒啊?沒矢的話,你吱一聲啊……嗚哇,我怎麼和大伯交待……」
「哈哈哈!」
一行人算好了官兵巡邏的空隙潛進驛館後面的巷子,等了不一會,一隊十餘人的官兵走過。
張嫂跟在他身後向外跑去,心想自己也該回關外了,終於不用再跟著這蠢小子了,不過事沒辦成,回去娘娘也要罰自己。
「蠢材,王笑是那麼好殺的嗎?必有埋伏。」她心裏冷笑。
——如今多吃些吧,等過些日子劫走了王笑,以後未必有這口福了。
他派來踩點的大漢叫翟仝,對驛館的守備已摸得很清楚。
窗外的魯鐵陀心裏暗罵一聲。
可惜,王璫和姓吳的衝上去把他攔了下來。
傅票初一襲白色麻衣,正跪在亡父靈前守孝。
吳培微有些發愣,應道:「是吧。」
——什麼狗屁駙馬、國公,什麼手握數萬大軍,還不是被老子這個山東好漢幾刀砍死了。
眼看那耿將軍撥出刀要自盡,她不由在心中叫了聲「好!」
兩人跑出屋外,一邊召集侍衛一邊向王笑的院子跑去,只見前面的院門已被踹開,一個黑衣大漢正在院中放火,另一個大漢衝進屋內,對著床褥就是一陣亂砍。
高密縣。
眼看著兩個大漢沖自己跑過來,他撒腿就跑,一轉身撞在趕來的吳培身上,兩人都摔倒在地。
「大哥,都打探清楚了。那王笑受了傷和_圖_書,還躺在驛館里未醒。那驛館雖有官兵守著,但也不如何森嚴……」
「嘭」的一聲巨響,不等耿當衝上,瘦小的黑衣人一腳踹在壯碩黑衣人腰間,接著一刀劈下。
「老爺,這……這是要……人家可是國公啊。」
透過窗子看去,只見一個黑衣大漢正揮刀向王笑的床鋪就要砍下。
「公子,孫主事快馬傳信,萊國公……殺了衍聖公……」
他衝進裡屋,從枕下拿了一疊銀票。
魯鐵陀心中豪情涌動,大喊道:「翟仝,再宰了這小子!」
血花四濺中,王璫嚇呆在那裡。
孟家家主孟宏益聽聞消息,想了許久,緩緩道:「孔、孟、顏、曾四家向來一體,此事,我們決不能袖手旁觀。」
不惜馬力跑了整整一夜,魯鐵陀終於在清晨開城門時進了東阿縣城。
孫家是最快得到消息的,聽著管事敘述孔胤植被殺的詳情,孫家家主孫浦澤臉色陰沉下來,道:「這是一隻狼崽子,要錢不要命的土匪。去把家中所有的供奉都叫來。」
濟寧府。
「哈哈,老子殺了王笑!」
他小心翼翼向後撤了幾步,一轉頭,只見耿當已領兵殺過來。
然後,各家得知王笑把孔胤植殺了……於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
張嫂雙手擦了擦腰,緩緩邁步走開。
那公子哥嚇得不輕,嘴裏哇哇大叫著,跑得飛快。
「報!德州急報,請虢國公速覽……」
魯鐵陀一掀床褥,見裏面那人已成了血人,不由得意異常。
他目光看去,只見那瘦小黑衣人已躍上牆頭。
「噗」的一聲響,一柄刀重重貫進翟仝心口。
世上自然有高尚之人願意分田……但這件事,確實是王笑不講道理。
那黑衣大漢狂笑著,掀開床褥,裏面一人血淋淋,已然死透。
……
……
她只覺得好恨。
今天王璫點了東阿縣有名的姜家酒食的外食吃,他待人一向大方,特地讓酒樓帶足了菜,身邊的侍衛下人也都分了一份。
「著火啦!」
那牆有兩人高,魯鐵陀縱身一躍,碩大的身子輕輕巧巧落在牆頭,接著拋下一根粗繩,將別的大漢拉了上來。
「老翟!」魯鐵陀大喊一聲,怒髮衝冠,直向這邊撲來。
「老六你他娘的現在才出來,攔住他!」
王璫愣了一下——自己果然一看就是有身份的。
「那我哪能不知道?哈哈,說起來,我們王家和衍聖公府還有親戚呢。」那少年的聲音有些得意起來,又道:「我大嫂娘家,也就是陶家,你知道吧?」
接著,一個中年人應道:「胃口不好。」
「快走啊!」
……
張嫂夾了一口燒雞,入口郁香而不膩……這樣的味道在關外確實是吃不到的。
「真是奇了,吳大哥你還有胃口不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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