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算盤

「有你這麼弄人家手的么?」蘭陵以為我耍流氓,輕笑著側卧在軟椅上,伸展了下身體,抽出手在我手背上輕輕划,「你家夫人怎麼最近老是急匆匆的朝鄰居家跑?怪不得你膽子越來越大」
日子過的長了,難免和地方上的官僚頭腦們有接觸,官差衙役的都多少照個面,雖然王家頂了個高貴身份,但同父母官的關係還是要融洽才行,高官厚祿眼睛就長了頭頂不屑於小官小吏往來的那是缺心眼。與地方上維持一個良好關係才是長久之計。
穎正爬在炕桌上算賬,聽我這麼一說,詢問道:「全拉回來開銷就大了,咱家有啥好處?」
穎有個習慣,每天上了炕都要坐到油燈底下把當日錢糧的進出大約地籌算一遍,現在又加了個功課,就是籌算自家的同時,熱心地幫雲家也算一次,很敬業。地主婆當到這個份上。無可挑剔了。開始我怕她操勞受累,畢竟天長日久的勞心用腦還是很費體力的,逐漸發現這純屬穎的個人愛好,是娛樂,和我釣魚一樣,是休息。但效益比釣魚高的多。
穎對蘭陵拿跑了算盤惱火一陣,但對這個建議持支持態度,因為算盤是利用籌算的原理改造的,會籌算的人多,只要跟了小冊子看幾遍就能學會,有利可圖,趁開始撈一把,沒利潤利馬放棄。
第一個算盤終於做出來了,按我的設計,上一子下四子,楠木打磨地算珠檀木的架子。竹串桿磨的光滑圓潤以減小摩擦,撥起來靈活省力,指頭稍微一動算珠就上下飛竄,撞擊的噼啪作響。表演時,我抖擻精神,熟悉幾下手感后,在穎與蘭陵的注視下,百余道疊加遞減的算術題在節奏感分明的『啪啪』脆響中灰飛煙滅。反正我提前算了一遍。早知道正確答案,全程只是做秀,盡量打地瀟洒,不管錯對,反正停指的時候把正確答案撥出來就成。穎和蘭陵看的目瞪口呆。半天沒回魂,不錯,很有面子。
什麼是根基,這年頭名聲就是根基,家財萬貫不是本事,財大氣粗出門被唾罵的人多了,要得到官民的一致認可才是活人之道。穎就常嘮叨,留了名聲比留了田產強,留了田產比留了錢財強。前者我認可,後者我選擇性認可,畢竟從小接觸的文化和受的教育不同。
「怎麼樣?」得意的划拉了下算盤珠子,「這才是加減,乘法也沒問題,要看看不?」我一直打不好除法hetubook•com.com,勉強能打,但火候差的太遠,不獻醜了。
現在唐朝開國不久,吏治還算清廉,禮尚往來可以,若直接送錢表心意會嚇到人家,所以什麼花露水新產品或造紙作坊精品紙張,封年過節地都捎點過去,那點東西對王家微不足道。卻能給自己得個好彩頭。官吏們由我出面打典,田莊農戶的由穎操持。官家民間都落了好名聲。
沒見識,用不起地在後頭呢,等瑪瑙和玉石的做好就知道什麼叫用不起了。我按了穎和蘭陵的手型,估摸了個尺寸,專門找好工匠給她倆一人訂做了一副,現在這個我打算送給胡賬房。堂堂伯爵府的首席會計師也得有個架勢才氣派。
穎見蘭陵在場,不好過分讚揚,但眼神里還是佩服的一個勁,站旁邊渴望的瞅著蘭陵手裡的算盤,要擱了別人早一把搶過來。
「那不是挺好,肥肥壯壯春天正好乾活,怎麼能說是騙子呢?」
「對啊,那兩個管事以前是販賣牲口的,對這些事情在行」蘭陵說起這個就笑了,「我派來那倆人啊,從前都是騙子,被我莊子上的人拿住了要送了官府,我看他倆也算是有點本事,才收了當管事,專門打理大牲口的」
三個月說長不長,但足以將一個笨手笨腳,一百八十多公分,滿臉絡腮鬍子的白痴大學生鍛煉個珠算四級出來,雖然在銀行內部屬於末流水平,但出了單位偶爾顯擺一下也特別神氣。記得曾經有次去一家民營企業收貸款,常和企業的財務人員打交道,有個年輕靚麗姓劉的出納MM就特別崇拜我,最喜歡爬我跟前看我打算盤,每到這個時候就沏茶點煙服侍地周到,然後我就洋洋得意的幫她扎帳對帳,對面的會計就會對出納MM說:「小劉,你又讓銀行的同志幫你幹活啊,反正銀行的貸款利息一時也到不了帳,起碼能幫你干半個月時間,領了工資可得給人家分一半哦」
「其實啊。這牲口偶爾的見點葷腥也有好處,但不宜多,多了就鬧病」蘭陵在農牧業方面地造詣,我不服不行,電視劇里就從來不演皇家人員研究莊稼牲口之類的事情,我以前就覺得那些人除了胡吃海嫖就是心裏變態,沒一個正經的。「你家也有懂行的吧。要不我挑一個過來幫你家打理一下」
「從今天開始往後三天里,不和你討論學問,本侯爺要驚天地、泣鬼神,讓你和_圖_書開開眼」一早我莊重的對蘭陵宣誓:「我要成就一番大事業。只用三天時間,等著瞧」
「騙子」蘭陵笑著點點頭,「靠暗地裡買賣牲畜賺錢的。若是本分倒賣也罷了,偏就是倆黑心鬼。秋天裡,挑選些瘦的病的,便宜買下來,然後拉回去養肥,春天農忙時候再賣掉,一來一回,價錢起碼翻兩翻」
「比籌算快一點」蘭陵不想助長我的氣焰,壓制著激動,口氣平淡「但道理和籌算差不多」說著拿了算盤上下的端詳,稱讚道:「不錯,做工精緻,用料考究,一般人家怕用不起」
穎沒有小劉MM偷懶的習慣,我就是自告奮勇地幫她算都不成,可來來去去的小竹片究竟不是個辦法,油燈底下費腦費神費眼睛我也心疼。怎麼不用算盤呢?
「對了,還有個事情商量,」見穎馬上就開始盤算算盤上市計劃,趕緊先說下,要不一會掉錢眼裡就拔不出來了。「我打算把咱家分養在佃戶家的牲口都牽回來集中豢養,莊子里還有地方,專門修建個牲口棚,讓周醫生統一的看護起來」
明白了,象我說地後世那種算盤在唐朝還未出現,漢朝發明地『算盤』和我們日常使用的根本就是兩碼事,叫了個相同地名字而已。簡單,蒸汽機咱弄不了有情可原,可連算盤都弄不出來就丟人了。要弄就弄高檔貨,小巧玲瓏不說,五子的淘汰,直接上四子,平日用和裝飾用的都來幾個,玉石、瑪瑙珠子能上的都給上了,說干就干,巧手工匠多的是,連自己動手都免。
穎在場,蘭陵不好發作,等穎一走,撲上來掐我脖子搖晃,「叫你擺架子,趕緊教我,掐死你!」
「呵呵,聽起來順理,可裏面門道多著呢」蘭陵大概的講述了下其中的訣竅,聽的我五迷三道,暗暗佩服古代騙子地大智大勇。
「說不來有啥好處,不過想到有周醫生看護能放心點,鬧了小毛病可以及時救治,比放在佃戶家好管理」這年頭的耕牛驢馬一定要照料好,蘭陵就做的不錯,我也想效仿一下,「說不定有好處,再說也花不了多少錢」
「放手,死了」殺人嘛,哪是求學的姿態,對新知識地慾望也太過分了,「教,教,好學……停」
「剛念的什麼?」蘭陵學我的樣子撥了幾下,「怎麼個用法?」
「騙子?」怪不得我見那倆老頭賊眉鼠眼,原來是這個出身,蘭陵還真敢用人www•hetubook.com•com,放我早打出去了。
道理,口訣,簡單地指法,再說蘭陵也是有籌算基礎的人,一時辰包教包會。「拿走了,晚上我回家練習」蘭陵霸道地將算盤佔為己有,「賣算盤掙錢可以,但不許賣的太貴,一般家裡過日子都用的上」
「你要造反?」蘭陵見我說地蝎虎,第一反應。然後笑道:「沒你這麼偷懶的,才下了雨正涼快呢,抓緊時間才是」
「啊?說拿就拿啊!」後悔只訂了一個樣品。可提議不錯,本來沒想到這岔,虧得蘭陵提醒。她以為我又是弄個新玩意出來賺錢,呵呵,也好。和計算機一樣,本就是成本低廉的東西,趁大家都沒有的時候才好賣個大價錢,往後一流行開紛紛仿造起來就沒利潤了。算盤現在屬於高端產品,用法又簡單,連同口訣印個小冊子一起出售,做的精細些,用料名貴些,專門針對高門大戶的財主家口味,擺闊充能耐算算術,齊活。「你自己練可以,不許讓別人看見,這玩意仿造簡單,一傳開就沒錢賺了」
乾咳了兩聲,抓起算盤上下『嘩嘩』幾抖,學了賭神放色盅的動作,將算盤按在桌面上,瀟洒的將算珠回位(這動作曾經苦練過。屬於門面裝飾。不可或缺。如果用了回位器就丟人了),左手沾了點水。開始快速的翻題紙,右手撥著算珠,口中念念有辭(其實不用念,增加現場氣氛),一杯茶地功夫就將題目完成,復算一遍,搞定。寶刀未老啊,要是來個特三特二的高手,能將時間縮短一倍有餘。
穎的指頭細長,蘭陵的就豐潤許多,摸起來手感好,放在手裡肉肉的,滑滑的,輕輕的握住綿綿舒服。用力的握住疼疼地難受……「哎呀,咋用勁呢!」
「這個……」搖頭晃腦,拿了個架子,緩緩道:「很難」
「不用,我家也有高手。嘿嘿」我想起家裡供奉的周醫生,往後要學學蘭陵用人,好好的利用別人的長處,周醫生應該更充分地發揮自身優點。
秋天是牛馬掛膘地季節,一般體質好點的都能在入冬前吃個腦滿腸肥,可有些天生體質差或得了疾病地牲畜,光吃不長肉,下地也沒多少力氣幹活,一般這種賠錢貨都是請示官府宰殺對象。那倆人就得了這個空擋,將瘦弱的牲口收購起來,用獨特的辦法餵養,春天農忙時候大價錢出售坑人。至於怎麼餵養,細節上蘭陵也不清楚,光知道是和-圖-書抓好些田鼠同乾草料用鍘刀鍘碎了一起餵養,牲口吃了很快就能胖起來,但只掛虛膘不長力氣,買來一下地就顯了原形(傷天害理的事就不詳細介紹了,有投機倒把習慣的書友請勿鑽研,一旦敗露會被農民伯伯抓了打死)。在這個年代屬於高科技犯罪。不過話說回來,能幹這事的都是研究牲畜的箇中高手,一旦有發揮的地方,合理利用起來,絕對是勞模。
小學課外讀物里曾經自豪的介紹過算盤,說漢朝就有《珠算》學科,可我來這一年多時間里,壓根就沒見過一次。就這個問題專門請教了專業人事胡賬房,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第一,算盤見過,但不是我形容的那個樣子,而且家裡沒有,屬於被淘汰產物;第二,與我所說的珠算演算法截然不同,算平帳的時候跟本沒用處,甚至可以說和算賬扯不上關係,是專門記大數用的,只能算加減,還比籌算來的慢。
「恩,就按夫君意思來,等莊子上房屋蓋好就加牲口棚」穎見二女進屋,扭頭問她:「達萊傷好點沒有?周醫生治人的確不怎麼樣」
七月里,雖然天氣還熱,但已經分了早晚,不像盛夏里不分時分,從早晨熱到早晨,人至少能睡個舒服覺了。
對古人來說,這是操守,是做人最起碼的準則,是傳統。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紀,就會被評價為愚忠,沒腦子,沒做人最起碼的追求,是迂腐。反正時代在進步,人的思想也在進步,或許後世人是對的也不一定,可我現在是古人了,當然要維護古人的面子,所以心裏還是肯定前者。
「啊?牲口?」匪夷所思,頭一次聽說牲口也吃肉,心裏怪怪地。
籌算,小竹片上標明位數,一字排開擺在炕桌上,然後一片一片的加減,第一次見這個計算方法時,我誤以為她在打紙牌算命。旁邊觀察久了,才摸清其中門道,原理很簡單,運用很複雜,和珠算一個道理。只不過把算盤珠子換成了竹片而已。效率不可同日而語。
「切,」我不屑的掃了蘭陵一眼,「把我當啥人。她跑不跑和我有啥關係?」自從和莊子上農戶達成雞蛋收購協議,雲家也看似效仿王家莊戶養雞辦法,半公開了養殖規模。穎對雲家的收入很感興趣。打了找雲小姐拉家常的旗號,隔三岔五的去雲家打探。一共多少雞。下多少蛋,死了幾隻,添了幾隻,我懷疑穎比雲丫頭都清楚,反正晚上算https://m•hetubook•com.com過後就喜眉笑眼的,認為雲家沒有還債地可能。「你派來留學的倆管事回去搞的怎麼樣?」
其實王家這幾個老人手都不錯,都在家裡幹了幾十年,風風雨雨的過來,認真盡職對東家忠心耿耿,在最困難的時候沒有一個跳槽,儘管胡先生精明細算,錢管家多少有沾小便宜的習慣,可談到立場問題,那絕對不含糊,釘是釘鉚是鉚,王家利益高於一切。
蘭陵不太相信,爬桌上吭哧半天寫了厚厚一打的數字讓我重新打過。小意思,不影響形象的條件下,稍微細心打慢點就得。
在銀行工作,不管你是不是出納會計。都能在算盤上撥拉兩下,上至行長,下至營業櫃檯,不會耍算盤是要被同事嘲笑的,尤其是櫃檯上,沒個特N級地珠算證,出門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銀行,尤其是國有四大銀行,有新人下放鍛煉的傳統,凡是新分配來的人,不管你是什麼專業,以後會調派到哪些部門,先得在營業櫃檯上實習三個月,點鈔票打算盤,熟悉工作環境和基礎工作理論,哪怕你是局長的兒子、廳長的外甥,都得先過這一關,一視同仁。
「才學了弄,自然比不上你家裡的細發。不過從你這裏拿的蛆種已經折騰了老大一堆了,看的人心慌」蘭陵說起了雞飼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蛆數量一多,雞吃不過來,他們就拿去餵了牲口」
「沒唬人,咋就不相信我」如今這副相貌不好,瘦弱平凡。唬不了人。最近找了個鋒利的刀子,每天洗臉后都在臉上亂刮。小黃臉非得刮成鬍子臉不可,二十歲的老爺們了,嘴角還毛茸茸的,讓人受不了。按我原來的經驗,堅持不斷的刮上三年或有小成,力爭三十歲超過張飛。「羅嗦地,涼快才要休息。伸手過來,我看看你指頭粗細,給你做個好玩意」這造算盤和造兵器是一個道理,凡是高手,就得量身製作,越趁手就越能有好的發揮。以前有算盤高手同事,都是在幾十種算盤型號里挑了又挑,現在自家做更要精益求精。這麼大地事情不能馬虎了。
家裡的喬遷安置工程逐漸走上正軌,外庄雇來的勞力起了大作用,有經驗豐富,人脈廣泛的錢管家坐鎮,我是百分之九十的放心。還有百分之十是操心管家的身體,雖然看著又胖又壯,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操勞過累容易鬧病,如今找個好管家比找個好老婆難,可不想讓老頭鬧個病退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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