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原形畢露

「什麼意思?」起初是震撼,從沒想過蘭陵能下這麼大功夫在上面,還真的欣慰了片刻。可後面的話就不太中聽,什麼叫合不合應?難道就本事大的把基本準則都另闢蹊徑?雖然蘭陵口口聲聲說是底下人,但皇家指的底下人那可是精英里的精英,得見識見識!
「那是我為人好,你懂啥?做人的道理和你講不清。」這點我還是得意的。滿京城沒比我更無聊的人了,至少現在找不出這樣的。
「那我訓養李義府?」蘭陵給提個醒,終於有個方向了。
「世間沒有公平的事。有些人明明本事不濟卻官居顯赫,可真正有本事的卻不得重用,王叔叔就是前者,你父親則是後者,不能用官位來評價一個人能耐,這不對。」
「誰?啊!」蘭陵這話一下清晰了。這是老天給我面子啊!
我有權保持沉默!背上冷冷的,心裏涼涼的,小時候在老師面前交不出作業那種感受重新回到身上,我想回家。
「處理朝政!」
咱逃吧,說得好咋是迴避,說不好咋是沒能力面對,撂挑子不幹了。
「不是丫頭說,是爺爺說。王叔叔,您可和爺爺一樣的官位呢,家父見您要行大禮。」
「看,小心眼毛病又犯了!」蘭陵咯咯嬌笑,把濃郁的學術氛圍弄得極不嚴肅。
「既然郎君大張族鼓地跑來問罪,那妾身就費些口舌和您揪扯一番。」蘭陵慢悠悠坐直了,先不開腔,架子上費力的給個大樟木箱子抗下來。好傢夥,我上前一把沒按稱。怕有一百多斤分量,看來往常打架時候蘭陵都是讓我。
「你咋不教?非得問我?」給甘蔗遞過來的學前班題目掃一眼,實在無聊。
「別理她。」給九斤抱腿上,「老爸個教你處理朝政的基礎,看見這針沒有?得放火上燒軟了,這麼拿鑷子一彎,看,朝政就出來了。你試試,燒手不許哭,今替老爸將朝政處理完。」
「你人多,有臉和人家比!」鬱悶中憋出個氣話。
「這孩子!打就打了,爹娘生你養你,打你出氣是應該的!」穎對孩子挨打后還要問清原委比較反感,認為我教養上有偏差,讓孩子變得刁鑽。「來,別纏你爹,還處理朝政呢!」
「怎麼不吭聲?要是嗓子不利索再沖杯茶下去,不過這話你得照實回答。」蘭陵不給我任何逃避的機會,「是,或者不是?」
就好比大冷天點堆柴火取暖、一開始美了,暖和www.hetubook.com.com了;誰知道火苗子風吹了亂濺,火勢呼呼地蔓延起來,開始當然四處喊了救火,救來救去才明白這玩意不是一兩個人能抑制住,面前熊熊烈焰翻滾,只好逆風而逃了。
「上官姐姐說你在彎魚鉤。」九斤有點委屈,「說他爺爺才有朝政。」
「爸,你幹啥?」
「我可沒這麼無恥。」從書堆里脫身後不屑的將頭上一冊扔了老遠。「不管你怎麼勸。我就是不打算幹了!」
說到銀行堅,學習培訓不少,也不乏尖踐經驗,就是給個支行行長干我也不會推辭,可能接觸的就這麼多了,真正的合融業系統教材不過就是圍繞了自身工作那麼一小部分:不敢和金融專科出身的正規軍比。
「你倆誰訓養誰還說不清。且鬼混著吧。」說得自己也笑了,「瓜子!這麼久都沒看清局面。你且上且下的自在多年了,頂個兵法家從不領軍,頂個學問大家也沒幾大學館徵召,還由你在農學、織造學里胡鬧,身為堂堂雲麾將軍卻從未有朝務纏身,其他將軍可沒釣魚耍蟲的福氣。」
「我治不了……」
這不過是一小部分而已,指了箱子道:「那些呢?」
「有問必答,是或不是?」蘭陵一點都不擔心我的處境。一不援手二不罷休,盯了我追問。
「嗯,可算是找到在我跟前顯擺的本事了。」蘭陵皺皺鼻子糗道:「大隱於朝么?難得糊塗么?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信不信,推舉你入朝的薦舉章程這箱子都裝不下,以為劉仁軌能一手遮天壓住的?沒有後面給你撐門面的人,他劉仁軌算什麼東西?」
「胡說,你咋知道你父親沒本事?說出去人家笑話,你父親是朝廷重臣,本事不是給你這小丫頭看的!」沒辦法,和這丫頭說話很費勁,從小明白的事情太多,鬼得很。
味道不錯,嚼起來不費牙。又酥又香,再來一個。
「王叔叔,您說鄭叔叔什麼時候能平叛凱旋?丫頭想他了。」見我不說話,忽然提起鄭弘,不由讓人心裏難受。
這丫頭,和她老爹有仇?在我個外人跟都不說一句好話。不搭理。
「啊?!」質疑我能力可以,可質疑我從繁榮的商品經濟社會帶來的高深嚴謹理論就過分了。那可是印在教材上,只對當代精英出售的金科玉律,學過的都說好,還輪不到個古人指責。
「不和你解釋太多。」蘭陵和圖書將面前一堆典藉推過來壓住我,「這些我都看過看懂了,建議無所不通的夫君也過目一遍。多提些建議,儘管在每本後面都署上你的大名,以後逐步推行起來也好有個借口。」
「知道你治不了才和你說,能治的早砍頭了!不許插嘴!」老師就蘭陵這模樣,聲色俱厲的嚇唬學生為目的。「你不是治國的材料,我明白,聖上也明白。若讓你和劉仁軌或李義府等重臣倒換下位置,那是國之不幸,亂世之始。所以你安心在銀監位子上收你的賄賂,崔家安心倒他的錢幣,內府錢莊安心換金銀,這些對國家都有好處,對國家有好處的時候不妨就大家都自在些。」
「不同。你是師父。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這個話你說得太好了,這師父師父的,又是師,又是……」蘭陵不好在孩子面前說太透,斜我一眼,拉過甘蔗道:「要用心,要尊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為娘不多說了。以後不許纏了師父要小東西,知道么?」
鼓足勇氣幾乎是咆哮出來,「不是!」這也是蘭陵跟前,放別人我會毫不猶豫地抽上去,對她我本能的不會撒謊,也不願意無恥隱瞞自己文化程度。
箱子打開全是一本本精心裝訂過的冊子,薄厚不一,有新有舊。
上官丫頭點點頭,卻不動,就爬我肩上看著,「王叔叔總得這麼些歲閑,家父卻總無閑暇之時,可家父明明沒有王叔叔的學問和本事,這是為何?」
「哦。這就對了。」蘭陵像似放下心來,忽然換回笑臉,「這是我第一個疑問,可以說是疑慮吧。還有個問題,你確定你傳授的那些個東西正確無誤?」好像覺得自己問的太過直接,換了個口氣道:「你不總說世間事難,錯無常嘛,我其實就是這意思。」
此後在九斤的嘴裏我就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我爹在處理朝政」總掛在嘴上,聽得二娘子的女兒時常羡慕,因為他爹從沒有處理過類似事件。這就給上官丫頭嘲笑九斤留下個契機,「才沒有,是在做魚鉤,王叔叔從沒有朝政要處理,我爺爺才是!」
「還啊,真當你是神仙了?」這副表情把蘭陵逗笑了,案几上抓了個甘蔗的什麼零食塞我嘴裏,「再張大些能塞個腳進去。」
「從和郎君相識至今,妾身親身錄了您不少學問。裏面的有您的墨寶,大字上不了檯面,可難為是個心思,都歸類和-圖-書做了裝訂。」蘭陵小心地抱起一摞放置在案几上。輕輕在上面拍拍,像面對甘蔗時候的表情,「這些都是,是妾身這輩子最寶貝的東西。」
「好,好。」蘭陵哄小孩一般的表情朝我身上戳戳,「這就下令各地錢莊停兌銀子,成不?還真給王大人惹急了,妾身給郎君賠個不是!是什麼大事,值得這麼要挾,先不論對錯,就算內府給滿世界銀子換了手裡能有多大危害?你那麼些大道理有值得鑽研的。也有狗屁不通的,當我一點腦子都不用么?給你個面子不說罷了。」
甘蔗懂了,這孩子最聰明。可七斤對此就沒有疑問,爸爸就是我,見了叫爹也叫爸,然後開始問動物園的事,為啥沒有去過動物園的孩子要挨打的問題讓九斤很是費解。
從小看大,不過是個開始,往後發展成什麼樣子誰也預料不到。就算面對這個端倪,都沒有能力把這苗頭扼殺,一旦形成氣候不堪設想啊。
甘蔗心有不甘的點點頭,「爸爸是什麼?」
「既然說正經事,把甘蔗叫來旁聽吧,小腦袋在外面晃幾回了。」朝門外的機靈小子揮揮手。甘蔗最喜歡聽栽的課,可以隨時發問,可以邊吃零嘴邊喝飲料,可以裝打盹給自己逃學的機會。從不打手心,也不會被罰抄呂氏春秋一百遍,雖然父子倆都不明白呂氏春秋上講了些什麼。
「知道就好。比你會做人的多了,稍微有點本事就逃不了勞心的命,大隱於朝的話怕有待商榷。」蘭陵見我情緒不好,扭頭喊甘蔗進來調節下氣氛,「昨晚不是算不到一起嘛,趁這時快請教,人走了又該拖一天。」
「又鬧,都不明白什麼時候變這麼小心眼了!」蘭陵不耐煩,她現在兩件大事,一是明確內府及內府各種業務的發展目標,二是對甘蔗啟蒙教育該採取什麼樣的力度,至於我是不是要辭去銀監職位的事倒不上心。還以為我是刻意針對她徇私枉法的行徑。
想這裏豁然開朗,沒我王子豪地球就不轉了,唐王朝就不發盡展了?我算什麼東西,不過是風吹過的沙礫一時迷了別人眼睛而已,等揉兩下剔出來就明白也不過如此嘛。
「……」有種想哭的感覺,蘭陵知道我收賄賂,當然也明白崔家跨國金融寡頭的生財之道,可內府換銀子都成了國家之福,實在難以接受。
「那裡有妾身做的讀書筆記,也有底下不相干的人依照您的學問參悟后www.hetubook.com.com羅列出的心得。」面對其他的典籍蘭陵倒不心疼,箱子一翻都堆了腳下,一本本的揀起來當我面規整一番,自然學科的又重新裝回去,留了半人高的經濟學科示威般豎在我面前。「郎君每每長話短說,多年來寫給妾身的和妾身筆錄的也就薄薄一本而已。這些都是我和底下人從您隻字片言里摸索出的門道,不論和您本身想述明的道理合不合應,也算大夥用了些心思。」
「總有個原因嘛,你先把這些書籍看完再結論。」蘭陵只當我放屁,揀出一本丟給我道:「先看這本。別以為這銀監能讓你幹得久了。往後肯定升遷個不得罪人的位位上耀武揚威,還不明白你的想法?不過現在你且委屈著,有狼就有獵手,你畢竟明白其中道理,膽小不敢獵狼也罷,可訓養些獵手出來的本事還有吧?」
「你也想學?」回頭髮現小姑娘臉上有點寂寥的表情,怕是聯想自己在家裡沒九斤這麼自在,小模樣實在惹人憐惜,「那就過去幫幫他,燒手不許哭。」
「你講?」世道變了,這麼些年老師都當習慣了,頭次坐學生位置上聽講,稀罕!撇嘴齜牙,不可一世地朝棉墩上一橫,末了拉過點心茶水,哦,對了,脫鞋摳腳!咋噁心咋來。
「這才是優勢,也是別人覺得你高深莫測,可我這裏就原形畢露的原因。想讓別人懂就要自己懂,既然打算在大唐逐步推行這些,我這邊稀里糊塗可不行。燒個新瓷弄個琉璃不過是閑暇里的玩鬧罷了。」指指山堆般的書籍,「為這些是下了心血,不光是我,甚至聖上都日夜關心。看似只牽扯了錢幣只提了錢莊,可越鑽的深感觸越多,治國之道也不過如此。」
平時有和人商量的餘地,高興事有穎和二女陪跟前分享,不爽了在她倆面都發發牢騷;自己解決不了的可以找蘭陵說說話,能解決的也可以徵求下她意見。現在不成,崔家和王家特殊關係是個要害,在這點上我首先要維護的是王家的利益,而不是走蘭陵這上層路線商議解決的辦法,和誰都不能說。
若擱了一般講堂上,我這德行一擺出來肯定會被開革出師門,蘭陵不為意一笑,「你是個有本事的,既然要給有本事的授課,也不在乎摔盆子砸碗,哪怕你脫的一|絲|不|掛,該講的還是要講。」
老天天開開吧,我就是個流水線上的商品大學生而已!銀行里工作崗位是憑藉家裡關係才和-圖-書解決的,要不就分配工廠下一線了!專業不對口不說,當學子時都接觸的皮毛,誰有機會有條件門門精通,別說本科畢業,博士後學位的敢說精通的話?
不敢肯定崔彰此時就產生了這想法,但我相信這人妖一定在家裡樂得滿床打。不是他這幾年賺多賺少的問題,而是掌握了種一勞永逸大富大貴的辦法,我如某些人所願,就讓他們腦腦滿腸肥下去!
指了指算學、格物等書籍,「起碼自然學科上我保證絕大部分應該是對的。至於錢莊的經營和貨幣政策的規範之類,這些與時具進的東西我不做擔保。」調整下心態,這些話不需要迴避。蘭陸是個絕世聰明人,瞞她一時瞞不了她一世,若拋開這一千多年的見識不談,在我所自傲的領域里已經沒寄多少優勢可言了。
「這次是真的。我實在有點累了,想歇歇。」
「可怎麼聽起來家父才是前者?」
「嗯,嗯,好修養。」冷嘲熱諷間指頭朝鼻子下聞聞,不臭。沒辦法,錦衣玉食的日子身上想臭都難,沒氣氛。拉了水盆來胡亂涮涮,捏個點心朝嘴裏擱,蘭陵看得有點哮喘。或者有點反胃?
上官丫頭遠遠看著我父子交流政要,輕手輕腳的走過來爬我肩上看九九實習,隱隱覺得小丫頭在我耳畔嘆了口氣。
啊!點心嗓子眼卡住了,沒把我嗆死,粗葫蘆大喘息的憋成紅眼,好不容易一杯熱茶衝下去,依舊有少許粘在嗓子上發不了聲。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一路以小丈夫自居,如今也大一回,咱不為了,還為啥?為不動了!學生時候就沒給教過如何面對這麼棘手的狀況。
「……」和蘭陵無語對望,趕緊解釋道:「爸爸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簡稱,突厥話。」
蘭陵得意的一晃腦袋,「不許。今日本宮親講,爾等不可造次!」
「這就是我喜愛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之一。」蘭陵欣慰的笑容掛了臉上,「和其他大家不同之處就是不避諱自己的短處,允許別人挑你的錯,不像知錯不改,指鹿為馬不帶一絲歉意。其實真正傾心鑽研你學問的不是李義府,而是我。他不過是閑極無聊下的無意之舉,他的筆記我也細細過目,雖難得也不及我這裏透徹。」
壓了壓胸脯。惡狠狠橫我一眼道:「這帳隨後算,現在授課!之前先問問你。你肚子里那麼些所謂學問,所謂見識。不論怎麼來的,在給我等傳授時是不是都已經精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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