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季 實習律師余白
第六十章 A deal is a deal

「你幹嗎?」余白問。
唐寧傻那兒了,半天才問了一句:「真的假的啊?」
「這也太急了吧?」余白腦子裡一堆問題,念在協議上寫得白紙黑字,只好退一步說話,「要不我們先領個證?」
董秘已是副總裁級別,在不久的將來更進一步,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那一陣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管這些閑事,實習期已滿,律協面試的日子也定了下來。
第二條,是關於林旭輝一案的進展,各種官媒網媒,相關文章鋪天蓋地。
余白心裏說,你真以為這是合同糾紛嗎?試試去法院立案啊,看有沒有人理你?
「你什麼我不知道啊?」唐寧得意,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還來得及,趕緊去。」
這個消息傳出之後,網上有不少人評論,說「這些年翻車的夫妻店」又多了一家。而對於謝簡書,絕大多數的聲音還是同情加佩服的。有傳說她已經提出離婚,路人都表示大快人心。
余白實話實說:「感覺有點舊社會,結婚的日子還得別人告訴我。」
余白伸手捏了他一把,又在他耳邊道:「最近好像胖了點啊。」
「怎麼樣?」唐寧看著她問。
唐寧:你問你問。
而且,這個職位是要考一個資格證的。若是仔細算起來,此項任命很有可能在林旭輝出事之前就已經在醞釀了。
她說起了喬成,說起《歐陽修傳里》的那句「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甚至還有喬志說的:「那到時候他也快九十了,禍害不了誰。國家這個規定,也是有道理的。」
這笑容分明就是她當年在宿舍窗口見過的,那時的她怎麼能想到他們倆也會有今天呢?
唐寧不答,從裏面拿出她的戶口本。
「哪天啊?」余白崩潰了,真是她親爹嗎?
「過了。」她回答,許是剛才那股勁還沒過去,讓她覺得有點不真實。
余白也拍著手,感嘆:「唐律師樣子太好了啊!」
「那怎麼瘦那麼多呢?」唐寧繼續問。
當天就會有電話通知面試結果,她表面上沒什麼,其實卻等得忐忑不安,午飯也沒什麼心思吃。唐寧跟她講話,說兩句,她嗯一下。
她從他身上跳下來,在沙發縫隙里找到手機,貼到耳邊接起:「喂?……好……謝謝老師。」
這個真要謝謝田盟老師以身試法地給她上了一https://m.hetubook.com.com課,她才得以不假思索地複述出來——在執業期間故意或過失泄露國家秘密,沒收非法所得,罰款五萬,情節嚴重的吊銷執業資格,構成犯罪的追究刑責。
唐寧卻答:「你看我對你多有信心啊。」
余白看他一眼,又上下仔細端詳:「你……」
「我們這就算結婚了?」她問唐寧。
「鍛煉呀。」唐嘉恆覺得這人有點少見多怪。
填表,拍照,排隊,這是一個普通日子,不凶不吉,婚姻登記處人不算多,沒有預約,也讓他們趕上最後一對宣誓。
病床上那位沒辦法,總算說出來:「怎麼又看醫生啊?」
至此,余白不禁又一次想起那個神秘的舉報者,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已經呼之欲出。
「那不就得了,」這人原來在這兒等她呢,「A deal is a deal,你別賴皮。」
「請私教了嗎?」唐寧還就管到底了,「有些動作不適合您這個年紀,而且容易受傷,以後不如我陪您練吧。」
唐嘉恆走進來,答:「正好來醫院檢查,就上來看看你。」
這算什麼?她笑出來,可雙膝已經在他大腿兩側陷入沙發的柔軟里,兩人身體緊密貼合。她的心跳快起來,親來親去,就把什麼都忘了。
第二天,唐寧出院。又過了一周,兩人去新區體育館看國標舞公開賽。
唐嘉恆也看著他,起初似是有些動容,隨即又綻開笑來:「你覺得我有什麼事?為什麼會這麼想?」
可能還是剛才那股勁沒過去,直到拿到兩個紅本子走出去,余白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那協議可是你自己簽的。」男權份子好整以暇。
面試之前,她認為必過。面試完了之後,才覺得自己表現得實在不怎麼樣,這裏說太多了,那裡好像又不夠。
余白看著聽著,只覺優美中似有哀傷。她忽又想起唐嘉恆說過的往事,當年才剛進入A大法律系的他,在校園裡的舞會上認識唐寧的母親。一開始是舞,後來是鴛鴦——她還記得他這樣講。與此時一樣,優美中似有哀傷。
「嗯。」唐寧沖她一笑,還眨了下眼。
「這都能隨身帶著?」她表示難以置信。
不料唐寧卻答:「爸爸說了,就辦在余家村會所。遠是遠了點,不過和_圖_書我都已經想好了,請貼上就寫『碼頭集合,包船接送』。這樣呢,還有個好處,到時候誰影響我們洞房,誰就趕不上回市區的船,你說這個辦法是不是很好?……」這人展開想象的翅膀,一口氣說下去,什麼都打算好了。
「健身房那些哼哧哼哧的我不喜歡。」唐嘉恆表示拒絕,言下之意——太不優雅了,「我參加了一個交誼舞隊,下個禮拜的國標舞公開賽……」
然後,考官問她實習階段辦了哪些案件?她一一例舉,也是越說越多。
「你爸爸呀,」唐寧回答,「就前一陣,我們打電話的時候說的,日子他都訂好了。」
面試進行到最後,考官又問起她今後的執業方向。余白自覺仍舊迷茫,說還是會盡量接觸不同的案子,測試最適合自己的專業。
「您要參賽?」余白也是驚了。
「你幹嗎?」她不懂。
唐寧坐在床上也看見了,還是一貫以來的稱呼,笑對著父親問:「唐律師怎麼有空來啊?」
謝簡書已年近六十,身體也不是太好,而林飛揚根本管不了這些。這個總裁的位子將來會給誰,是女婿?還是職業經理人呢?
第一條, 是田盟案的一審判決。
余白眼神鼓勵:你既然關心就自己問啊!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脫得差不多了。起初感覺到輕微的震動,她還以為是他搞什麼花樣,直到聽見嗡嗡聲一陣一陣,才意識到是律協的電話來了。
還別說,田律師是有點水平的。詐騙罪名雖然成立,但因為積極退賠,又找了很多合法的收費名目,最後認定下來詐騙金額不是六十萬,而是十二萬。至於泄露國家秘密罪,正如陳銳所說,定得不太合適,法院也沒有認定,一審判了有期徒刑徒刑六年。
唐寧不知道這回答究竟算是真沒事還是假沒事,囁嚅著解釋:「就是看您這幾個月好像瘦了不少,又總看病……」
唐寧偏還要催她:「趕緊的,回來我們再做合法的。」
那一次,他們放生了一個老毒販,卻也幫助警方徹底端掉了一個販毒團伙,救了萬燕、蔡嵐這樣的女孩子。
「在哪兒吃?」余白以為可以將他一軍,心說你連酒席都沒訂,初秋又是結婚旺季,只提早一兩個月估計就剩下三娘孤煞的日子了。
進了面試的房間,只見一張長桌和圖書後面坐著三名四五十歲的執業律師,還有一個律協的工作人員,旁邊擱著攝像機拍攝。
回過神來,卻見唐寧已經穿好褲子起來,走到寫字檯前拉開抽屜。
唐寧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麼,只當她為難,倒是也退讓了一步:「你要是覺得到時候可能過不了面試,還得再等一次排期,那咱們就……」
唐嘉恆好像沒注意到他語氣中的異樣,淡淡回答:「就是複查幾個指標。」
終極寶典里說,盡量別提那種很複雜的案子,案情越簡單,考官越問不出什麼花樣,回答也不容易出錯。但她跟著唐寧做的案子偏偏都不是簡單的那種,約會強|奸,死刑複核,正當防衛,暴力抗法,SM殺人案,每一件都爭議滿滿。
也是在那幾天,先後傳來幾條消息。
「好,那我給你們留票。」唐嘉恆應下,又坐著聊了一陣,這才告辭離開。
與此同時,大跌至停牌的樂歐又出了新的公告,公布了一系列的人事變更。
兒子將信將疑地看著父親,頓了頓才道:「爸爸,要是有什麼事,千萬不要瞞我。」
「去哪兒啊?」余白問,心說你什麼意思啊?就這麼做一半不做了?
余白失笑,真榮幸。
其中既有成功,也有失敗,他們面對過偽證的風險,也曾為律師的保密義務和社會責任兩難。
「我們唐家男人有差的嗎?」旁邊那位有點不樂意。
王清歌和胡雨桐跟她同一期,早早地從實習律師群里找來了「面試寶典終極版」,開始背背背。
她向各位考官問好,報上姓名與實習證號。首先便是自我介紹,接下來是教育背景和工作經歷,別人兩句話就能說完的事,她要說一大段。
「什麼指標?哪裡不舒服啊?」兒子又別彆扭扭地開口。
「看你這麼緊張,要麼還是我犧牲一下吧……」他坐下,拉她跨騎在他身上。
「你怎麼知道我戶口本放那裡?」余白也是服了。
嗯,大宴三天,吃吃喝喝加打麻將,的確是余家村的規矩,是她親爹沒錯了。
這句話聽得唐寧一怔,即刻望向余白:你快問問怎麼回事。
她侃侃而談,說到這裏才覺得有些不對。
她說起了沙伊菲——她作為實習律師的第一個委託人,讓她明白了每一件事實都可能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解釋。
經偵調查中發現,除了收購奇途之外,林www.hetubook•com.com旭輝已經如此操作了兩次,將資金投入虛構的境外項目。只需粗粗估算一下,再看上一年富豪榜上他的財富數字,就知道此次交易如果成功,他幾乎已經把全副身家轉出去了。哪怕只是等到第一筆現金支付之後,數字也十分可觀。下一步的計劃也許就是出境,林旭輝不準備再回來了。
一曲終結,滿場掌聲響起來。
從律協的面試場地出來,唐寧就等在外面。余白上了車,讓他開她回家。
唐嘉恆聽了卻挺高興,當即把玻璃窗當鏡子照了照,道:「是嗎?去年體檢,醫生說我有痛風的前兆,讓我注意飲食,規律作息時間。剛開始我還特別不適應,一段時間下來自己也覺得挺有效。」
手術之後醫生特別關照,拆完鋼釘兩個月,下肢不能劇烈運動。於是,接下去的幾天,她每天都能看見唐寧在家狂練上肢、胸肌和腹肌。可以預見的是,等到兩個月之後完全恢復,這人肯定還得去健身房裡猛練下盤。余白想象那畫面,怎麼想怎麼好笑。
「不是不是,」唐嘉恆笑出來,「只是暖場演出,你們要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每個人只有半小時左右,她這樣的情況,留給後面專業知識、職業道德、法治理念部分的時間就只剩下一點點。考官讓她抽題回答,她也不知道這算是什麼樣的手氣,題目是:泄露國家秘密的情形和處罰。
孫勝躍被捕之後,謝簡書自己兼任了總裁。其餘高管班子,舊人進去了,又有新人升上來頂。余白在其中看到吳東元的名字,他是新任的董事會秘書。
一早到達律協,先是簽到。她最後一個進去,卻不知為什麼被排在了第一個。看面試寶典里說這是最容易不過的時間段,因為律協不管飯,考官肚子餓了,後面的就會越來越快,標準也越來越松。而後,又聽旁邊人說今年會重點考核執業規則的處罰部分,她突然發覺腦中一片空白,不看材料什麼都想不起來,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去BK面試的那一天。她知道自己的脾氣,遇到對她很重要的事,總是會這樣。
「領證,請吃飯,度蜜月,然後搬到一起住啊。」唐寧錚錚有詞。
父親笑了笑說:「也沒什麼,年紀到了,身體機能總歸有點下降。」
「當然是真的,」唐嘉恆還在窗口側著身照鏡子,「我現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每天七點鐘準時下班,再大的事都得等到明天……這衣服看來是得重新做了……」
與他們相比,余白一直挺自信,整理了材料交上去,感覺準備得也很充分。
他在旁邊看著,等她掛斷才問:「怎麼樣?」
余白可以感覺到那種高興,父子兩個人都有,不會說出來,但彼此都知道。
考官的問題果然也特別多,她盡量用幾句話說清楚,又總覺得沒能把全部的體會都表達出來。
而後還有丁浩,錢思涵,林旭輝……
唐寧「切」了一聲,開頭不以為然,後來又有點不自信,低頭看了看。
「你等等,」余白趕緊叫停,「哪個爸爸?什麼時候說好的?」
「誰說我過不了面試?」扎紮實實的一年實習,早就做了不止十個案子,而且律協的面試通過率一向高於90%,余白覺得說她過不了絕對是一種侮辱。
「你帶戶口本了?」上了車,她才想起來問。
余白在旁邊聽著,總算是明白了,上回唐寧晚上打電話過去,被推到了第二天,估計也是這個原因。
「什麼叫正式的,全套的結法?」余白反問,「你倒是給我define一下。」
「我怎麼了?」唐寧問。
余白只當沒看見,轉身拖了張椅子請唐律師坐,又去飲水機那兒倒水。
直到面試的那一天。
吃完飯,他收拾了桌子,帶她到沙發前面。
余白無語了,正要再說什麼,外面有人敲門。她以為是食堂來送飯,推開唐寧,出去開門,卻見來人竟是唐嘉恆。
余白其實看見了,但笑不語。
唐寧拒絕討價還價:「你別糊弄我,說結婚當然是正式的、全套的結法。」
唐寧回答:「十月二日到四日,三天流水席,正日子哪天隨我們定。」
「去,我們去看。」余白趕緊回答,唐寧也在那兒點頭。
余白無語,但還是被他拉著起來穿衣服,急急忙忙出了家門。
正式比賽開始之前,由一支中老年國標舞隊暖場,跳的是華爾茲,背景音樂是《愛美麗圓舞曲》。聽主持人介紹,隊員都是至少五十五歲以上的年紀,但坐在看台上離得遠,除去有幾位已經一頭白髮,身型與動作幾乎看不出一點暮年感。
唐嘉恆也在其中,穿一身黑色tuxedo,白襯衫,白領結,舞伴亦著一襲白裙,徜徉在樂聲中,如行雲流水。
「帶了。」他朝手套箱一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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