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捨身忘死!

「怎麼說?」正解帶子,聽蘭陵冷不丁冒這句話,心裏怪怪的。
「不必。」我給剝離的葉子整齊地碼在一起,交給雜役清洗乾淨。「這些都是依據,一片都不能糟蹋。讓那幫人泡好了過來,該畫的畫,該量的量,整理個齊全的資料出來。」
「三!」穎嬉笑著將我手打向一邊,「都沒昏呢,盡找事情。」
雨下得很賤,常貴下午找我的時候竟然給停了,看為老天爺對提前幾百年把白菜弄出來很不滿意,故意跑來禍害我。我大仁大量,原諒它一次。
「嗯。」劉仁軌還無恥地點點頭,「相比之下,少監更能拋卻名利,這點上老夫自嘆不如。若少監覺得合適,提拔起來重用也不為過,我朝務一旦纏身,農學里也好有個臂助。」
「換啥?才用了幾天,浪不浪費!」我死命地把半新的炕桌拉住,都有感情了,嫌二女夏天切西瓜時候不小心碰破點油皮,就打算拉去當劈柴,一群沒良心的。「不準動我書房的桌子!」忽然想起書房的案几上有無數傷痕,都是我和蘭陵不知道怎麼弄出來的,補充道:「還有飯桌!」
「大家都是成年人,心心相映就足夠了,這是兩人的福分,我還求啥?給你搶回家納妾?你哥不把我剁成餃子餡……」看了看手裡白菜,吃餃子不錯。
我咬了咬牙,就要朝雨地里沖,卻被劉仁軌扯住,「我去!」老劉隨手抄了個鐵杴,軍前沖陣一般地殺了過去,一腳給正在調整蓑衣方位的常貴踹倒,瞬間就給幾棵菜連根剜了起來,鐵杴當地一扔,「斷了這念頭,都給我回去!」
「……」躺了炕上,無力地威脅道:「你可仔細,這風水破了咱一家全玩完。」
常貴話沒聽守久喜不自禁,尖嘴猴腮扭曲得如同砸爛的核桃。「少監……」
「最起碼你起個推波助瀾的作用,尤其你一早就知道不是人家近臣動的手腳,當時告訴我聲不就結了?非得讓李義府跑我門上送個證據過來,你以為人家拿不到那麼多憑據,就想讓我糊裡糊塗一輩子啊?臨了拾掇完,我還上下落你個情,你就不嫌我冤枉?」
「趕緊,該收集的數據抓緊,葉子剝下來就沒兩天好放了!」我後面大聲提醒完,拉了劉仁軌就走,到門口扭頭朝常貴喊道:「弄完了到我房間里來一下,有事商量。」
「別說這麼生分的話。」蘭www.hetubook.com.com陵給白菜扔了一旁,「往後你就知道,有些事我不說是為你好。這生到皇家裡,從剿平高陽公主謀反那天起,就是不當寡婦,也不好安生。除非我現在當了道士去。」
「飯桌已經換了!」穎見我沒讓步的意思,招呼下人把花架子抬了出去,換了個不知道啥名貴木料的進來,「府邸要徹底修繕一次,早先的侯府和如今的侯府兩碼事……」
「宮裡派了最好的天宮,皇家建宮殿都人家掐的,可是幾輩子都碰不上的榮寵。戶部還分撥了修繕的款項呢,不用就糟蹋了。」穎試著掙脫我的掌控,扭了幾下沒成功,笑道:「夫君快丟開,妾身趕天黑得把事務安排下去,可不能誤了明天的宴席。」
「我當然不高興。」扔下手裡的白菜將蘭陵攔腰摟住,「好些個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攙和。我知道有些事你沒辦法朝李家以外的人去說,所以即便你不吭聲,真有一天用上我的話,腥風血雨里我都給你殺上去。可不要再把我莫名其妙地朝裏面套,就是拾掇誰先給我招呼一聲,好讓有個心理準備不是?」
「什麼意思?」
「啥宴席?我封侯還是你封侯?我咋就碰不到那麼多宴席?」就怪了,好不容易行個封賞,我就天天累死累活地當勞模,婆娘就一天到晚宴席不散。「算算這一向你赴多少宴了?不累?」
「沒知識就是可怕。新品種,大白菜,一畝幾千斤,吃一個冬天都保持新鮮。我本就是告訴你,你朝農學的錢沒白花,我拿你的薪水沒光以權謀私。」
「臨時起意也罷,受人指使也罷,你皇家裡……也罷……」
「哦,的確。常貴功利心重,在下看來這是個好事,起碼現在來說對他對農學都有利。有目標就有朝目標奮進的動力,學監與在下都是清心寡欲之人,或者這個常貴能帶來點不同的東西。」這清心寡欲說得我想嘔吐,一個重名,一個重利,沒半個好貨色,和倆跳蚤討論吃素一個場面。
「嗯,這我相信。」舉了舉白菜,「撤了!」
「所以啊。」我把白菜扔給蘭陵,「頂開就是萬幸,頂不開的可能性很大。你一個內府就再多的錢,再大的勢力,你就是爭了再大的權利,還是得不到響應。先把糧食產量搞起來,等大家發現有一天吃穿都有了節餘,想過更好的和*圖*書日子了,那就有人和你一起頂石頭了。白菜,朝成功已經邁出第一步了!」
大火盆子,廚房正賣力地燒著熱水,房台後的接雨翁被搬了進來,一翁翁倒上,劉仁軌提了燒酒壺給輪換地朝嘴裏灌酒,等酒勁上來提了這干一個個塞到熱水翁里,臨了朝常貴頭上澆一盆。扭頭朝雜役吩咐,「看好了,熱水續上,不夠一時辰誰出來就拿開水燙!一群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頑劣之徒!」
扭頭看了看蘭陵,看來自己比喻得不恰當,重新下思路,「竹子,發筍子的時候力氣就大,頭頂壓的大石頭都能翻開了,你是不是感覺頭頂上壓了東西,就想使勁朝起翻,直到頂開為止?」
「您得陛下請。娘們的宴席,老爺們跑去是個什麼道理?」穎得意地仰了仰下巴,打了個滾把我掙開,「老四明天陪著一起去。她那邊熟悉,妾身可頭一回呢。」
「是!」常貴現在的表情已經能掐出水來,都不帶走的。出門扭了半天不知道該邁哪個腳,蹦下台階。
「過了,過了,哈哈……」這傢伙,賣一輩子給我,太離譜了,倆爺們家弄得這生生世世讓人心驚肉跳的。「好,快去忙,才是個話音,沒有定論,不忙讓同僚知道,低調。還有,大白菜給我捎來一棵,我要拿回家做進一步的食用試驗,作為農作物,這點是最關鍵的!」
「娘娘?娘娘請你咋不請我?」我還沒見過武MM,聽傳言比馮寶寶漂亮點,眼紅啊!
「不要了!」
「你覺得打死就不用道歉了?」我差點就給午飯打出來,爽得。「是不是覺得有縮手縮腳的感覺?」
「不錯!」劉仁軌也捧起一顆端詳,「早先只當少監一句玩笑話,不曾想竟然成真。」拿起葉子聞了聞,朝雜役喊過來,「餵羊看看。」
「少監,這是今日整理出來的案本,您過目。」常貴恭敬地將一厚打資料放我面前。
「高檔貨!」神秘兮兮將袋子里舉了舉,「答應給你負責農學就得有個成果,要不對不起你的信任。」
「真的?」蘭陵爬我臉跟前端詳,「實話?」
「哦。」蘭陵耷攏眼皮委屈地點點頭,「大冷天跑來臊我?」
「不是拿來給我的?」
「襄平縣侯!」蘭陵頭抵我肩膀上吃吃笑了陣,「你就糟蹋我,若真是心裏高興怎麼連個爵位都記不住?都是瞎話,騙我的。」https://m.hetubook.com.com
「閑錢還有幾個。」穎不為所動,反正渾身香氣繚繞,胡有威風。「家裡不是交給妾身嘛,您就放心,不影響家裡過日子。」
「說的有點像。」蘭陵沉吟了半會,在我肩上點點頭,「是這個感覺,你不說我還沒太朝深處想,很恰當呢。」
搖了搖頭,大部分人清醒了,被劉仁軌罵得蹲了翁里不敢抬頭,只有常貴還一臉恍惚,看得我擔心,只怕他憋翁里自盡。「忘了!白菜還在地里!」
劉仁軌擋住我,指了指桌上,「過來時候已經吩咐雜役取回來了,少監也淋了雨,灌幾口薑片湯暖暖。」
這說話就降溫了,年裡頭一場冬雨下得豪氣十足,換個季節人還能忍受。可出現在冬季就令人煩心。瓢潑一般弄得試驗田裡和了稀泥,幾乎已經沒有別的農作物了,只有常貴帶領了大白菜攻關小組一干人馬發瘋般地穿梭于沼澤般的農田裡,努力維護碩果僅存的幾棵白菜不受雨淋水泡。
「瘋瘋癲癲,這外面濕冷泥濘的,跑來受罪。」蘭陵從身上抽了個大毯子捂我身上,除下鞋子放了炭盆邊烤上,才指了指袋子問道:「大軲轆什麼東西?」
「少胡說。」蘭陵朝我肋下一掌,發覺下手有點重,趕緊又搓揉起來,「亂猜,這事我的錯,朝自個郎君認錯不掉身份,往後保證再不會有故意瞞你的地方。」
「為上次那事?您還窩了火?」蘭陵一臉賢淑地坐我跟前,身子慢慢靠上來,「我心裏過不去,幾日上想找你說說,又沒辦法開口。」
蘭陵掏了白菜驚呼一聲,「你農學搞的?就你上次說的拿油菜養了這麼大?」
常貴有點蔫,換了身衣服過來時候步履踉蹌,看見案頭上擺放的白菜忽然來了力氣,猛撲上來,端起一個舉到面前,眼淚嘩嘩就下來了,不知道的以為他家誰讓問斬了,他正哭首級呢。
這爵位的玩意按現在來看還值點錢,有和沒有明顯不同,作為當事人還沒有充分把優越性體現出來,可當事人家屬就不一樣了,從侯爵夫人到侯爵傭人,伴隨著爵位的提升,讓家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侯爵啊,什麼侯來著?怎麼一扭臉又忘記了?摸了紙片出來複習一遍,有印章,刻得曲里拐彎,有和沒有一個樣。
正在忙碌的幾個人被劉仁軌的舉動驚呆了,直直站了雨地里任憑雨水澆在身上和_圖_書,被踹倒的常貴回過神來,慘叫一聲,努力直起的身子再一次癱軟在刺寒的稀泥里。
「這樣最好。」撮了撮手,喊人把白菜提過來看看損失,沒人敢亂動,原模原樣地送了過來,一大筐子沾滿泥水的貌似白菜的看起來很凄慘。我蹲下來給仔細分揀出去,還好,水沒有灌進去太多,僅傷了外皮兩。白菜沾水就容易發爛,找了個乾淨巾子一個個擦拭乾凈,帶傷的就剝離下來。白白|嫩嫩拿手裡欣賞,「不錯!」
「給你看看,我拿回家包餃子用的,還以為啥都給你啊?」
「……」穎紅了臉,撲上來又擰又打。
「別愣!都走!」再下去就等於自殺了,我奔過去一領子給癱瘓般的常貴拽起來,正反倆嘴巴子抽回魂,「走!」
「明不一樣,是東苑上設宴。」穎從懷裡掏了個明晃晃的帖子,「蘭陵公主派人送來的,弄不好能見娘娘呢。」
「停!」我衝上去給穎扭住,伸了手指在她面前搖晃,「幾?」
「你以為這馮家一開頭上就是我安排的?」蘭陵說完嘆了口氣,朝我身上貼了貼,「或者從陳家小子進了大理寺后就變成我一手操持了?」
劉仁軌沒理這幾個神經病,交代雜役等了他們弄完再泡一次熱水,盡量把體內積蓄的寒氣都拔除乾淨。
「今天給幾個人扔到水翁里,看他們那麼大的人都得蜷縮起來,伸展不開,就這個意思。」
「那就好。」抄了碗薑湯吸溜了幾口,暖和。朝劉仁軌遞了個眼色,倆人走到遠處銅爐旁烤火,給攻關小組成員減輕點壓力。脫了半濕的長衫搭在熏灶上,「這幫傢伙,沒辦法說,種菜種得命都不要了。」
「大姐,我找啥事情。這家裡好端端的用得著修繕?正經過日子,咱那麼多閑錢拿出來糟蹋?」錢無所謂,沒了再掙,可這一搞基建,弄得滿到處工地,還讓不讓人活了。「隨便花倆錢宴個客就算了,搞這些不合算。」
「你少噁心人家道士。」說著捏了捏蘭陵鼻子,將白菜裝包里又系好,「我從開始就沒記恨,剛都裝的,套你話呢。嘿嘿……」
「這不行!」劉仁軌也頂著大雨過來了,皺眉看了幾個人在泥地里打滾,「再好的菜還能抵上人命!」
「夠冤枉的。」蘭陵又笑起來,「這個事情起得突然,當時我也是想朝內府這邊一攬就把你家隔清了,剩下的慢慢查。從開始就知道不m.hetubook.com.com是近臣乾的,可借這個風打壓近臣氣焰……」
「去,你別逼我,逼急了我還就改嫁你王家去,誰敢讓我當妾?」蘭陵抱我使勁親口,「咱倆都好好活著,沒人敢剁你的餃子餡,要我還一口氣在,誰都不成!」
「還說啥?過去的事情,我不是也有封賞嗎?又是給看風水又是給修繕費的,侯啊……」這坎子上又忘記了,朝懷裡掏了掏穎寫的紙片出來打個醒,「平襄侯,多拽?」
「坐!」朝旁邊的椅子指了指。常貴人不錯,很快就從哀傷里調整過來,加上老劉行伍時候的經驗,熱水泡得小子滿面紅光。
「切!」鄙視一眼,「頭一回吱里哇啦的,當我稀罕么?」
擺擺手打斷他感恩戴德,「有能力是一方面,滿農學里人才濟濟,單從這點論起來,在你之上者大有人在。我看重的不是這些,責任心強,能無條件服從上級,還有……」我賣了個關子,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校書郎明白了?」
「嗯。」我隨手翻了翻,「作為冬存菜要注意下儲藏時間,常溫下儲藏和窖藏都要記錄得準確。哦,對了,同時著手明年的項目……」笑了笑,滿不在乎道:「剛和學監商量了下,他朝務繁忙,一旦托不開身,農學里我一人打點起來比較……呵呵,適時有個幫手更有效率些。」
「少監寶訓,在下銘刻心頭,常某一生唯少監所驅……」
「都給我回來!」這凍雨,打到身上寒氣就朝骨子裡鑽,驟然降溫又沒點防寒措施,一旦侵襲個風寒,醫療措施又落後,我不想因為幾棵貌似白菜的植物搭上人命。斗笠蓑衣加雨傘都擋不住雨星子朝裏面鑽,站在對面的亭子下朝六個神經病吆喝。可能是雨大,遮了聲音,可能人家根本就沒聽進去,依舊不停地朝白菜地里挖引渠,妄想將積水引走,加高的雨傘要不停地隨了雨勢轉變方向才能勉強給白菜遮擋部分雨水,還不時地被大風吹歪,常貴扒掉自己蓑衣試圖用幾根木棍撐起來擋在上面,正蹲了田中間滾得是個泥猴。
「可敬!」劉仁軌點頭讚歎,「這才是真正的棟樑之材,我朝讀書人千萬,不乏才智絕倫之士,獨缺我農學這份忘私精神。」朝遠處蹲缸的幾個指了指,「即便是軍武里也難得這份氣概。難得是難得,卻不能為此造勢,權當農學里私下嘉獎。尤其那個常貴,我本看不上他,沒成想出乎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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