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結束與開始

「等了多久?」
「又不是我甩你,找我幹嘛。」安娜坐在梳妝台錢拿著吹風機吹頭。
馬皓川不知安然為什麼哭,是感動?是難過?還是為了他不知道的困擾了她這些天的心事?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才要抬手撫她的肩膀,她卻傾身靠在他胸口,擁著他更委屈地哭了起來。
安然打開簡訊,一條條看:
不管他當初為什麼選擇她,他們五年的感情不會有假。重生前那一晚的質問,她氣惱被他欺騙那麼久,不甘心他心理一直有著另一個女人的影子,但是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面對選擇,方哲真的會這麼輕鬆地放棄她。
「18:31:安然,我想你了。」
「當時我同學的弟弟開學上初三,想提前找初三的書看。我問你書還要不要,你說不要了,當時你急著跟咱媽出去,說讓我自己去隨便拿。我去你屋拿書的時候從你書包側兜里看見一封信……我聲明,我絕對不是故意翻你書包的,我也忘了當時是找什麼沒找到,真的是無意看到的……」
「18:55:安然,我給你寫的那封信,你之前說不想聽,你現在想聽了嗎?我現在就想跟你說。」
安然到小區健身空地時,一眼就看見了馬皓川,他坐在乒乓球案子上,仰頭看著昏暗的路燈發獃,暗橘色的微光堪堪籠在他身上。
「19:35:我在你家樓下了,我在健身器材這兒,我等你。」
安娜做足了聽安然發火的準備,沒想到她卻顯得異常平靜,她越是這樣,卻讓她越是心中難安,她想,她大約是真的很喜歡那個馬皓川。她陪安然坐了一會兒,得來她一句「我想睡覺」后,便離開了。
安然看了一下時間和*圖*書,22:37。
「20:12:我看你那屋一直黑著燈,不知道你在不在,反正你總要回家吧,我一直在這兒等你呦。」
他咧嘴沖她一笑,她眼中的淚水便隨之滑了下來。
馬皓川笑說:「我也不記得了,反正最後是被我舅舅給拎回去的。」
「我被人甩了。」才下了夜班,準備去洗澡的安娜被安然堵在了房門口。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安然,沒理她,閃身去衛生間洗澡。
剛剛他坐在球案上等著安然的時候,一直在想安然這一次會不會還是不會出現,如果這一次不出現,那大概不會再是什麼信沒收到的原因了,這樣的話,他真是連個自我安慰的借口也沒有了。可是他還是想等,沒等來他或許會後悔一時,大不了臉皮上鋪層磚再等下一次,如果沒等,那他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馬皓川一怔,驚詫道:「不是吧?你找著那封信了?」
「19:08:算了,別管我,等你心情好了再說吧。」
安然一連幾天沒出門,總覺得方哲下一刻就會來電話,或是過一會兒就會出現在她家樓下。然而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她始終沒等來他。
她好幾次想直接衝到方哲家去找他質問,但是她知道等著她的不過是他的沉默以對,她去了只能是自取其辱。
馬皓川從球案上躍下,三兩步跑到安然身前,見她垂淚,便道:「怎麼了?還難受呢?到底是什麼事兒啊?」
沒料到安然突然爆發,安娜脫口回道:「你有病吧?」
堤壩瞬時潰敗崩塌,鬱結于胸的那些論七八糟的情緒,終於隨著淚水傾瀉而出。
他怎麼會不記得,他太記得了,初三暑假的那天,他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電影院門口等了整整一宿。其實才過了一個小時的時候他就覺得安然不會來了,但是又不甘心,後來那一宿純粹是在跟自己較勁。天亮的時候,他被他舅舅給找著的,一起的還有他舅舅在派出所當警察的朋友。他一到家他爸就上來踹了他一腳,他爸踹他的時候眼睛是紅的,不知是熬了一宿的原因,還是哭過了,反正他媽當時滿面是淚,眼睛都是腫的。家裡人沒問他上那兒幹什麼去了,大概是覺得他初三用功太猛,考完試突然斷了那根緊繃的弦兒,精神上有些反常。
「19:42:我一直在這兒等你。」
「18:37:安然,你回我電話好不好。」
安然望著馬皓川:「初三暑假你給我寫的那封信,說約我出來,你也是這麼等著我的嗎?」
安然怔怔地望著安娜,晚嗎?好像是不晚,馬皓川還在那兒等著她,這幾天的電話就沒斷過。可不晚嗎?真的晚了,晚了十幾年,什麼都錯過了。
安然走後,安娜繼續拿著吹風機吹頭,想著安然剛剛的樣子總覺心下不安,關了吹風機去到安然房門口,看著她趴在床上,一幅抑鬱頹廢的模樣。她在門口默默地站了許久,垂著頭咬了咬唇,閉著眼深呼了一口氣,走到安然床邊坐下。
她想讓安娜幫她解脫,可她突如其來坦白的真相,讓本就鬱結于胸的她又挨了一悶棍。談不上氣憤懊恨,但又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震驚遺憾。
「回答我。」
安娜一臉歉意地道:「我當時就是想逗逗你,結果一錯手,把你桌上的水杯弄灑了,信全濕透了……我當時也是慌了,想著你回來肯定跟我折騰,m.hetubook.com.com鬼使神差的就把那信給扔了。」
她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安娜,她損人不帶重樣的刀子嘴這時候最能發揮作用。
「19:46:你要是不回,我就一直在這兒等你。」
安娜有些局促:「信……我看了……是封情書,雖然在我看來有點兒幼稚的吧,但也算是挺情真意切的,說是要約你見面,好像還要當面對你表白什麼的,具體內容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寫信的就是那個叫馬皓還是馬皓川的。」
「19:14:你在看我的簡訊嗎?看的話回個標點給我也行。」
其實返校的那一天他沒來,她就應該知道是這種結果了,但是她不明白,不相信。她理解面對「死而復生」的白月光,方哲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她不相信她于方哲就是這麼能輕易割捨掉的。
他後來一直感到後悔,為了讓爸媽擔心而後悔,也為了自己後悔。他想,如果他沒執著的等了一宿,如果過了一個小時的時候他就走了,後來再看見安然的時候,他還能有勇氣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的上去跟她說笑,就像從前一樣。
安然怔了怔,意識到安娜在說什麼,翻身望著她。
「17:56:剛剛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我想你可能還是心情不好,沒關係,我發簡訊你能看到也行。我知道你這些天肯定是有事兒,你不想說,我也不追問了,我就是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事兒,我都會陪著你。」
「21:08:在呢。」
馬皓川擁著安然,沒問她為什麼,只是把她抱得緊些再緊些。
她沒上前,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回神望過來,發現了她。
「19:21:不行了,我憋不住了,我現在就想跟你和圖書說!」
安娜被安然吼懵了,沒有像平常那樣懟回去,而是怔怔地看了看她,問道:「你沒事兒吧?真被甩了?誰啊?你說的那個男孩兒?」
安然再睜眼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拿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手機被她調了無聲,這會兒顯示著兩個未接來電和十幾個未接簡訊,都來自馬皓川。
「18:40:不用管我,我不是催你回電話。」
她覺得她現在的情緒控制功能大概已經紊亂了,甚至連對安娜發火都發不出,聽她說完只是點了點頭。
她被自己的丈夫拋棄了,她應該大哭一場,但是她卻哭不出來。如果方哲從來不愛她,如果從始至終只是她自作多情的單方面付出,痛定思痛地大哭一場,或許還能釋然。但是她知道方哲愛她,只是敵不過他對陸瑤的感情罷了。那種被比較,被選擇,被放棄的委屈、困惑、不甘和憤怒,揉雜在一起,梗在心口,發泄不出,消散不去。
「我當時是想,他要是喜歡你,肯定不能就寫這一封信就算了,而且聽說你們倆還考到一個學校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安然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五點多的時候真的睡著了,晚飯的時候她聽見她媽在房門口叫了她一聲,讓安娜勸走後也沒再來了。
安然沒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她早不記得了,也不知道安娜說這些幹什麼。
安然沒答,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趴到床上。
就像是中了毒卻尋不到解藥,她需要一個狠厲的儈子手,拿著最鋒利的刀子刺她幾刀,刀刀見血,讓發了黑的毒血噴涌而出,狠狠痛過之後,才得解脫。
安然望著馬皓川,從他輕鬆隨意的笑容中,似能看到他那一次等她等到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冷的光景。
安娜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安然,試探著問道:「是那個叫馬皓還是馬皓川的嗎?」
馬皓川沒答,只是笑著聳了聳肩。
安然泄了氣,垂頭捂了自己的臉,她不需要她關心安慰,也不想跟她費口舌解釋,她就想她對她尖酸刻薄地一陣冷嘲熱諷,說她是傻瓜,是白痴,是自作多情的蠢貨!說她活該被甩!
「21:47:在呢。」
她從床上跳下來跑到窗邊去看,藉著幾盞昏暗的路燈,什麼也看不到,她窗子這個位置也看不到小空地健身器材的位置。穿上衣服出了卧室,見家人都已經睡了,便匆匆離了家。
「19:44:你要是還不想聽,給我回個標點。」
「20:40:我在等你呢。」
安娜洗完澡出來,擦著頭回屋的時候,安然仍坐在她床上等她,見她進來,第一句話還是:「我被人甩了。」
「其實……有件事兒我一直沒跟你說。」安娜頓了頓,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把頭髮撩到耳後繼續道,「你還記得你初三暑假我拿你課本送人的事兒嗎?」
安然坐了起來,凝著安娜。
安然上去拔了吹風機的插頭,故意無理取鬧地大聲道:「你是不是人啊!有沒有同情心!我被人甩了你沒聽見嗎?你就不能安慰我幾句嗎!」
「我知道我這事兒是有點兒不地道,但是我真沒想到你也喜歡他,而且能喜歡這麼長時間。我不知道我現在說出來還晚不晚,也許……也許你可以再嘗試一下,跟他解釋一下,他也許心裏還有你……」
「對,我是有病!我病得不輕!我就要發瘋了!」安然衝著安娜吼了幾嗓子。
堵在心口的堤壩咔嚓一下裂了個口子,安然鼻子一酸,眼淚毫無預兆地浸濕了眼眶。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