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定卻聞香

他微微怔了一怔。常寧卻笑得更歡了,「三哥,你說這姑娘就這麼不待見你?對你有偏見?」
盧青田一面拿起清香,一面隨意道:「姐姐不是過把個月也要去選秀嗎?」
玄燁苦澀一笑。常寧突然叫一聲,拉著玄燁望另一側觀音殿走,「得去見見是哪家女子。」玄燁並無反對,他倒也想看看,是哪家女子,願望竟這般讓人哭笑不得。
常寧擺擺手,做出一副與他無關的表情,「是那女子聲音太過堅定讓人震撼了。」
也許這一切不是命中注定,而是鑄就的因,釀成的果。
明月負手望向夜色撩人景緻,嘴角掛個微笑,「顏老爺還真有趣。」
準確無誤正好觸及明月的忌諱。明月原本清亮的眼頓時陰鬱起來,「妹妹很希望姐姐去?」
前雨雖心中諸多疑問,奈何每次想開口,見明月毫無波瀾的表情便把話硬生生吞了進去。她這小姐,真是難以捉摸。
那少年有些嗔怪注視著眼前眉飛色舞的少年,「常寧,你還真沒人品。」
終於在禁足一個月後,盧興祖出門前,對站在旁邊默默注視他的明月開口,「明月啊,你要是覺得在家呆得無聊,就出去轉轉吧。」
「姐姐去吧。」盧青田語氣緩慢,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微笑。
盧青田的臉上卻淡如白雲,「這胭脂更適合姐姐。」
明月每日早起向盧興祖請安,忙活盧興祖早朝的一些大小瑣事,懂事乖巧讓盧興祖心情大好。於是當前雨看到老爺從原本見小姐陰霾的臉色到如今稍https://m.hetubook•com.com霽,她便知,小姐確實是小姐,早就心中盤算好了。
他們先去廣源寺拜佛。廣源寺是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廟之一。尤其是法璍大師,他的禪機總令人有種飛升成仙的覺悟。不少滿族貴族慕名前來求佛,了悟一些難過的事情。
明月出屋,打了個哈欠,這次在外露宿,回家準是難免少不了一頓謾罵。她聽身後響起步聲,便問:「前雨,可否安全送顏小姐回府?」
在佛殿的另一側正殿,有兩位少年正在叩拜佛祖。一名少年正想去旁側招呼小師傅去通報法璍大師求見,卻正好不偏不巧聽到這一「天籟」的求佛慾念。他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回到另一少年身邊,嬉笑,「三哥,方才我偷聽到一女子的夙願求拜。」
入睡已久的明月感到了打擾,蹙眉睜開眼迷迷糊糊望見前雨,一下清醒過來,坐了起來,「現在幾更了?」
「可惜……我不喜歡。」明月說罷,便把胭脂放回攤上,對小販道:「這胭脂還是再尋有緣人吧。」說罷便頭也不迴向前走去。
身後的前雨走上前道,「自然,只是顏老爺吩咐,叫小姐明日到顏府一趟。」
陳大夫一絲無奈,「難怪盧大人說盧大小姐其實很皮,表裡不一。」
「得意無用,我可是正經女兒家。」明月轉身,對前雨道,「我們去醫館吧。得為明兒回府打算打算。」前雨點頭會意,便安排去了。明月在余留之際,忍不住望向裡https://m.hetubook.com.com屋,凝視很久才下樓。
然盧青田卻笑,「誰說給姐姐買的?」
明月道,「也好,我去收拾下。」在明月看來,她這妹妹其實除了淡薄些,其他也是好的,再者甚久沒出門,跟妹妹出去,她那厲父也不會懷疑她吧。
那晚便在醫館就寢,次日回府。雖已做好措施,不過女子在外留宿確實有些失體統。盧興祖甚是生氣,下了禁足令,在選秀到來之前,不準踏出盧府半步。
前雨抿嘴,「似乎這顏老爺甚是得意小姐。」
明月任何辯解無用,見她父親如此決絕,她便安靜不再反抗,乖乖待在閨房不出,表面看來甚是乖巧,像聽從父命柔弱的女兒。
她聲音不大,卻脆聲繚繞。盧青田聽后,不禁動容。選秀能平安歸來的只有到二十五歲。
盧青田獃獃注視著她的背影。那纖瘦的倩影姿態從容,悠然若素。因為就是不喜歡,即使那麼適合,也要放手,即使那麼的適合不過。
這次反而是玄燁先邁起步子往過廊前去,他們一進去,卻又撲空,只留下茶几上撂下的兩隻茶杯。
馬車行至醫館,這京城最盛名的百草堂是晝夜開門,從不打烊。已經換好女兒裝的明月二更而來,委實讓陳大夫吃了一驚。明月低著頭,做出一副羞澀大家閨秀,「陳大夫,明月淘氣貪玩參加花燈節,玩過時了。」
盧青田便從腰間拿出荷包欲買下,明月連忙制止,「其實我並不喜愛這東西。」
「怎講?」他似乎也來了興趣。
明月和圖書蹙了蹙眉,天賜姻緣?她可不稀罕什麼天賜,她認為事在人為還是實際點,便怏怏然放下了胭脂盒。盧青田這時走來,望了望明月剛放下的盒子,忍不住拿起來端詳,「這多少錢?」
明月望著手裡的胭脂盒,無奈笑道,「可這是姐姐贈與你的啊。」
明月望著這位妹妹,看她面上雲淡風輕無關緊要,她便覺得盧青田別有深意,但又揣摩不了。思忖片刻,也便作罷。她從籃子里拿出幾柱香,左手掐香右手拿紙,點燃后把紙放在大鼎爐里,虔誠跪在蒲團之上,叩拜三下,插入三柱香,肅立合掌,碎念,「觀音菩薩保佑此次選秀,能平安歸來。」
片刻,明月便攜著前雨出來了。她著一襲月白色綉碎花長裙,身披青色坎肩,走近一看,頭上只斜簪一朵半捲雲舒淡紫色的荷。盧青田見明月穿著素凈倒是一愣,以前的這個姐姐最偏愛的可是艷色的紅。
銀盤掛在深藍秋夜中,如一隻偷窺的眼眸望向下面的一對男女。淡淡的茉莉香薰燃失殆盡,卻余香未了。床上兩人卻睡得安穩甚熟。安靜的夜,靜謐的房,這時門卻吱吱開了個小縫,前雨貓著身子探出頭望向裡屋,自覺安全就踮著腳尖貓了進來,看見明月縮在容若懷裡,倏地增大眼捂住嘴,以免自己叫出來。她趕緊上前戳戳明月,小聲喚起,「小姐。」
明月先是一怔,隨後苦澀一笑,「妹妹要是喜歡,當姐姐贈與。」說罷,便自個掏錢買下。盧青田望了望手中的胭脂盒,塞到明月手裡,「青田有hetubook.com.com這樣脾氣,這東西要是經人手或是本該屬於誰的東西,便會很大方的放下。」
「九文錢。」小販笑道。
盧青田走過來,掃了眼她自己身邊的丫鬟,「買些胭脂水粉順便拜拜佛,姐姐可去?」
盧青田這時道,「姐姐可要求一簽?」
可當他們來到觀音殿時,人去樓空,已經換了新一批的拜佛求願者。玄燁似乎有些掃興,但面容卻表現極致從容。倒是常寧,嗷嗷大叫可惜可惜。
明月陪盧青田拜完佛后,便陪她去買胭脂。他們來到寺院山下的集市旁,四下觀摩,便找到賣胭脂水粉的攤子。明月先行過去,簡單掃視一眼,拿起盒中鑲白玉,外邊繞圍成花型的小盒子,她繞有興趣看了看。小販熱情招待道,「姑娘可真會挑,這是從廣源寺的姻緣樹上摘取的桃花做成的粉色胭脂,抹了以後,說不定會天賜姻緣呢。」
「二更。小姐,你怎把帽子給摘了,要是容若少爺先與你起來,那可怎是好?」前雨找了件衣服,為明月披上。明月起身,望了望還在熟睡的容若,心中湧出一股暖暖情潮,便走出屋去。前雨亦模仿明月斜眼看容若,不甚明了便也跟了出去。
盧青田笑,「這不都是例行的規矩嗎?去與不去皆不由吾願。」
玄燁忍不住停下腳步,聽后不禁笑了起來,好一句「退步寬平,清淡悠久」。要是人人在道路狹窄時退一步,路就寬一些;要是濃艷的滋味短暫,清淡一些,就會延續長一些。把菜根譚里的處事道理與女子之間的鬥爭聯繫到一起,https://m.hetubook.com.com還真是別出心裁。
今晚,恐是難以忘懷,尤記那彈指間的溫暖。
她們剛進佛殿後堂,就見一些旗人女子跪在觀音面前叩拜求籤。明月耳朵一尖,「求佛祖保佑此次選秀能成功。」原來是求這些的。想來選秀將至,這些旗人女子該各個翹首企盼自己能一飛衝天,飛上枝頭變鳳凰。
這時常寧叫起,「呀,是那女子的聲音。」
明月低眉,心中嘀咕,她這父親,還真把她看透了。
只見常寧表情忽然變得特歡,齜牙咧嘴地模仿,合掌做出求願的姿態,娘娘腔尖聲道,「觀音菩薩保佑此次選秀,能平安歸來。」
「姐姐說得極是,也許就是互相不禮讓才會使得妻妾成群的家事更加繁瑣了。」
玄燁也只能隨意一笑。
明月僅僅保持淑女姿態對她父親笑笑,並未正面回答。盧興祖見女兒這般模樣,嘆口氣上馬車,前去早朝。明月收斂笑容轉身回府,竟見盧青田站在門口對她笑。輕輕淡淡,別有深意。明月回她一個笑,「妹妹怎至此?」
忽然,當他們走至飲水歇息的過廊時,裏面傳來一女子聲音,如鶯聲悅耳傳來,「其實有些事,退步寬平,清淡悠久就好。」
明月就是這般性子,無論物與人,因為不喜歡,再適合不過也要放手。那麼是否因為太喜歡,即使再不適合也不放棄?
明月和盧青田在巳時到達廣源寺,一般這個時辰來廣源寺的都是滿族旗人居多。盧家剛入旗不久,還不甚愛穿旗裝,此次來他們都是穿平常女兒家的漢服。
明月眄視一眼,笑道,「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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